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鳖

突18

九十年代初，一日上街，走到一新建的高档住宅小区时，碰到了一位战友。我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战友掩饰不住他的高兴与自豪，笑对我说，给娃买了一套房子。 你儿子不是在法国留学吗？回来了？ 回来了。 哎呀，你在这高档住宅区给儿子买房，哪可是花血本了呀！ 战友嘿嘿笑着。我说，走走走，带我去参观参观。 　　战友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其实也看不出个啥，现在正装修哩。 果不其然，屋内一片狼藉。满地流水，到处是砂子、水泥，吊顶的框架、木结构斜放着，四处悬垂着乱七八糟的电线，四五个工人正在干活……。 我指着屋里的一堆黑色瓷砖，这是干什么用的？ 战友回答说，铺地贴墙。 你说什么？用黑色瓷砖铺地贴墙？我十分惊讶。 战友说，没有办法！儿子坚持要买这颜色的，你不知道，其他材料也买的古怪的很，颜色咱们根本就接受不了。我为这也着了一肚子气。 儿子说，爸妈都是土老冒！他来自巴黎这个艺术之都、时尚之都，这次一定要装修出一套充满了浪漫、艺术、时尚、情调，具有毕加索艺术风格的住房，让你们都好好开开眼。 哎呀！那我一定也要来参观参观，好好领略见识一下，是什么来着？噢，对了，毕加索艺术风格的住房。 战友笑着说，来么，来么，到时候咱俩好好喝一杯。 　　此事我一直挂记在心，倒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见识见识，充满了浪漫时尚情调，具有毕加索艺术风格的住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大约两个月后，一个非常炎热的下午，我穿着半截袖的套头衫，制服大裤衩，脚穿一双软底凉拖鞋，又来到这个高档住宅区。 这次虽然没人领路，但是上次来路、楼栋、楼层、房号我都记得。随着一伙干装修的工人，我很快就找到地方了。可是房间里没有人，我根本进不了屋。而实际上整栋楼还根本无人入住。没有办法只好返回。 下楼后我才发现，这样的高档住宅区，大楼的单元门我是根本出不去的。第一次来，进出都有人陪同；刚才进楼时，是跟着装修工人一同进入的，现在是我一个人，的确不知道该怎样走出去。 　　两扇厚实的单元大玻璃门，光滑透亮，上边不但没有把手，任何装饰品都没有。我用了吃奶的劲儿，无论怎样使劲摇晃，玻璃大门却纹丝不动。 由于无人入住，大太阳底下，院子里少有人来往，看见远处有两名保安在院里巡逻，我急忙挥手跳脚对着保安又喊又叫。无奈封闭的太好，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只能眼看着保安越走越远逐渐消失。 单元大门的门厅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任何称手的工具家什也找不到。炎热的天气，封闭的门厅，我心急火燎，大汗淋漓。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把玻璃门踹碎，我不就出去了吗？对！就这么干。于是，我跳起来对着玻璃大门狠狠地踹了过去。玻璃大门仍旧是纹丝不动，我被玻璃门弹回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却让我逐渐冷静下来。简直是胡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踹门。万一踹碎了门，你得赔偿人家，这样的门恐怕是一万块钱也打不住。下午出来溜达一趟，再赔上万把块钱，这代价也是太大了！那怕就是今天被关在这里一晚上，也绝对不能踹门。 我是跟着装修工人一块进来的，何不请装修工人下楼一下，帮我打开大门放我出去？ 于是我又爬上楼梯（电梯没有启用）找到工人干活的房间。只听到里边叮叮框框电锯电钻噪声不断。可是无论你怎样敲门，里边的人根本就不搭理。 这家无人搭理，我又爬楼梯找另一伙干活的工人。可任凭你喊破了嗓子敲破了门，人家照样不开门，照样不搭理。 也是，主家来了，自己有钥匙开门，只有那些闲逛无聊的人才来敲门，根本就用不着搭理。 　　楼上楼下的这么一折腾，我浑身上下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来装修工人是请不下来了，还得另想办法。 我站在门厅里左右环顾，看见里边墙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配电箱。哎一一，对了。只要把电源断了，上边的工人没法干活了，他自然就会下来。 配电箱离地约有两米多，没梯子没凳子。凭着我多年前打篮球踢足球的功底，连续跳跃了几次，打开了配电箱的门，拉断了几个空开。但工人干活的噪音仍然是连续不断。 看样子，最上边最大的那个空开应该就是总电源。我缓了缓劲，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使足了劲一跳，终于把总电源也断开了。随着我的落地，楼上干活的噪音嘎然而止。 只听见楼上的工人开门互相询问，怎么搞得没电了？没通知要停电呀？好好检查检查，看是哪儿的毛病？是不是保险憋了？ 我心说，赶紧下来吧！下来就一切都好了。 此时，我一点也不慌了，他们一定会下来！必须要下来！只要他们人下来了，大门自然就会打开。现在我就耐心等着吧。 心静下来了，我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处涂鸦不禁笑了。这人还没有入住，就有人在雪白的墙上乱涂乱画。看来是个大小孩画的，小小孩画不了那么高。 对面墙上涂画着一把钥匙。还别说，画得还真不错！钥匙画的十分卡通、别致，真有点阿里巴巴童话世界的味道。是用淡淡的蓝颜色在雪白的墙上画的，并不醒目，不留意还真发现不了。该不会是用油漆画的吧？ 我上前去用手指头蹭了蹭。 两扇玻璃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我楞住了！片刻之间，玻璃大门又自动关上了。 此时，楼上干活的工人们踢踢踏踏、骂骂咧咧的下来了。 我赶紧用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准确的说，是在钥匙图画上摸了一把，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