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探亲之路

新周庄人

<p>  接近年底,北方早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连队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凌厉的北风刮起那大烟炮,连个飞鸟走兽都不见踪影。全连队男女老少都猫在热炕上嗑着瓜子唠着嗑。山里又没什么活可干,已有不少知青拿着分到的几十元钱欢天喜地回上海探亲了。</p><p> 我算走的晚的,临进春节才与大伟、小韩、大蔡、小王几个男青年结伴回家。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无外乎装满了豆油绵白糖榛子木耳和大豆,这都是上海紧俏商品,凭票才能买到一点儿。这些东西到上海定会让父母眉开眼笑,也能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想想心里就美滋滋的。</p><p> 连队到辰清边境检查站有二十多里地,五个人的大包小包一大堆,连长只能派了辆马车将我们一起送到了辰清。</p> <p>  七零年我来黑龙江到连队前就在辰清过了一夜,那时的辰清一片荒凉,只有几顶帐篷。多年以后这儿已成一个小镇,边境检查站就设在这儿,中苏对抗边境形势紧张,外省市的人员要凭居民边境证才能进入孙吴县。</p><p> 到龙镇火车站共有四班客车经过辰清,其中一辆是从黑河来的,两辆从逊克县来,最后一辆才是从孙吴县城来。临近春节回老家的人特多,那前三辆车上的人挤得满满登登,根本容不下我们五个人和一大堆旅行袋,司机见后停都不停便呼啸而过。气得我们暴跳如雷只能干瞪眼望着车辆绝尘而去。</p><p> 此时此刻我们几个人的心是腊月里吃冰棒——里外都凉透了。最后一班车肯定也是人滿为患啊。要是上不了车,那只能找个招待所住下,又得化上不少钱。口袋里没有几个铜钱,多化一分钱都心痛啊。</p><p> 虽然觉得无望,仍抱着侥幸心理,期待能上最后一辆班车。在焦心的等待中终于在公路尽头看见班车行驶过来。我们怕司机见人多又不停,便想了一个对策,用拦路抢劫方式将车辆逼停。</p><p> 司机虽然心里不痛快,还是缓缓将车停下,他知道我们这些饱经风霜一脸怒气的知青不好惹。我们几个人提着包裹来到车后,我一马当先爬上悬梯上了车顶,再接过他们递上的一只一只沉重的旅行袋码放好,然后把网兜扎紧以防掉落。</p><p> 等我爬下梯子来到车门口,他们几个巳挤上车。人太拥挤已把门堵得死死的,我用力推搡着边大声喊叫:“大家往里挤一挤,就我一个人了!”可是一点也不见效,我怎么也上不去了。</p><p> 司机也不说话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也不帮着推下。一会儿开口了:“小伙子你是挤不上了,就去拦个车走吧,过往的货车不少。”我楞了一下看着司机琢磨着他的话。突然急中生智便跑向驾驶室门,爬上车不管乘客们骂骂咧咧,硬生生的从他们头上爬进去,在稍微松动的人群中站下。那个挤啊差点挤断了肋骨。</p><p> 一路上有沿途的几个农场青年也在路边招手要上车,司机能停吗,车速都没减就呼啸而去,气得那些人直跺脚叫骂着。我们还算幸运,否则后果难料啊。</p><p> 龙镇火车站是一个偏僻简陋的四等小站,就一幢平房孤独座落在铁轨旁,边上没有围墙,旅客可以自由出入。</p><p> 下午三点有一趟从龙镇始发车到绥化终点,可以到那儿再转车往哈尔滨。幸好可以买到龙镇到大连的联票,省得转车时再买票,票价十八元。买好票之后肚子开始叫唤了。我们把旅行袋放在一起,由一个人看守,其余到镇上吃饭去。由于过了饭点饭店不营业了,只能买点饼干充饥。</p><p> 东北冬天黑得早,三点多钟黑幕就降临了。终点站旅客不多,车厢里显得空空荡荡的。我们几个人各占个座位躺了下来,一天下来真够累了。</p><p><br></p> <p>  起先有个乡民在我对面坐着,坐到北安站他就下了车。过了一会小王过来也躺了下来。随着车厢的晃动,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吵吵着要查票了,我忙爬起身往后看,果然有一位乘警在挨个查票。</p><p> 什么破车还查票,我嘟嚷着伸手进衣兜里拿钱夹时,不料却摸了个空,心一下揪紧。