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考谬

玩转DNA

　　前几天，我在出差的闲暇中，写了一首小诗《野花》，“袅袅花一枝，深山无人识。芬香独自在，蜂蝶总相知”，发布在我的朋友圈。好友卫国看到后评论说：“海生的诗句使我想起《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有类似的味道。”我对照着仔细研读，真不是自夸，还有点那个意思。

袅袅花一枝



　　《苔》是清代诗人袁枚写的五言绝句，言简意赅，意境深远，哲理丰富。生于阴暗潮湿之处的苔藓，“白日不到处”，难被阳光直射，地位卑微，任人践踏，可它仍然顽强生长，不声不响中繁殖生息，正是“青春恰自来”，默默地铺满一片人们不在意的地面，呈现生机的绿意。诗人借物言志，抱守初心，不可妄自菲薄，不必攀高附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

返景入深林 复照青苔上



　　看了很多版本的关于《苔》诗的解读，千篇一律地都把苔藓解读为开花植物，这其实是一大谬误。从植物分类学上讲，苔藓在高等植物中的进化地位不算高，较梅兰竹菊牡丹玫瑰狗尾巴草等真正的开花植物，苔藓的确低等得多，甚至比蕨类植物都低等。它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生殖方式与开花植物（种子植物）完全不一样。

苔花如米小



　　古人是没有认识到苔藓和牡丹的真正差异的，总觉得是绿色植物就得开花吧。不过，从苔藓的世代交替来看，有一个生长阶段叫孢子体，长得比苔藓平日时高，顶端还有个小米粒（粟）大小的苞苞（孢蒴，即孢子囊），就像开花植物抽出的花茎上面有个花骨朵。看到这，别说古人，就是没学过植物学的现代人也会误认为是苔藓正在开花。袁枚先生所写的“苔花如米小”，估计就是看到了苔藓的孢子体，认为是苔藓在开花。

苔藓的孢子体，真像待开的花苞

苔藓的孢子体比配子体高一公分左右



　　自然界中，如同苔藓一样卑微少人知，但确是开花植物的却大有所在。当下时节，蓼花盛开，远看成片开放处，恰如花织的地毯，连绵不绝，占据田埂，铺满水岸，颇养人眼。不过，单个的蓼花却真的仅米粒大小，然而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蓼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米粒大小的蓼花与碗口大小的牡丹花一样，都具备花朵的所有结构与功能。无论单个蓼花还是一束蓼花序都难以与雍容富贵的牡丹媲美，但天真烂漫的它们以多取胜，小河畔，“纤条尽日差差影，时落钓璜溪水中”；半坡上，数枝红蓼醉清秋；草地里，开出一片花的海洋。这等风情，自然也是美不胜收。

与君相去溪南北，红蓼苍葭各一方

（红蓼花序，每一朵花小如米粒）



　　文艺生物狗如同电磁波的波粒二象性一样具有双重特性，一方面吟颂山水花草写下风花雪月，一方面却又较真讲道理，科考其中的是非曲直，说好听点就是浪漫而不失专业，文学加科普。如此这般，我就不能回避不开花的“苔花”之谬，却又不得不为《苔》诗的意境和哲理所倾倒。与其内心如此挣扎，还不如不知无畏，苔藓开不开花丝毫不影响袁枚的《苔》成为哲理丰富的性灵名篇。

秋波红蓼水 夕照青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