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稻

彭永锋

夜，寂静。繁星如钻石镶嵌在黑色绸缎上。远山近舍被黑稠包裹，模糊的轮廓跟随时光一起进入梦乡。

九月的夜，与其他季节并没有多少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山岗中吹来的凉风有淡淡的稻香。喜欢这样的味道，是成熟的味道、是收获的味道、是喜悦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乡村就在这味道中沉沉进入梦乡，那梦里也是一片金黄，稻香弥漫。

　　碾谷的石磙早已睡了。它已经老了，几乎已经退休。多少年，在这样一个九月的夜晚，它歌唱着丰收的喜悦，碾过稻穗、碾过黑夜、碾出了农人的期盼。牛是它忠实亲密的朋友，在陪伴它数千年以后，早已离开了它的视线，就连新交的“铁牛”朋友，仅仅只是点头之交，就已经将它抛弃。如今它只能默默地静卧在晒谷场边，守候那曾经从自己身下滚出来的一粒粒黄金灿灿的谷子。也许过不了几年，它就将追随它最忠实亲密的朋友而去，远离农人的视线。

岁月就是这样无情，总会让我们抛弃一些，然后让我们得到一些。分不清是岁月牵动着我们前行还是我们在追赶岁月的脚步，当收割机隆隆的叫唤声把我和村庄从睡梦中叫醒，我知道，谁也无法阻挡人类前进的脚步。

　　连同两个老表合买的收割机，附近有了三台收割机，母亲说今年再也不用排队等收割机了。地虽不多，误了季节总让人焦急，特别是风风火火一辈子的母亲，何事都不愿落人后。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两亩多地里的谷子就被老表开着拖拉机拖回铺在了晒谷场上。母亲感慨：“这要是搁以前，我和老头子两个老弱病残的，少说也得一个多星期才能搞完，有了这收割机多好啊！”

是啊，多好！我有什么理由怀念拖拉机的突突声、牛儿的哞哞声、石磙的吱呀声呢？如同曾经这样的夜晚，一把躺椅、一张竹床，家长里短、畅想收成是一种幸福，值得怀念的幸福，此时，儿子和他的爷爷奶奶躺在沙发上吹着电扇，看着电视，评说着剧情，依然是一种幸福，一种多年前不敢奢望的幸福。

　　想象不出多年以后儿子回忆这一段经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是否如我回忆儿时那些片段一样。我无法预知未来的九月会发展进步到怎样的境地，但我能肯定的是，在他回忆的情感里一定有幸福的成分。因为无论世界怎样进步，只有幸福才是我们人类追求的恒久目标，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幸福就好。

稻香永恒，幸福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