怎么可能呢?我手忙脚乱地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仍不见钱夹身影。我一下慌了神,紧张得直冒冷汗,这钱夹里除了车票还有五十来块钱呢,这可是我一年辛苦所得的血汗钱啊!天那,是哪个丧良心的人偷了我的钱包!</p><p> 这是我发现小王已不在对面了,难道是他偷了我的钱夹跑了?我知道小王手脚不干净。先前的乡民也不可能偷的,那时我还没有睡呢。但我不敢肯定,只能大声嚷嚷着:“谁看见我的皮夹子了,有人捡到吗?”</p><p> 同伴见我嚷嚷着,围过来询问我出了什么事,我颤抖着说了发生的事。乘警查票过来见多人围着我问怎么回事?我道出丢皮夹的事。乘警皱着眉说:“这就难了,那老乡已经下车上哪去找。会不会你上车前被人偷走或不小心掉了。”“不会,”我摇了摇头,“上车后我还打开钱包数了数剩下的钱。”</p><p> 我有点绝望,竟然哀求乘警能否帮我写个证明,证明我买的车票被人偷了。乘警笑了,“别扯了,我只能不查你票不赶你下车。你不是有几个同伴吗,让他们帮帮你。”</p><p> 这乘警还算有良心没让我补票,可我以后怎么办?小韩见我愣着将我拉到一旁,悄悄跟我说肯定是小王偷得,你去乘警那儿说说。我竟然釆信了真的去了乘务室。</p><p> 乘警听了我的述说也真相信了,想了想叫我把小王找来。我忐忑地走回车厢,悄悄拉了小王説乘警找你去。小王真是个聪明的人,什么也没问就跟着我走。</p><p> 乘警问得倒有技巧,说什么临近春节火车上小偷特别多,要小王把口袋里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少了什么。小王一点也没有紧张,一声不吭毫不犹豫从口袋掏出所有的钱物。我一看惊呆了,这家伙钱夹里竟然百十来块钱。平时他干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年倒有半年失踪,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去混了,年终分红一分钱也没分到,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我仔细观察这些钱全都是十元大钞,而我丢失的却都是五元面值。</p><p> 乘警把我拉到外面问有没有我丢失的钱,我失望地摇了摇头。哪个小偷会那么傻,把偷来的钱放在身上。</p><p> 返回时小王拍了拍我的肩说:“小查,这肯定是小韩出的主意吧,我猜得到。我俩都是一个连队的,我再混也不能干这种事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尴尬地嗯嗯着,心想这下可好,钱没有找到反而得罪了小王。更让我愁的是身无分文,我这一路怎么走啊?</p><p> 这一路上我是愁肠百转寝食难安,脑子里一团乱麻。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p><p> 几小时后列车停靠在绥化站。</p> <p>  绥化车站与龙镇一样也是个四等小站,站台上吊着几盏昏暗的电灯,四周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由于列车晚点去哈尔滨的火车已经开走了,只能出站去看看还有什么车去哈尔滨的。</p><p> 奶奶的真倒霉透了,喝口凉水都塞牙!我们沮丧着拎起大包小袋准备出站,刚走几步一辆列车驶来缓缓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车箱标牌上写着:齐齐哈尔——哈尔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更是走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发了慈悲之心。我们转悲为喜赶紧上了车。</p><p> 到哈尔滨天也快亮了,可是出站也是个问题呀。看着出口处检票员在挨个验票,我心中不免慌慌的。小王对我说别慌跟他走,我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只能听话紧跟着他走。沿着铁路走了大概100多米处有一扇小门无人看管,我俩便从哪儿走了出去。我寻思这家伙怎么这么熟啊,绝对是个混江湖的。