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爷爷

小米粒

　　中秋节思念奶奶

文/卫彦琴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国的传统节日真是个撬动思念的由头。今日中秋，对亲人、朋友的思念也变得格外清晰、浓烈。那些曾经有过的亲密，与此刻的两地分隔，让内心怀旧的味道就像陈年老酒，散发出醉人的味道；那些刻在心头的一幕幕温馨，那些欢声笑语，在原本平静的心湖大倍投上一遍一遍播放，那么鲜活却又遥不可及，让酸楚不觉涌上心头，熏辣了眼睛。

这个中秋我最该去看却没有去看的人是奶奶，此刻思念是那么强烈。我总记得她52岁的样子，以至于许多年后，别人问起奶奶的年龄，我都记得是52，仿佛岁月在这一年刻下深深印记，以至于以后的很多日子都在对比中稀释淡化。那年我十岁，记忆中奶奶是那么精神，头上不见一丝白发，干活时脚步轻快的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衣服虽然式样普通，但在奶奶身上总是那么清爽干净，面容是不变的平和亲切。那时候的她轻易就可以为我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躲在奶奶的羽翼之下，虽然没有父母之爱，我内心也一样充满了安全感和富足感。

奶奶87岁了，今年一下子老得摇摇欲坠，身子单薄的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那双曾经能听到我内心所有声音的耳朵，现在却听不清我在电话里故意加大分贝的话语；还有那双总对我投来关切爱怜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无神而呆滞；一见面总是说“燕燕爱吃…，奶奶给你做”的奶奶，现在可以好长时间沉默地坐着不说一句话；她就连两个小时前吃了什么饭也会忘记 ，让我突然紧张到害怕。我真怕她有一天也会不记得她的宝贝孙子，甚至突然就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任凭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不敢想象当我一进老家院门，就大声喊“奶奶”时，她再也不应我，就像爷爷去世的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回去，再也没有听到过爷爷拐棍触地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过喊“燕子，燕子回来了”的声音一样，我该有多么的难过。我害怕奶奶也像爷爷一样，再也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空荡荡的旷野里。那个时候，在这沸腾的世间，我将再也找不到来处，找不到可以随意吐露一切委屈的地方，找不到那种无条件到毫无保留的爱。

我一直不敢提笔写奶奶，仿佛太熟悉、想写的太多而不知从何处着手，又仿佛我的笔力太拙，无法传达这份隔代之爱的厚重。今夜，对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心底的一腔深情却不知不觉喷涌而出，一起涌出的还有我思念的眼泪……

想念爷爷

文/卫彦琴（山西）

        每次回去看奶奶，一走进老家的院子里，耳边就能听到“咚咚，咚咚……”拐杖触地的声音，仿佛爷爷又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我回来，便惊喜地喊着“燕子，燕子回来了！”。我每次都会下意识地站在院子里等，直到头顶飞过的麻雀把我从恍惚中拽回，才会满怀失落又极其不情愿地想起，爷爷去世多年了，那个喊我燕子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生我时难产去世，爸爸无奈另外成家。我是爷爷和奶奶一手抚养长大的，从小爷爷就用讲故事哄我入眠，教我简单朴实做人，供我上学读书。爷爷没有别的谋生技艺，只是凭着一身的力气，靠种地养家糊口，供我念书上学，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里，爷爷就是我头顶的保护伞，是我身边永远的暖，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记得参加工作的那个暑假，单位要求岗前培训。临培训前，我回家探望了爷爷，当时正在感冒的爷爷拉着我的手，眼里噙着泪花，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燕子，去吧，你是公家的人了，吃人一碗，由人束管，不能总呆在家，不用挂念爷爷，过几天爷爷就好了……”。可谁知这一别，竟成为永别，从此再也听不到爷爷那慈爱的声音了。

      那天，接到家里的电话是上午，说爷爷病重要我回家看看，我顿时泪流满面，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爷爷生病家里从来没有打电话通知过我，这次估计凶多吉少。从交口到柳林的路上，我一路泪流不止，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爷爷的音容笑貌。等我好不容易爬上家里的那道坡，远远就望见院子外边高高驾起的灵棚。记不清我是怎样走到灵棚跟前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听不到爷爷叫我燕子了，最亲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听姑姑说，爷爷闭眼之前还环顾四周，用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燕子”。当时我只是呆呆地坐在棺材旁边，充满了悲伤，脑子里乱纷纷的，眼泪不停地往出涌……

      关于爷爷的一生，都是从奶奶嘴里知道的。爷爷只有一个弟弟，爷爷的父亲去世早，从小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苦度光阴。但爷爷从来不说生活的艰辛。我记忆中他就没有生过病，没有哭过，没有抱怨过，总是乐呵呵的，一边干活一边哼着秧歌小调。在那些缺吃少穿的年月里，凭着倔强的性格和一身的力气，娶妻成家，供养五个孩子。从柳林到石楼，去时挑上一担瓶瓶罐罐，回时换做粮食，早上出发，第二天天黑到家，翻山越岭走夜路，哪里有狼哪里有虎，那里有沟沟凹凹，他都清清楚楚。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起早摸黑，风餐露宿，不知经历过多少辛酸与危险。可是，那些经历，爷爷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只是告诉我要好好读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太苦。只有奶奶在教育孩子们的时候提起，“你爸滚石楼，趟永和，养活这一家子多么不容易”。

