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紧扣，有惊无险，——回国路（上）

静静的帆

这又是一次疫情大逃亡。与2020年今春三月的大逃亡不同，这次不再是从法国巴黎逃至法国大西洋海岸，而是从第二波新冠肺炎难以控制局面，乃至再次大暴发的法国巴黎，直飞我的祖国—-中国上海的第二次大逃亡。 法国大西洋海岸有着世外桃源般独特的宁静美。 海涛轻柔地拍打海岸，苍穹的老松，在微风中抖动着深绿的松枝； 田野牧草由绿变黄，各种没见过的野花也凋零退场。 春去秋来，新割的金黄色牧草垛已整整齐齐堆满牧场。 一，自由中的感悟 置身牧草垛中，晚霞在辽阔的原野上渐渐远去，天空被一层金黄和赭红色的云层覆盖，此情此景，不由让人联想到法国“巴比松画派”的一幅油画—-《午睡》： 画中，远处的村庄若隐若现的朦胧着。 一堆堆模糊的新草垛旁，一对中年夫妇劳作得太累了，憨睡在中午的阳光里。 头枕着草香垛的男人，身着一条蓝色的工装裤，双手搁在头上，赤裸着两只脚，身体左边那两只鞋子似乎装满了简单生活的全部。 虽褐色草帽遮住了男人面部表情，透过草帽，他已进入了一个“中午月夜之声”的美梦。女人依偎在她的男人身旁，两手环抱，脸趴在草捆上，辛苦中带着幸福，满足中毫无奢求，也渐渐进入了爱的梦乡…… 巴比松画派米勒的油画《午睡》 巴比松画派油画《拾麦穗》 巴比松画派油画：森林岩石下的午餐 俩外孙置身于巴比松画派油画中的森林岩石。 只有在这特殊时期、特殊环境，自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没被病毒污染的海边乡村小镇生活，才真真实实认识到，世上还有一种幸福——无忧无虑、平平淡淡、健健康康，与家人相拥，永不分离。这何不为一种别样的人生，别样的幸福？ 枫丹白露巴比松村（BARBIZON）的民宅和画室。 多年从事形象提升和中外礼仪文化比较教学的我，曾在课堂上对我的学员说，当我死时，扶我起来，帮我涂上口红，再让我安安心心体体面面地走吧。 经历了人生又一炼狱，看着全球大批被新冠病毒亳无尊严夺走生命，甚至死了都难见亲人一面的无辜者。悲伤中，心也开始变得平静。不再为自己因“逃避温疫”，从巴黎沦落异地他乡而仰郁烦闷；不再为自己外表已犹如一村妇，而顾影自怜…… 女婿的爷爷去世半年。房子空置，前门公路对面是公园，后院果树成林。 从女婿父母避暑别墅搬到老爷爷家，更加自由方便，更体会到法国平常百姓居家舒适的乡村生活。好像一切都归我们所有。 后院树上成熟的李子，酸的、甜的、糯的都吃够了；各种口味的西红柿变换着花样，吃了一茬又一茬。 再不想等到吃苹果和无花果了。半年已过去，躲也不是办法。女儿女婿从巴黎来接我们啦！ 我该回巴黎，回中国与家人团聚去了！ 依依不舍中，尽享法国浪漫离别的晚餐。 只要能与家人在一起，与朋友在一起，无论碰到什么。该来的来吧，一切终将过去…… 二，该来的和不该来的 2020年8月23日，女儿接我们回巴黎了。拒绝戴口罩的巴黎人，现今全戴上了口罩…… 3月初，接到警署民政局通知去拿一年一换的居住卡。正逢巴黎第一次封城的前两天，逃到大西洋海岸，便没去拿。近半年必须回巴黎领取，否则9月初又要换新卡了。这也是必须回巴黎的原因之一。 1，意外中的惊喜 这是件纠结我近十年头痛的事，为换卡，每年必须两次往返法中之间。且不说经济花费太大，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身体也日渐难以承受。 女儿芃子具有法国注册建筑师资质。十几年一直在法国著名建筑设计大师（北京国家大剧院设计者）保罗．安德鲁手下任职。太原博物馆、南通大剧院和南通展览中心，还有贵阳大剧院等等，处在建筑进行中新的项目，芃子均要参与设计完成，所以她需不断地前往中国。 此时，巴黎家里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便落在了我的身上。若放弃这张卡，便放弃了一年间随机来回往返两国的机会。 