</p><p> 我想跟小王借点钱买车票,小王说:“小查,你太老实了。还买什么买呀,逃票。等会儿还是从小门进站。”我忐忑着说:“听说哈尔滨这趟车查票很紧的,没票要被赶下车的。”小王拍拍我的肩膀说:“嘿我是谁啊,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不用担心,跟着我就行。就算查到我帮你补票。”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p><p> 小王这人真是个人物啊,能言善辩脑子灵活。据说他有一次在北安结识了一个女青年,不到一天就去照相馆拍结婚照。还有一次犯了点事逃回上海,结果被抓,县公安局派人去上海押解回县。结果在半路上不知道小王使了什么魔法,竟与公安人员称兄道弟,手铐当然也不用戴了。这回丢钱事非但没有与我结怨,反而来帮助我,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p><p> 这趟车真的很拥挤,还好我们在始发站上车有座位坐。车厢里大部分旅客都是上海知青,春节将近都赶着回家团聚呢。</p> <p>  说实在我倒喜欢人拥挤不堪,因为这样查票时可以趁乱逃票。果然不出所料,列车刚过公主岭便开始查票了。此刻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毕竟做贼心虚嘛。虽然小王叫我别慌张看他的眼色行事,难免还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p><p> 查到小王处,小王慢腾腾地把票拿出来递给了查票员,查完后他拿起水杯站起身佯装要去装水,一只手伸后悄悄地把票塞了给我。那时查票还算宽松,看一眼就还给你。</p><p> 后来又查了几次都一一成功逃票。我内心里真的非常感激小王,危难之中能鼎力相助帮我度过难关。</p><p> 我对面也坐着一位上海男知青,他也没有买票,等查票时干脆爬进了座位底下,由于他是个高个子,一只脚露了出来,眼看要露馅,坐在他边上的同伴赶紧拿了一只旅行包放在脚边用力往里塞,这才躲过一劫。我真为他捏了一把汗。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p><p>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逃票妙招,他有查票绝活。眼见逃票的人愈发多了,乘警也改进了查票方式。查票时车厢两头同时进行,而且还把厕所门给锁住,因为有些人会躲到厕所间里。乘警查完一张票便在票上打了一个洞,有了一个记号这样你给别人也没用了。当然此是后话。</p><p> 哈尔滨 到大连火车整整开了一天,到傍晚时分才到站。出站又是个问题,大连可不是个小站严得很。本想瞅准机会混出去,但是查票员太认真了,跟本没有机会。眼见出站人越来越少,我头上竟然冒出汗来。</p><p> 看这情景有点麻烦,小王思索了一下,他毅然把车票和行李都给了我,让我先出站,他想办法混出来。事到如此我还能怎么办,感激地拍了他两下,跟随着人流出了站。</p><p> 我们几个人就在车站外广场上等着他。过了足有一刻钟,小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说检票口查得太紧,于是顺着铁轨走了一段路翻围墙出来的。是条好汉啊!我真佩服他了。</p><p> 我们赶紧赶往轮渡站,想赶快买好票坐轮船回上海。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售票窗口紧闭着挂了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海上刮大风停航两天。看到这几个字我们呆若木鸡全傻了,这就意味着要在大连逗留两天,那吃喝住行全得化钱。真要了我们这些口袋里没有三个铜板的穷光蛋命!那咋整,天命不可违只能认命。</p><p> 为了省钱当天晚上我们就在候船室过夜。天气寒冷若大的室内如同冰窖,躺在座椅上冷得根本无法入睡,只得站着直跺脚取暖,后来不知谁提议玩“斗鸡”,一阵你冲我撞倒也暖意融融。</p><p> 白天总不能老是呆在候船室里吧,总得要出去逛逛街看看大连的风貌。可是这么一大堆行李怎么办,又不能随身携带又无处寄放。