       其实，爷爷不说并不是因为他不善言辞，他只是习惯了用沉默面对生活。他不愿提起生活的艰辛是因为他已经深刻理解了生活，也认同了这样的一种活法，把一切不容易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不愿儿女操心。爷爷语言表达能力强，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可记忆力特别好。听书看戏只要一次，他就能把听到的、看过的绘声绘色地讲出来。他讲故事像说书的老艺人一样，有板有眼，非常吸引人。但爷爷最大的遗憾是不识字，他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认字了给他读《薛刚反唐》《薛丁山征西》一类的评书，那样他就有更多的故事可以讲。爷爷告诉我他有个愿望，等老了有了充足的时间，他可以走村串巷把肚里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给更多的人带来快乐。

      爷爷还是个从来不计较生活细节的人。用奶奶的话说，“你爷爷一辈子没有脸面，不懂别人的眉高眼低，也不会体贴别人”。其实，爷爷不是不懂，只是不计较，对于孩子们更是，不管对他说了多么不礼貌的话，哪怕给他甩脸子，他都从来不会去怪罪，总是和颜悦色，以至于晚辈们忽略了他的感受，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从来都不注意。现在想来，真是曲解了爷爷宽大深厚的爱。后来，我们才知道，奶奶嘴里的“爷爷不懂体贴”，指的是爷爷看到吃的东西不懂先让家里人，总是先顾自己吃。在集体时代，吃大锅饭的日子里，饭食总是不够吃，而爷爷为了支撑一家人的生活，总是特别勤快，比一般的人体力消耗大，常常因干体力活，又挨饿而昏到在地，因此，特别饥饿时，爷爷就会不顾别人，先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记忆中，爷爷非常爱吃肉，但由于家里不宽裕，总也吃不到。奶奶打趣说，你爷爷走到卖肉的店铺跟前，眼睛盯住那肉，像是腿钉了钉子，看见肉就走不动了。有时，就连睡梦中都会喃喃自语“好香的肉啊……”。仿佛肉就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总是想着美美地饱尝一回。还说，“夹肉饼最好吃，等有钱了咱们也买好多夹肉饼……”，我告诉他，“等我将来有了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您买十个、二十个，让您饱饱地吃个够。”可遗憾的是，还没等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爷爷竟撒手而去，我买的夹肉饼再也等不到爷爷来吃了，这也成为我今生的亏欠，永久的痛。

     我是爷爷的第一个孙子，也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记得我考上大学那会，爷爷特别高兴，说是祖上积德，几辈子没个识字的，却出了个大学生。可是随着我长大，爷爷却老了，得了白内障，眼睛看不清东西，加上年轻时掉到井里留下的腿伤日益加重，他也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每次看他被生火时用的枣枝葛针扎的千苍百孔的手，我的眼泪都会顿时溢满眼眶。

       那年寒假，我回家没有看到爷爷，奶奶说爷爷出门了，我从婶子的眼神里知道爷爷干啥去了，我想爷爷是去实现他年轻时候的梦想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爷爷走村串巷说评书，为的是要口饭吃，要几个小钱。当然，这样的做法家里没一个人支持，毕竟有三个儿子却让老父亲出去“要饭”，是多么丢脸的事。但那个冬天爷爷没和家里人商量还是偷偷地走了。他想给自己患白内障的眼睛做手术，又不愿意和日子不宽裕的子女们开口要钱，他的倔强而乐观让他不愿在儿女面前表现出可怜的样子，他要凭自己的“本事”，走自己的路。我懂爷爷眼里生活的尊严，不是身份的高低贵贱，不是锦衣玉食的物质享受 ，而是一种踏实和自由。

       可最后，爷爷还是没有攒够手术费，手术没做，却把一些皱巴巴的零钱拿给我，说我上学打工不容易，他已无力全部支持了，只有这些零碎钱了。直到今天，每当我看到一些皱巴巴的零钱，都会想起爷爷当时的神情，都会泪湿眼眶。我从没觉得爷爷出去说评书是丢人的事，自食其力，乐观面对生活从来都不丢人。是爷爷让我懂得，人的尊严不是肤浅的虚荣，而是踏实的生活，也是他让我早早就懂得生活不易，懂得珍惜美好。所以在我以后的学习工作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苦难，从不放弃理想，从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始终坚信生活会因为你用力去爱而变得美好。

       如今，爷爷去世十几年了，但他一直活在我心里。每当午夜梦回，我都能听到他亲切的叫着“燕子”，仿佛又把我叫回了童年：有时，我站在他脚背上玩“捞捞饭”，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祖孙俩笑成一团；有时，我又爬在他背上要他背，感受那份踏实和温馨；有时，我又在下雪天跟在他身后，听着一扫帚一扫帚扫雪的莎莎声，一蹦一跳的背着书包去上学……

      爷爷是个很普通的人，但却是我最敬爱的人，是他的乐观坚强，像一座大山，给了我坚实的精神依靠和支撑，是他让贫苦中成长的“小燕子”长出飞翔的翅膀，飞越大山，飞向更广阔的世界，去拥抱丰富而多彩的人生。

简介:

        卫彦琴，笔名:小米粒。山西省民协会员，吕梁市作协、民协会员，吕梁市优秀传统文化研究会、古代文化研究会会员，心理学硕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中一级教师，喜欢文学，历史，哲学。有多篇诗歌散文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