有一件让我痛心的事，一直在内心折磨着我，难以放下。 难民潮时，欧洲一下接收了大量难民，法国成为最大的难民接收国。大量难民的拥入，一下打破了往常“美丽浪漫巴黎”的优雅。外环线路上可看见以擦汽车玻璃为名乞讨的难民，也有带着孩子坐在路边可怜兮兮乞讨的妇女。 大巴黎（小巴黎的一、二外环）Nanterre大区警署民政局投入大部分有限工作人员接收难民临时安置工作， 可苦了我们这些一年一换卡长年居住巴黎的人。每天在持枪维持秩序的警察面前，苦苦排队等领那每次只限100张左右的号，只为能够换张下一年的新卡。 这时，我在深圳的弟弟病危。芃子半夜起来帮我排队也没能领到号。这意味着，我拿着过期卡是过不了海关回不了中国的，否则，护照将盖上一个“非法滞留”的蓝色印章…… 急呀，急！ 抓住民政部门的栅栏，求持枪警察让我进去，求发号的管理者给我一个“号”。 好不容易混了进去，又灰溜溜地出来，没号呀！ ……痛哭着，抛洒泪水写下了送走弟弟的悲痛悼文…… 半夜起来排队领号换卡 弟弟樊张帆，学冶金的。他的一次性锑汞分离打破了世界上需两次才能分离的先例。在中央一台频道播出。 几年又过去了。今年回巴黎的第二天24日去拿又是一年的居留卡。 柜台前，我与芃子眼睛都瞪大了，简直难以置信，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惊讶地叫道，怎么变成了10年一签允许工作的“绿卡”！也就是说解决了我每年排队申请一换的问题。 10年间进出可不受两国使馆签证限制，也不会再发生像弟弟去世而回不去的类似情况。 芃子从我手中抢过这张卡，又交给工作人员，得到她的再次确认后，不顾大厅等待换卡的众目睽睽，忍住难以按捺的笑声，对保安招招手： Bonsoir ！Merci ，Aurevoir！接着又用中文说了一声：祝你下午好！再见了民政局！ 当晚，芃子订下了11月29日我与她爸爸返国机票。 俩小儿在海边 2，惊喜中的意外 拿到卡的第二天上午（8月25日），轻松愉快中醒来。 头刚离开枕头，一阵眩晕猛然袭来，天花板不停在旋转，床也在晃动，整个人晕到不可开交，不可控制，还伴随着一阵恶心。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脑袋一晃动，眩晕再度袭来。浑身发软、发抖，这一下，我的心凉了.......什么脑溢血、脑血栓之类的病浮上心头……看来，不该来的来了！ 救护车开到了家门口，两小儿被吓得站在楼梯上不敢下来…… 先做核酸检测，阴性。再由男护士推去作核磁共振，没查到什么与脑部眩晕有直接关系的问题。 医生在电话里告诉芃子：“幸运”地在你妈妈脑部发现脑血管外附着一个与血管相通的良性空心球。需跟踪治疗。眩晕问题去看耳朵专科医生吧。 在医院住了一晚，拿着急疹医生开出约定找耳专科医生和脑神经科医生的介绍信，出院回家。 推我去做检查的男护士 三，总会过去的 1，摇耳石 真想不到，折磨了一个月的眩晕居然与耳朵有关系，第一次听说了“耳石症”，法国称“良性晶体移位”。 8月23日回的巴黎，至9月23日上午，昏眩已整一个月。芃子开车带我去看预约好的耳科专家私人医生，请其为我治疗。 金色头发已染了白霜的女医生，敞开的白大褂里穿一条暗红小花的连衣裙，脚上的一双凉鞋露出涂了鲜红指甲油的脚趾甲，与我在头昏目眩折磨下狼狈不堪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温和的女医生抱住我的头，像摇动存钱罐一样拼命摇，更像小孩子们平日游戏玩具抱住的一个圆形球体，欲把球体里的小弹珠摇回预定的轨道似的，通过摇动，同样要把这耳里起到人体平衡作用的晶体（耳石）摇回原位。 医生指令：左侧躺、卧躺，坐起；右45度快躺快起，又快躺快起。 指令加速，快！快快！！快快快！！！  一阵阵的眩晕不断袭来。医生说就是要让它晕才行。 终于，医生停止了这不可理喻的起卧摇动。平静地说：我已为你解决了两个晕点的一个晕点（即耳石已摇回原位），至于另一个晕点，也可能是治疗时心里紧张造成？ 