大家商议着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这时小王又显示出他的能耐,说他去年在大连待过一阵子,认识一个开卡车司机,是个单身汉住厂里宿舍。要不去找他看看,把行李寄放在他住处。</p><p> 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将信将疑的大伟陪着小王赶紧去找那位司机。事也凑巧,那位司机刚出车回来,一口答应便开车来把我们的行李都拉走了,说好后天一早送来。没了负担我们大可在市里到处闲逛,但不会买任何东西,吃饭除外。</p><p> 晚上决不能再到候船室过夜了,冻出病来不划算。决定破费住次旅馆。可是走了好几条马路没找到一家,倒看见一家澡堂。一问澡堂可以过夜,连同洗澡一元钱。还行,我们便住进了澡堂。</p><p> 快一年没洗澡了,连队里根本没有洗澡大盆,只能每天擦擦身,男女都一样。这回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舒畅,完了躺在休息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如神仙般的安宁,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p> <p>  住了两晚澡堂,一早我们赶到了候船室,立刻把船票买了。我只能问小王借了一点钱购票,上船绝对是逃不了票的。那位司机果然信守诺言,我们到后不久他就把我们的行李送了过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感谢他的,只能握握他手说几句感谢话。</p><p> 原本说中午12点开船,却晚点了,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来钟轮船才靠岸。真叫个:屋漏偏逢连绵雨,一路不顺又倒霉。而我又是最倒霉的一个!</p><p> 也许 老天爷捉弄我们也够了,平息了风暴散去了乌云,阳光洒满了海面,碧绿的海水一望无际令人心旷神怡。我站在船舷边看着微微起伏的海面,心情就像经受了大海一样狂风暴雨回归了平静,好惬意呀!</p><p> 有一次回黑龙江也是坐船,而且是四等舱,最便宜了。那原是船底放货的改成客舱,若大的空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小铁床,舱内空气根本不流通又闷又热。船出了吳松口驶进了大海便遇上风浪,船只在海浪中颠簸摇晃着,直搅得胃中一阵阵翻腾,吃啥吐啥,差点没把胆汁吐出,头晕得是根本无法站立走动。这船上大部分人都晕得如同生场大病,硬是两天两夜没起身没吃饭。</p><p> 这回挺好,两天中一路风平浪尽平安到达了上海。</p><p> 父母看着一大堆上海紧缺物品,滿脸喜滋滋的,又能过一个丰盛的新年了。乘此机会,我把丢失钱包又借了点钱的事和盘托出,父母也没说什么,就拿出钱来让我尽快还上。</p><p> 我来到小王家,对他表示万分感谢,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何一路帮我?小王笑着说:小查啊你这人太老实了,人活在世上就不能太老实要吃苦头的。有句话你没听说吗: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这个人虽不是英雄好汉,却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虽然有些事做得不上路,可我活得自在啊。我在你们眼中也许我是个坏人骗子,所以小韩怀疑我偷了你的钱。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都是吃一锅饭睡一条炕的人,我能干那缺德的事吗。我呀帮你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虽然不算一个好人,但我也是一个仗义的人,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力。”</p><p> 小王真的能说会道,而且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一路上也真亏了他见多识广排难解忧,让大家少吃了不少苦。我也没有什么可谢他的,只有施展我的木工手艺,为他打了一只落地大碗橱。