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盘中餐

杰思

桑哥难得一个休息周末，便在书房里泡了壶茶，袅一柱香，捧一本书，悠闲着时光。初夏时节熏风日长，远树叽叽喳喳，院子蓬勃欣然。 麻姑顶着草帽和汗水，拿着几节黄瓜蒂蒂，气呼呼的扑门而来：看嘛，刚长出来的黄瓜，就被啄得只剩个把把了，好可恶喔！ 桑哥想了想还真是：今年地里的庄稼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茎壮叶肥，花艳蕊稠，蜂蝶勤快。但已是芒种时令，却没能大面积品尝劳动成果？原来是被分食截食了！ 桑哥二话没说，拿起蚊香、墨镜、扇子，顺手还抄了把弹弓，把“书房”转移到了院子里，看稼护院去了！ 种上了这一季的庄稼，这两口子对那首耳熟能详的诗歌《锄禾》比一般人（包括农民）有更深的理解：原来锄禾不仅仅要晒太阳、流汗水，最要命的是和虫子、鸟儿、耗子们斗智斗勇。谁知盘中餐，心酸何限限！ 可恶的耗子 先来说那只耗子。从早春的辣椒幼苗被咬断，仲春的茄子茎被剐皮，到暮春的小南瓜被挖了个洞，刑侦专业出身的桑哥使出浑身解数，采取蹲点守候，视频回放，通过大数据，运用排除法，成功锁定了元凶——耗子。 桑哥的办法是耗子药。他们好不容易在城郊小镇的旮旮铺子一尖嘴货郎处，波谲云诡的买了一小瓶黄色液体，据说凶得很！临走时货郎特别嘱咐：放药的时候千万别开腔，耗子的耳朵尖得很哟……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口子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香肠、花生，粘拌着黄色液体，将“美味”悄无声息的置于鼠道和鲜嫩的庄稼旁……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香肠、花生早被雨打风吹去，耗子却逍遥法外！ 麻姑不甘心，随后在网上买来老鼠夹和老鼠笼。这次的诱饵是五香牛肉干。他们从外围就开始不惜血本的把香喷喷、油亮亮的牛肉一路铺进了夹子、笼子里头……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牛肉干已渺无踪迹，耗子依然逍遥法外！ 　　桑麻两口子很是纳闷：咱们那天啥都没说呀？！未必想都不能想啊……他俩琢磨后细思极恐：原来它不是土耗子，是鼠精！咱们凡人肯定斗不过的，算逑了，随它去吧！ 就连一向不肯轻易认输的麻姑也只好找来了纱布，把那根被剐皮的茄子包扎起来。茄子有些哀怨的坚强的努力向上。至于那只鼠笼，几天后便被隔壁的那只大花猫拖将过去，改造成它们家小猫咪的卧室。 欢快的鸟儿 地上的耗子没法对付，天上的鸟儿就更让人烦心了。桑麻家的院子有一窝大黄葛树和众多果树花树，院子周围更是树木繁多，成片成林。鸟儿们在此安营扎寨多年，生生不息了。它们对桑麻家的菜园子特别的钟爱，整天在树林里莺歌燕舞的高兴得不得了。 长期觊觎这片庄稼地的大概有鸽子、斑鸠、布谷鸟、白头翁、乌鸫和麻雀。相对而言，布谷鸟和乌鸫警惕性较强，胆子也小，多数时候只在树梢咋咋呼呼的，对光顾院子还是有些谨慎。斑鸠、鸽子以虫子蚯蚓为食，性情温和散漫，也不怎么怕人怕生，经常在院子里大大咧咧的转悠。麻雀也还好，虽然叽叽喳喳倏来倏去，但对庄稼菜苗之类还比较友好。 最讨嫌的要数白头翁了，杂食动物，虫子、果子、菜苗、菜花、菜叶、菜蕊……这院子里没有它不搞的！按照节序，它们先是对四季豆的豆蔻产生了好感，搞得辛辛苦苦种的那一大片四季豆，看起来苗壮叶宽，到头来长成的四季豆却没见多少。接下来是黄瓜，它们不吃黄瓜花，只对刚长出的黄瓜稍头感兴趣，一不留心就扑向黄瓜地。麻姑每天都能在地里头捡到黄瓜蒂蒂或吃剩的小黄瓜。 估计是那天白头翁看见了桑哥提了把弹弓在院子里看书，虽未一枪一弹，但此后好几天都没敢靠近。