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3班的故事（1）

勾股定理

我大学毕业只是一个师范专科生，恐误人子弟，从没当过班主任，直到进修完本科回到学校，觉得该为学校作贡献了，才接了一个班的班主任。
我所在的学校是长沙铁路第二中学，改办职高才得几年，一切都还在摸索中。最初学校的主要专业是铁路运输，后来铁路招工政策有了变化，这个专业的学生已没有了政策上的优势，学校不得不创办别的专业。于是，旅游服务专业便成铁路运输专业之外的主要专业。
我带得是旅游服务专业的第3个班，简称F3班。学生主要来自铁一中和铁二中的应届初中毕业生，也有部分来自地方学校。绝大部分都是铁路子弟，只有两个是通过关系进来的路外子弟。
当时的铁路待遇很好，是有名的铁老大、铁饭碗，这个班的学生和家长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后招工进铁路，包括那两个路外的学生，求爹爹告奶奶进到我们这所没有名气的学校，不过是想借机混进铁路罢了。
　　但我们的专业是旅游服务，这是才刚刚兴起的专业，即使我个人很看好旅游这个行业，也希望将他们都培养成这个行业的可造之材，无奈学习专业与就业目标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我怎么努力，到他们毕业时，回头再看，留下的只是一地鸡毛和一身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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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报到后，我们班学生有四十多名，女同学约多于男同学，比起同届的运输班全是男生，服装班全是女生，我们班同学很受他们的羡慕，不仅是羡慕，更让他们嫉妒的是我们班男男女女还长得英俊漂亮，站在操场上集合就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很多老师都跟我说，F3班是帅老师带帅学生，这话让我听了沾沾自喜了好久。
早在开学前，我就在教导处郑主任那里了解了班上一部分学生的情况，郑主任特别介绍了一个叫李嵘的学生，说他的姐姐表现很不错，是所有老师嘴里的好学生，但李嵘自己的表现与他姐姐是两个极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老师嘴里的调皮学生，经常要挨父亲的暴打。郑主任还意味深长地说他人聪明，有能力，在学生中有号召力，是很有潜力的学生干部苗子。
郑主任用她那正宗北方味的普通话对我说：“小栾呀，你要是能将他培养出来，你就是一个优秀的班主任了。”我听了激动万分，脑子里马上就浮现出好几个教育方案来，想想这些方案一旦实施成功后的喜悦，我突然觉得我当班主任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我就住在学校的旁边，李嵘家也在附近，有了这个邻居的关系，我似乎觉得“成功”也成了我的邻居。
我在开学前就找了李嵘来我家谈话，这是一个发育得很好的男孩，帅气硬朗，说话不急不慢，我说话时，他能安安静静地望着你听，时而还有一点害羞的样子。我很喜欢他，心里已拿定了主意，F3班的第一任班长就是他了！
开学一个多星期后，我就在班上宣布了第一批干部的任命，班长就是李嵘。郑主任知道后，笑眯眯地对我表示赞许，同时流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我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以前从没有当班主任的想法和经验，现在当了班主任，一切都是边干边学。好在我的热情很高，每天睡在床上，心里都在琢磨班上的事情，脑子里会不断涌现出各种治班的方案和教育的设想。
我是从文革中“开门办学”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既然我们职高的学生已摆脱了升学的桎梏，我也可以开门办学。所以当班主任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组织各种活动，让学生们在活动中得到思想的教育和素质的培养。我心底里还有一个愿望，我想让他们在高中三年这个人生中很重要的阶段，要比他们那些上普高的同学过得丰富和有趣，让他们若干年后，回忆起这个阶段，还能有很多美好的故事值得去说。
高中的第一个中秋节，我决定组织他们去烈士公园赏月，这本来是一件很有情调的事情，却让我过得很沮丧，甚至都怀疑我的班主任的美梦还做不做得下去？
这是我们班第一次外出活动，我不知道学生会有什么状况出现。我找李嵘了解情况，他说同学们都很期待，晚会的内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天刚好有一个朋友来找我玩，我便邀他一起去烈士公园赏月，也让他分亨一下我当班主任的快乐。
谁知道刚进公园大门不久，我和朋友走在前面，无意中回过头来看看后面的同学有没有跟上，却看见男同学个个手里都夹着烟，如神仙般地在烟雾中云游。如此的公开大胆，根本就没拿我这个班主任当回事，我火冒三仗，在朋友面前却又做不得声。我要李嵘自己看着办，之后的晚会活动我也没有了兴趣，脑子里都是在想我这个班主任实在是当得窝囊，是不是我就不适合当班主任？
我自己不抽烟，也一直认为抽烟是一种不良的习惯，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在班上与抽烟的恶习作坚决的斗争。
经过了解，我发现很多学生不仅抽烟，中午还在教室里公开抽，还有女同学抽。我先找李嵘，他除了保证自己不在学校里抽烟外，推说他不在学校吃中饭，所以不清楚中午抽烟的情况。我不想让他背上告密的恶名，便没有逼他说出抽烟同学的名字。
以前有班主任给我传授经验，说要在学生中培养密探，这样你才能对学生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很不屑这种工作方式。我找学生问话，都是直接了当地对他们说：“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我可以问你也可以问别人，你自己考虑怎样做才对你自己和班上有利一些。”问得人多了，自然会产生“囚徒效应”，我只把握一个原则，绝不搞威逼利诱，因为我不想培养告密者。
我坐在办公室里接二连三地叫同学来谈话，学生们很紧张也很糊涂，似乎谁也没有告密，我却知道的很清楚，都说我神了。
其实班上大部分男同学都抽烟，我要问谁抽烟可能困难，但若问谁不抽烟却很容易，再用数学上的排除法，很快就弄清楚了抽烟的同学。
我对抽烟的同学也很直接：“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上瘾，如果没上瘾的话，你只要保证说不再抽了就可以了。如果上了瘾，你得告诉我能不能戒，还得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戒。”
大多数同学来办公室都保证不再抽了，只有一个叫李弘的男同学到办公室说他从小学就开始抽烟，已上了瘾，他戒不掉。
这个李弘生性沉闷，做事有点不计后果。在我调查抽烟事情时，他曾怀疑一个女同学点了他的水，威胁说要叫人来打这个女同学。

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感觉这事问题更大，便在班上很严厉地警告所有同学：如果同学之间打架斗殴，按学校的规章制度办；如果谁胆敢叫外人来帮忙打同学，我不会多讲一句话，立即开除，至少F3班不会再留他了。后来F3班的同学还真到外面打了很多次的架，但都没有叫人来帮忙打同学的。
李弘是第一个叫我头痛的学生，但我很欣赏他直来直去的性格。我没有训他，只明确告诉他：“我是绝不允许抽烟的，如果你还想留在我的班上，就必须在戒烟上有所行动，要不你转到运输班去，我可以帮你忙。”他当然不愿意转班，被逼无奈就保证了两条：一是不在校园里抽；二是逐步减少每天抽烟的数量。我和他还在每天抽烟的数量上讨价还价了一番，弄得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当然这只是我为了缓和情绪故意为之，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每天是减少一根还是两根，我要得是他的态度。
我其实知道要他们戒烟是很困难的，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我的态度，至少以后再抽起烟来也不至于太放肆了。
通过这些个事情，我对李嵘的表现和能力开始有了怀疑，也开始对我自己的教育能力有了反思。

快乐的F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