<b>很多朋友问:故事里的“我”与写故事的“我”是否同一个“我”?答案随您,您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您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梦者因情而梦,醒者由情而醒,无奈花开花落,皆缘情楼一梦。<br></b><b> ——潘华(摘自《蜗牛梦》“答疑”)</b><br> <b>(八)再访蜗牛苑</b> 不久,我收到国内原工作单位的来信,说我的护照是短期的公务护照。期限已经快到了。如果我需要更换护照必须回国一次,重新办理新的护照。<br>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了,而且那时我还和阿米娜说起过这件事。阿米娜说她从未去过中国,正好趁此机会和我一起去,她还想去北京探望我的父母。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我现在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br> 按期回国是肯定的,但是否还回法国我现在有点犹豫了。自从蜗牛梦破碎,毫无阿米娜的音讯之后,我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我触景伤情,引起我心酸的记忆。我也常常失眠,经常靠服用镇静剂才能入睡。国内的家人很不放心,一直催促我早日回国。<br>当我把需要回国的情况告诉我的教授时,教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说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希望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教授尊重我的意见,表示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回利城,他都会很乐意帮我办理法国方面的手续。<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利城美景</h3> 于是我预定好了回国的机票,研究室的工作也基本交接好了。临行前忙着和医院一些熟悉的教授们,同事们还有朋友们告别,满满的日程占据了我主要的时间和精力以至无暇顾及其他。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已经是最后的二天了。<br>我一个人靠在床上,也是有点累了,我想静静地休息一下。突然楼下电话铃响起来,我被震了一下,我已经很久几乎不接电话了,今天的铃声很刺耳还特别的长,楼下可能没有人吧,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着。于是我就下去接电话。当然,电话不是找我的,我通知完别人后回到自己房间里。然而这电话声像一根导火线突然引爆了我脑海里静息许久的回忆,阿米娜的笑容和声音一下子涌现在我的眼前,一股强烈的思念欲望占领了我的心底,好想她啊。纵然阿米娜有种种的不是,可我实在忘不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何况后天一早就要走了,此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心里的许多疑惑和遗憾根本就没有答案。就这样走吗?不,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必须再去一次蜗牛苑,不管阿米娜怎么想,我一定要在我们合影的照片上签名,这也许是我和阿米娜这段生活最珍贵的纪念了。并且我希望能再找找阿米娜,我真的是不甘心啊!哪怕只能知道她的点滴情况,也不枉去一次,这恐怕是我目前唯一的可能和选择了。<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利城市中心</h3> 想到这儿,我马上打电话先预定好了一张明天上午去第戎的来回机票,又给教授去了电话,告诉他我决定去一次布尔哥涅。教授很理解并非常支持我的决定,但是希望我不要误了后天的航班,否则我的护照签证和机票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葡萄之路</h3> 从利城到第戎仅仅一个小时的航程,中午时就到了。我在机场简单吃了些东西,买了一张布尔哥涅的交通地图,又找到一家汽车租借公司租了一辆小车,研究好了路线以后,马上就驱车向蜗牛苑所在的欧塞尔市开去。我原来想直接先去阿米娜父母的家里,可是这样实在太冒失了。更主要的是,那次去时我一路上一直在睡觉,一点也记不清路是怎么走的,如果化了很多时间找不到,连去蜗牛苑也来不及了,而蜗牛苑则就好找得多。<br>我很快就找到了那条“葡萄之路”,记得只要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开就行。我此时的心情完全不同于上次,真是又凄惨又着急,马路两旁的景色依然是那么的秀丽,可我丝毫没有欣赏的念头,一心想早点赶到蜗牛苑。<br>不到两个小时,我从路标中知道欧塞尔市快到了,我于是放慢速度全力注视蜗牛苑的方向指示。果然,正如阿米娜先前说的,指示非常醒目,我毫不费力地拐进了直通蜗牛苑的小道。<br>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我的心里则更是跌宕起伏,辛酸苦辣甜全有,可说是五味俱全,可又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br>一会儿,已经远远地看见那个憨厚可爱的大蜗牛模型了,它仍然在那里晃动着两只长长的触角忠贞不二地欢迎我的到来,禁不住差点掉下眼泪。到了蜗牛苑楼前停车场泊好车,我直接进了餐厅,佘农太太正在整理餐桌,我轻轻地对她说:<br>“您好,佘农太太。”<br>佘农太太看见我一个人突然到了蜗牛苑大大地吃了一惊。她放下手中的餐具,走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一阵,说:<br>“是你,保罗,真的是你。”说完后紧紧地拥抱并吻我。赶紧让我坐下又立即给我拿来一并可乐,我也是非常的渴也很累,说了声谢谢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佘农太太看到我那种风尘仆仆的样子,明白我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等到我喝完可乐,她很关心地问我:<br>“你和阿米娜究竟怎么啦?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你知道吗?就在两星期前,她曾经一个人来过……”<br>“什么?两星期前她一个人来过?”我极其惊讶,不禁打断了佘农太太的说话。<br>“是啊,她是特地来在你们合影的照片上签名的。”佘农太太看到我满脸吃惊的样子,解释说:“那天她也是没打电话就来了,看上去她的精神极其疲惫,人也消瘦了很多。