黄瓜也终于在蜜蜂的飞舞中茁壮了不少。那些天麻姑兴致盎然的换着花样给桑哥整了好几道黄瓜菜，有黄瓜炒蛋、黄瓜肉片、凉拌黄瓜、皮蛋黄瓜…… 　　其实防鸟儿最简单管用的方法就是找张网把庄稼给罩住。麻姑通过精确度量，买了张鱼线织就，网眼能过蜜蜂的大网。两口子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把天楼上的辣椒、茄子、番茄、南瓜、丝瓜、甜瓜、葡萄、梨树等严丝合缝的挑高罩起来。效果显而易见：庄稼一派兴旺，果子健康结实，鸟儿们望网兴叹！ 楼上的瓜果蔬菜保住了，两口子对鸟儿们骚扰楼下的庄稼也就不那么计较，反而慷慨的与鸟儿们共享着那一片土地。他们是这么想的：庄稼地能丰富鸟儿的食物链，让它们衣食无忧，饱食终日；鸟儿才安居乐业的在房前屋后欢歌笑语，和着各色鲜花，构成了鸟语花香的和谐和美，他们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花样虫虫儿 较之耗子和鸟儿的骚扰，虫子才是庄稼果蔬最致命的烦恼。桑麻他们种点庄稼除了活动筋骨，就是想吃几口无公害的食物。所以他们的庄稼不用化肥，不用农药，这样一来和虫虫儿的斗争也就更加的艰巨而光荣。 桑哥从小农村长大，祖辈父辈都是地道的农民，按说对种庄稼要在行些。麻姑打小就是位大小姐，家里上溯N代都是资格的城里人，按说对种庄稼应该是个外行。岁月的冲涮和生活的雕刻改变着每一个人。不知不觉中，麻姑在这片土地和“抖音”的指引下，逐渐成长为一位懂行的村姑；而桑哥则在诗书和经史子集的忽悠下，忘本成一位不谙农事的“公子哥”！ 岁月蹉跎出这两口子在经悠庄稼中的自然分工：桑哥除了吓唬鸟儿，主要负责锄地锄禾、储肥施肥等苦活脏活（都是些粗活）；麻姑除了指导桑哥锄地锄禾、储肥施肥，还要负责育苗、栽苗、除草、掐尖、捆扎，尤其是病虫防治（全是些细活技术活）。在话语权方面也就再清楚不过了：麻姑指东，桑哥向东；麻姑指西，桑哥绝对不会向东。妇唱夫随，就是个耙耳朵！在对待庄稼的理念上：桑哥只重过程不问收获，在乎感觉；麻姑不仅要开花还要结果，在乎收成！ 　　为了有个好的收成，麻姑在对付虫虫儿可操碎了心，也传承发明了不少技法。第一招：硬逮。麻姑眼睛大、视力好，做事精细有耐心，对付猪儿虫、菜青虫、瓢虫等肉眼可见者，手持镊子，逐一擒拿，掷之于野，鸡叽鸟喳，大快朵颐。第二招：喷洒。麻姑没事就拿着个小喷壶在地里头喷，喷壶里一会儿是醋、高锰酸钾，一会儿又是草木灰、洗洁剂，有时还弄辣椒水……这一招就像老郎中看病：有点用，周期长，但见效慢！第三招：摘除。对于那些看得见却搞不懂的症状，如卷叶了，发白了，黑斑了，发蔫了……为了防止传染扩散，麻姑聪明的运用“早发现、早隔离”、“外防输入、内防反弹”的成功经验，毫不犹豫的把叶子或病茎都给掐掉摘除，即便一丝不挂也在所不惜！ 最王炸的一招：粘板。其厉害之处在于诱惑而且是递进式诱惑。基础诱惑是颜色和味道，对象是蝇虫。在奶黄光谱和黄油美味的双黄诱惑下，苍蝇蚊虫等奋不顾身的扑向了生命的终点。密密麻麻的蝇虫让壁虎和癞蛤蟆之流垂涎欲滴，动力更足、身形更为矫健壁虎一跃而粘上了悬空而致命的“美食”。平时仅靠伸舌便可攫食的癞蛤蟆，得益于其懒惰和稍显笨拙而得以苟且。 　　最为惊心的是那只自以为是的白头翁。估计那天是厌倦了豆蔻和小黄瓜的味道，百无聊赖的在黄瓜和番茄地之间窜来窜去。突然它发现了那只趴在黄色板子上的壁虎，兴奋得叽里呱啦的颉颃翻飞，但悬粘的壁虎没法落脚下口！于是它扑腾着更进一步，想用尖喙叼走“美食”，不幸一只翅膀被粘住了，拼命而急促的叽叽喳喳挣扎……桑哥见此迅速冲出书房，拔掉那根粘住的羽毛，鸟儿惊魂未定的仓惶飞走了！ 第二天，桑哥和麻姑把粘板一一取下，扎了个稻草人立在庄稼地里。 院子又恢复往日的和谐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