</p> <p>  时间过得真快,过了年开了春又得回黑龙江了。我是拖拉机手,连队还等着我早点回去检修拖拉机和农具,等开化就赶着播种小麦。东北无霜期短,不能担误农时。</p><p> 这回我再也不想坐轮船了,虽然省点钱,但是一路得倒车费时又累人,上海到龙镇直达列车是知青的不二选择,四十三元的车费并不算便宜,等于上海青工一个多月的工资,还要坐三天三夜的硬座呢,但毕竟上车就能坐着安稳地到达目的地。</p><p> 我不想一个人走,这么遥远的路程孤独一个人那多么寂寞无聊。可我找了不少人都不愿意这么早就返回,这也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不多待几天。不过还真有一个人愿意跟我一起走,就是大蔡的弟弟小蔡,兄弟俩是一同报名黑龙江插队来到连队的。他比哥哥早回上海,因此也想早点回去。</p><p> 这趟车当然也很拥挤,毕竟在黑龙江军垦、农场、林场和插队的上海知青有十六万五千多人,大都挤在春节前后坐火车探亲往返,那拥挤的场面比春运更为震撼。</p> <p>  记得有一年返回连队,那时还没有直达车,必须坐56次上海到哈尔滨的列车,这趟车与到新疆的一趟车人称为强盗车,人多拥挤,连上个厕所都挤不出去。而且都是大包小包的,沉重的包裹竟把行李架都压断了。上车就像打仗直往车上挤抢行李架,有些人干脆把行李往车窗里塞,然后人爬上车窗钻进去。</p><p> 好不容易到了哈尔滨,还得扛着七八十斤的旅行袋出站,然后再等下一趟哈尔滨到龙镇的火车。</p><p> 等进站上车时又傻眼了,火车竟然已经满员。原来始发站在三棵树,内行的人早去三棵树上车了。哈尔滨上车的人更多,那个挤啊我扛着沉重的旅行包根本无法与人爭抢,只好等人少了才拼命往上挤,结果就挤在门口不得动弹了,站了二个多小时才松动一点,用力挤到盥洗处坐在旅行包上休息,真的太惨了!</p><p> 这回好了,直达不用换车。虽然车上仍是人潮涌动,我自巍然不动。三天二夜的行程硬座把屁股蛋咯得生痛,坐久了两腿浮肿无比酸胀,更可怕的是过了哈尔滨气温直线下降,车窗玻璃巳挂满了厚厚的冰霜,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整个车箱成了个大冰窖,尽管裹紧了大衣,双脚冻得麻木了都迈不开腿。</p><p> 终于到达龙镇了,我好不容易挪动双脚下了车。站在车站外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反射着阳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倒霉的事又来临了,由于大雪封山昨天孙吴的客车没来,没走成的人与今天下车的人黑压压的一片等待着客车到来。看这阵势今天能不能上车有点悬了。</p><p> 焦急着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客车终于露面了。也许司机见了这么多的人吓坏了,没等进站调转车头就走。“嗨,怎么不停啊!”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狂叫声。身上没行李的人拔腿就去追赶,随即不少人跟着跑去。</p><p> 要是今天上不了车就得住一夜,那明天还不一样挤啊。拚了我这条小命也得上车!“走小蔡,这鬼地方一分钟都不能多待”。我招乎着他提起旅行袋咬着牙拚尽全力快步赶去。</p><p> 这司机开出好几百米才停下,他肯定想等上满人就开溜,这时就看每个人的耐力了。幸好这几年锻练得身强体健,拎着重包也能奔跑。我俩喘着粗气终于坚持跑到到车前。</p> <p>  人在危急中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情急之下顾不得心跳剧烈气喘吁吁,到车尾我一个箭步上了爬梯,叫小蔡把旅行袋一只只递给我扔上车顶行李架上,正好上面有人在安放包袋,我请求他帮忙堆放好便下了梯子。再转到车门口想上车时,车内已挤满了人,连门口都挤不上了。售票员正在用力推搡着。</p><p> 这回我又傻眼了,真是好事成对坏事也成双,回沪时差点上不了车,回来又是如此。真上不了倒是小事,大不了明天再上。可是我俩的包已经在车顶,不可能再上去拿下来了,包里都是贵重物品(咸肉咸鱼大米辣酱罗卜干,还有糖果麦乳精)万万丢不得。</p><p> 司机已经发动车等关门就开走。那怎么办?