我和我丈夫问她为什么没有和保罗一起来。阿米娜见问到你,她几乎要哭出来声来,不过她始终没有说出为什么你没有和她一起来的原因。”<br>佘农太太叹口气,又接着说。”我们也不好再问。后来,阿米娜说她想一个人先在影廊照片上签名,至于你的签名,她不知道你是否还会来签,因为她曾在无意中极大地伤害了你,使你非常的痛苦。”<br>佘农太太的话重重地震撼了我的心,我马上请佘农太太带我去影廊。进了影廊,佘农太太指着最后的一个镜框说:<br>“你看,这张就是你们俩最后选定的照片。”<br>我看到去年我们在蜗牛苑合影的那张照片已经被放大了,镶放在一个精美的镜框里。照片底部加了一行小字说明,写着我和阿米娜的名字以及访问蜗牛苑的日期。照片的右下角是我非常熟悉的阿米娜的签名,阿米娜在她签名的左方留了空间,显然是留给我签名用的。<br>我看到了合影照片以及阿米娜的签名以后心里难受极了,阿米娜特地到蜗牛苑来就是为了要在照片上签名,而且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我会来签名的。既然她那么珍惜和我的这段情意,又如此在意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会有长城餐馆的事情发生呢?我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和皮埃尔在一起?此外,虽然我不知道她后来住在哪里?可是她知道我的地址啊,为什么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她的音讯了呢?<br> 我把在长城餐厅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佘农太太。佘农太太仔细地听我叙述完经过后,沉思了许久,她说:<br>“我虽然不知道阿米娜究竟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就回到了利城,但据我估计,不是与她的工作有关就是和她父亲的病情有联系,尤其是她父亲的病。”<br>“我也想到过这些可能啊,可是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对我说这些情况,不是吗?”<br>“我同意你的疑问,但是你知道吗?阿拉利克先生已经去世了。”<br>“天哪!”我不禁喊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br>佘农太太用餐巾纸擦了擦眼角,难过地说:“阿米娜在签名以后才告诉我们这件伤心的事。她边说边哭非常悲痛,我劝了她很久才平息下来,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佘农太太停了一会儿,又说:<br>“从前后的时间来看,阿拉利克先生可能就是在你说的长城餐厅见到她后的几天里去世的。”<br>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我心里一阵发空,马上觉得两条腿软软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br>我想起那次我打电话到皮埃尔家里找阿米娜时,皮埃尔说阿米娜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后立即匆匆忙忙地赶回布尔哥涅去了,我曾以为这是皮埃尔胡说八道。现在看来这是真的,就是因为她父亲病情突然变化才让她离开了利城的。不然的话,阿米娜会有足够的时间对我解释一切。在和我的感情发生波折的同时又失去了最亲近的父亲,她将如何面对这接连而来的严酷的打击呢?<br>我为阿米娜深深地担忧起来,想要见到她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我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如果顺利找到阿米娜父母家的话,见到她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蜗牛苑</h3> 于是我对佘农太太说,我也想在照片上签名,等签完名以后我马上去寻找阿米娜,我一定要见到她。以前的事情我什么解释也不要了,我只想让她回到我的身边。<br>佘农太太听了我的话后连连点头,眼睛也湿润起来,不住地说:<br>“对,对,保罗,你应该这样做。我马上打电话叫佘农回来为你举行签名仪式。”<br>佘农先生正在养殖场,接到他太太的电话后,二话不说立即交代了那边的工作就返回蜗牛苑,不到15分钟佘农先生就到了蜗牛苑大厅。他看到我的这副凄惨样子,拍拍我的肩膀说:<br>“男子汉想开一些,要拿得起放得下,多注意身体。阿米娜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我完全赞同你再去试试运气,相信你会有好运的。”<br> 说完,他马上去布置签名仪式的事项了。我趁这个空隙也尽可能地整理了一下我的外观,因为我的样子也太狼狈了一点。<br>不一会儿,影廊展厅中间摆好了一张精美的长条桌子,身着礼服的佘农夫妇和两位服务员小姐顺序进入影廊并分站在长条桌的两侧,我跟在他们的后面也走进影廊,然后站在长条桌的前方。<br>佘农先生简短地说了开场白:<br>“今天我们荣幸地欢迎中国科学家、我的朋友保罗再次莅临蜗牛苑,对此我们表示衷心的欢迎,我们并趁此机会完成影廊第105幅照片的签名程序,以使照片能够永久保留。”说完,他宣布:<br>“仪式现在开始。”<br>一位小姐走过去把我和阿米娜合影照片的镜框从墙上取了下来,小心地取出照片,然后轻轻地放在长条桌上。另一位小姐则双手托着一个木盘向我走来,我看见盘子里放了一支精美的签字笔。佘农太太此前曾对我解释过,这是一支特殊的笔,不仅笔迹可以永久保留而且笔的油墨不会渗透到照片的背面。我谢了那位小姐,接过签字笔,仔细地在照片右下方阿米娜签名的左边,整整齐齐地签下了我的名字。随后,佘农先生夫妇作为证人也分别在照片的背面签上了名字并写上了日期。当我们把笔放回盘子里时,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观看的游客都热烈地鼓起掌来,佘农夫妇则亲热地和我拥抱和亲吻。<br> 等到照片被放进镜框并重新挂回原处以后,佘农先生随即宣布:“签名仪式结束。”<br>照惯例,服务员小姐给每个人端来了香槟酒。我由于急着要赶路就只喝了一口,悄悄地对佘农先生夫妇作了告别,他们俩送我到了蜗牛苑大楼前。佘农太太把准备好的一份食物和饮料放到我手里,紧紧地抱着我说:<br>“孩子,祝你好运。天已经黑了还可能会下雨,你要注意交通安全。”<br>佘农先生则用力地握着我的手说:“希望你们明年一起再来蜗牛苑。”<br><br>我含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频频点头。转身向汽车走去,汽车一发动,我使劲按下汽车喇叭:是感谢也是决心。随即一踩油门,汽车立即飞了出去。我的心,我的人已经完完全全地奔向了寻找阿米娜的征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