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金吉岭古道人家随记</p><p><br></p><p> 灯塔村金吉岭古道,在过去是北蝉乡民到洞岙、毛竹山等地的一条山道。2020年10月24日,前去探寻了一下,古道紧挨山间溪坑,荆棘交杂,已难以通行。行走虽没如意,然在山下访谈了原古道沿路的几位老人,采撷到了古道人家的一些往事,整理如下。</p><p> 古溪上的甩龙桥</p><p> 灯塔村是北蝉西南部的一个山村,三面环山,东为白岩石,西为依山岗,村后背是连绵起伏的金吉岭山脉,北面为公路。灯塔村名,说来也很有时代意义,解放前,灯塔村属北蝉乡第7保,有戴家、唐家、姚家、马家、王家、傅家等自然村,解放初期,灯塔、金星、银星三个初级社相继成立,其中建社最早的是姚家灯塔社,1955年合并办高级社时,就以灯塔为名。1958年10月,为北蝉公社灯塔生产大队,1984年6月起,改为村建制。</p><p> 几百年前,姚家、戴家、唐家等家族在金吉岭下安家落户,看中的是村后连绵的山地,还是山中那源源不断的山溪,1959年在金吉岭下造姚家湾水库,就是通过筑坝蓄积山溪,开渠导水,以灌溉农田。现在站在水库大坝上,仍然能非常明显地看到水库上游有三处从山上流淌下来形成的水道。据《北蝉乡志》记载,姚家溪,源于竺家山北坡金吉岭,流径古扶云桥(清光绪《定海厅志,北蝉庄图》为“护丰桥)、姚家岙、历马家、唐家、高桥,与东岙底一支向西,历都总管庙前、新桥、何家(鹤扬)桥,向西流,汇人北蝉大河,西北流经碶头山闸人海。溪流全长1500余米,流水清澈,常年不涸。</p><p> 古溪坑一路有好几座石桥,山脚下原来就有一座用石头垒筑成拱形的石桥,俗称“甩龙桥”。后来倒塌了,建了水泥桥。这种被老百姓叫做“甩龙桥”的石拱桥,在定海乡村非常之多,如小沙花厅“甩龙桥”。甩龙桥之甩字,有跨越之义,以其桥形似龙身跨越而名。除了桥形似龙身之外,定海民间还有“大蛇出洞赴考”之说法。农历八月前后,常有大风暴雨而导致山体滑坡,溪坑大水暴溢,民间称之为大蛇出洞赴考,为让大蛇不受阻碍,民间造桥多采用拱形,让大蛇顺利游到东海龙宫,一举成龙。前二年,我在干榄走访时,干榄鲍家村的鲍胜利先生曾对我说,他小时候常听母亲讲,过去当地民众对大蛇出洞赴考十分看重,每当夏秋之季,暴雨过后,从青龙山奔腾而下的大水从干榄龙头街溪坑直冲向大海,老街家门口路边就会有清泉从石缝里“突突”往上冒,见此情况,家里一些老人会拿一条红线围在泉眼四周。因为当地民众相信,大蛇出洞赴考是一大吉相,家门口泉眼就是大蛇赴考留下的迹像,用红线围起来既祝愿大蛇能够顺顺利利到东海龙宫,也留住一些吉祥于家里。这样类似的说法,在灯塔村戴家门口的一座老甩龙桥边,一位70来岁的戴家人也是如此说法。</p><p> 戴家门口的这一甩龙桥,是姚家古溪坑上留下的唯一一座甩龙桥,当地人叫戴家桥。戴家桥,桥长,宽,是用石头垒筑而成。取名为戴家桥,当地老人认为此桥靠近戴家,应该是戴家先祖造的。金吉岭下,有不少姓氏人家,然当地一直有这样一个俗称“戴陆姚唐”,戴姓在第一位,当地相传戴姓先祖出过大官。当地老人还告诉我们,他们小时候看见过修戴家桥,在桥下面,用松毛、柴板叠起来,作为支撑,修桥师傅将楔形的石头相互咬合,堆砌成拱形,在桥面铺了石弹子。戴家桥现在稍微进行了加宽,更加方便了通行。</p><p><br></p> <p> 姚家湾的老祖堂</p><p> 姚家是灯塔村人口比较多的一个大姓,也是在金吉岭山下定居最早的,据老家谱所载,姚氏始祖道益公,生于明正统九年(1444),明成化年间(1465-1487)由慈溪迁居至鄞州高塘桥,第六世良字辈先祖于明末迁居北蝉岙。</p><p> 从金吉岭古道下来,我们向一位在山地里劳作的老人打听,老人姓姚,名定国,今年70岁,姚定国告诉我们,他们姚家以前就在这山脚间,造姚家湾水库的地方原来是他们的水稻地。60多年前,姚家有4个生产队,近百份人家。他听其祖父讲,先祖是从慈溪姚家搬来的,以前家中男丁名字都要列入家谱中,到慈溪祖堂里去吊红线,要归族,名字录进后,祖堂会给你一双馒头,一只丁口碗。1959年造水库后,姚家人才逐步从祖基地里搬迁出去,他是20多年前才搬到下面街里。</p><p> 山间有一条新开的水泥路,通向山顶,把原姚家居住地,分成左右两块,原姚家人住过的家园,有的已成果园,上面种的有文旦,有桔子;有的杂草丛生,荒芜一片,但还是能够看出原来的墙脚,还有原来的石弹路。水泥路边的一株老樟树,有百年树龄,高大粗壮,枝繁叶茂,虬枝如蛇之舞,很有吉祥瑞奇之感。树一侧有一口井,圆形的井壁用山石砌成,井深约2米,水质非常清澈,这是原来姚家人用水之井。姚定国对我们说,姚家祖辈勤劳苦干,开垦了大片山地,金吉岭山那边也有很多山地是姚家的,姚家先祖还有马车,所在地石弹路修的老宽老宽。