今晚，你会感觉好许多，记得回家后坚持走路！唉，这到处是病毒，到哪儿走呀……摇摆晃晃中，回到家。第二天，好了！ 这难以忍受的昏眩，发生在离开大西洋海岸回到巴黎的第二天，如若发生在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女儿又不在身边的大西洋海岸，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2，脑血管造影 疫情一天天严重紧逼，11月29日回国，太晚，等不起了，机票提前改签哪天？ 眩晕虽解决了，还有第二个问题—-脑部问题解决后，才能最终确定改换机票的时间。 10月6日星期二，脑部作核磁共振时意外发现右眼直线过耳后，脑主动脉血管壁外有一个小空心球，已超过临界线5毫米以上。如果破裂将引发脑部大出血。需做微创手术把它与血管内部连接的空洞填死。 为进一步确定这手术做还是不做？慎重起见，医生提出需先作麻醉脑部造影。从大腿跟部把造影剂送入大脑。 怕还是不怕，毕竟是脑部呀…… 造影前，第二次核酸检测阴性。 从里至外换上了一次性衣服，护士用车把我推进了一个大房间。这种检查怎么与过去做手术那么相似？检查台就是一“手术台”。 躺在聚光灯下，只见七、八个医生护士默默无声地围在我旁边，穿过来，走过去。一把剪刀从左手袖口剪开，直至左边上胸部，贴上了心脏跟踪仪； 输液架、血浆推过来了，输液针扎进了左胳膊弯静脉血管；右手绑上了血压器。 所有仪器开始发出“嘀、嘀、嘀”地响声…… 麻醉师进来了，她在头天的约见中，就已告诉我，将让我处于半麻醉，半昏迷状态中。 我极力控制住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不断鼓励自己，别怕，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女麻醉师边打麻药，边柔声地用动听的法语安慰着我：给你打麻药是为了镇定你的情绪，没事，没事…… 我好像躺在一块橡皮垫上，高大帅气的男护士把左右两侧的垫子翻起来包在我的身上，再把头固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然后用绳子分三段把我扎紧。左右两侧的板子啪啪两声翻上来，紧紧地把我夹在中间…… 恐怖影片中一个境头浮现在我的脑中：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失去理性邪恶的男人，把一个打昏的女人捆绑在一张肮脏的床上，旁边是一把带血的锯子……脑子随着麻药开始进入昏昏糊糊、半昏半醒中…… 全醒来时，已两个多钟头过去了。 躺在苏醒室，一位满头麻花卷的非籍年轻女护士正在低头检测我的心跳和血压…… 幸运的是，造影结果显示仅3毫米的数字，小于核磁共振临界的5毫米，可以不用做手术。医生开了治疗方案，每年要求一定去医院作免费核磁跟踪检查。 等待女儿来接我回家。看着医院窗外破旧建筑的残垣断壁，想到了先生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幸好你是活在当下。否则你不知早就死了几次……所经历的一切，真是环环紧扣，有惊无险！ 3，改签机票 新冠疫情由每日新增一万迅猛暴发为每日新增三万，五万。法国一男教师被一恐怖分子当街斩首。巴黎，全法国处在恐怖中…… 芃子用了半天时间，为我们花了两张机票近七万元的人民币，终于把11月29日机票改签为10月25日星期日东航MU570巴黎直飞上海的机票。 距起飞时间只剩10天，可必须要做的事还未做完…… 　　 樊静帆 扵巴黎 2020年10月15日 《命运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一回国路（下）》有待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