姚家老村旁,还留着原来的祖堂,祖堂原为三间,后来修缮时改成五间,现在又按照原来样子进行了修建。祖堂原有二块老牌匾,一块是百岁枋,以前有位姚家太婆百岁长寿,匾上有县太爷的官印;另一块是祖堂“敦叙堂”堂号匾,“文革”时破四旧,被人从祖堂上拆下来,当做乒乓桌使用。我们很想进到姚家祖堂去看看,但外面大门锁着,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这二块老匾究竟如何。</p><p> 唐家的上海驾照</p><p> 这次探寻金吉岭古道前,我们预先和84岁的唐再坚进行了联系,想请他讲讲灯塔村的故事。唐再坚曾担任过灯塔大队大队长,灯塔村党支部书记,他出生于上海,1937年沪淞会战前回到北蝉,高小毕业后,1952年选择了鄞县师范学校,唐再坚告诉我们,那时读师范学校,免学费,还有生活补足,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就去鄞县师范学校读书了,一年后,母亲生病,家里没人照顾,就肄业回家。</p><p> 解放前,唐再坚的父亲是上海恒丰印染厂驾驶员,家在南京西路1634弄21号。上海恒丰印染厂,先前开设在宁波,老板姓王,人称“王大班”,上海恒丰印染厂是1938年所建,厂里有二辆美国道奇汽车公司生产的货车,一辆轿车,三个驾驶员。唐再坚对我们讲,他父亲是一个很有性格的唐家人。1949年5月,上海解放前几天,国民党向厂里要驾驶员,还强征货车去拉军火,老板在八仙桌上,用10块银元一叠,沿着桌边放了二排,对他的父亲说,如果愿意出车去拉军火,这二排银元就是你了。他父亲没有为眼前这么多的银元所心动,对老板说,即使再放二排银元,也是不会去的。老板就让厂里三个驾驶员抽签,经过他父亲被抽中,没办法,他父亲只好驾车前去,大概到了闸北,他父亲就把货车丟弃路边,自己在闸北的一个亲戚家躲了起来。第二天,解放军进入上海。唐再坚还保存着他父亲的那本民国35年9月发照核准的驾驶证,驾驶证的蓝色布质封面在“文革”时被唐再坚撕掉了,因为封面上有中华民国国徽,怕引来麻烦。驾驶证上写着“上海市公用局职字第18917号”“上海市公用局第四处考验科准予驾驶”等文字。</p> <p> 烽火年代灯塔人</p><p> 北蝉是革命老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现灯塔村就是当年革命活动的一个区域,有不少灯塔村人参加了舟山群岛游击支队(简称“舟支”)和浙东人民解放军东海游击总队(简称“东总”)等革命队伍。如傅永生、傅庆生兄弟俩,唐守坤、唐守宏等。傅永生、傅庆生的故事,《北蝉乡志》有记载,1948年5月27日,“东总”在青湾和翁家墩之间的油岭伏击国民党定海县自卫总队,击毙敌分队长,伤敌副总队长等四人,傅永生为抢救受伤的中队长刘凯而牺牲,国民党残忍地割下他的首级和四肢悬挂在沈家门码头示众。1949年10月,傅庆生在联络“东总”突围人员投奔四明山根据地的活动中,被叛徒告密而惨遭杀害。</p><p> 唐家人唐守宏,他的故事有一定的曲折,唐再坚告诉我们,他小时候就见到过唐守宏,唐守宏开始是“舟支”部队的,后来转入“东总”。1948年8月21日,“东总”指战员280余人在六横与国民党军队展开激战,因敌众我寡,不少战士被杀被俘。唐守宏被六横村民藏到山上,那时山上的蕃薯还很小,唐守宏就靠这小蕃薯充饥。后来村民用小舢板把他送到沈家门,他回到唐家暂避。但环境还是比较危险,于是去了上海唐家叔伯家躲避。</p><p> 唐再坚对我们说,1948年,他12岁,大概还是暑假时候,他去上海看望父亲,当时是坐运盐的木帆船到上海再坐车至父亲居住地,运盐的老板是北蝉庄下王家人,唐守宏向那个姓王的老板打听情况,得知北蝉风声不是很紧,于是从上海回来了,到北蝉后,发觉风声有点紧,就躲藏于唐家的后山岗上。当时,国民党得知有一个叫方秀杰的游击队员藏在北蝉唐家西边后山一个磨石头洞里,就上山来抓捕,唐守宏在山上看到情况后,就想换个地方躲藏,在下山的一个转折墙笆处,刚好与来抓捕的国民党相遇,他就朝溪坑跑去,国民党就开枪了,就这样唐守宏被国民党抓住了。国民党见唐守宏年轻,又会使枪,就逼迫他当兵。而方秀杰被国民党抓住后,就地被杀害。唐守宏后来随国民党军队败退到云南,在云南被解放军俘虏,又加入人民解放军队伍。</p><p> 灯塔村,虽不少已物是人非,然留在老人们的那些淳朴记忆,让岁月一下子拉近了许多,望着那废弃的墙脚,苍劲的古树,潺湲的流水,昨日的古道人家旧事,似乎一一得以呈现,令人倍感亲切。北蝉灯塔村,一个有故事的村庄。 </p><p> 2020/10/3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