眼看售票员己挤上车要关门了,情急之下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气,上前一把抓住售票员用力将他拽下车,自己挤了上去,门同时也关上了。我一回头看到售票员惊愕的望了我一眼,嘴里叨咕着我听不清楚的话。只见他悻悻地转到另一边从司机门处上了车,我对小蔡喊到:“小蔡,我在孙吴招待所等你。”</p><p> 客车抛下一大堆人开走了,我幸庆自已上了车,否则后果不堪想象。开了一段路后售票员招呼买票。我被挤得根本动弹不得,哪里能掏钱买票,不理他,找到我再买不迟。后来的结果是卖票员根本到不了人群中,吆喝着靠人传人买票。买个屁啊,都挤死我了!我就装聋作哑不理他,最终顺利地节省了3元6角,那也是一笔大钱啊。</p><p> 这一路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孙吴汽车站,这时我的脚麻木得好像不是我的了,下了车差点摔倒,揉搓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看着四只沉重的旅行袋,不知道如何拿到招待所去。</p><p> 滿滿的一车人走得一个不剩,没有人看我一眼,更没有人帮我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天下事难不到英雄好汉,早就经受无数磨难的我,这事根本不算个事。我运了运气紧了紧裤子皮带,提着两只旅行袋走上二三十米放下,再返回去拿另两只。就这么来回倒腾,又化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招待所,这回真把我累得浑身象散了架,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倒头便睡。</p><p> 次日小蔡到招待所找到了我,说他倒霉透了,晚上没有找到旅馆,就在候车室待了一晚,差点没冻死。其实我俩都一样,只是倒霉的经历不一样。</p><p> 去公社的班车两天才开一次,这天不巧不开。我俩只能到 公路边拦车。也巧正好遇上拉货回公社的卡车。我曾在公社机管站工作过两年,认识这司机。</p><p> 一个多小时后卡车到达连队道口停下,我俩下了车谢别了司机。道口离连队还有八里多地山路,不可能扛着包走到连队。于是就把旅行袋放在树丛中,回到连队再叫马车过来拉。</p><p> 没有了负担走得太轻松了,我俩决定旅行袋拉回后立马烧饭煮肉吃个痛快,这一路上没吃没喝的,嘴里都淡出个鸟味。</p><p> 快走到连队时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看到东山后就应该看到我们宿舍的屋顶了,怎么还没有看见。小蔡也察觉了说:“是啊,应该看到屋顶了,难道飞走了。”正说笑时,已经看到别的房子,我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p><p> 我快步走下山坡,果然一幢五大间的青年宿舍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片烧的漆黑的断墙残柱。我俩都惊呆了,傻站着望着自己亲手建造的房屋成了灰烬,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天爷啊为什么总跟我们过不去,连栖身之地都要毁掉!</p><p> 一位老乡走过来告诉了我发生的这一切,原来小韩比我们早到两天,他也开小灶把铁皮火炉子烧的过头了,结果通红的炉筒子点着了天棚上的干枝枯草引发了大火。</p> <p>  小河离开房屋有百米之远,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整幢房屋都是用木头建造的,墙也是木块当砖垒的,多年来早已干透易燃,哪里还有个救!幸好火是从天棚上开始燃烧,老乡们赶紧砸开窗户,把木箱被褥杂物纷纷从破窗处往外扔。房子烧了可以再建,青年们的全部家当烧了可是个天大的事。</p><p> 听到物品没有被烧毁,难过的心情不免好受一点。“那东西都放在哪儿?”我急切地问。“都堆在仓库里。”“带我去看看”。虽然全部家当就一个旧木箱几件衣服,生活中却也少不了它啊。</p><p> 走进仓库我又傻眼啦,救搬出来的物品堆在那儿就像一个垃圾场,所有的木箱全都开裂,衣服被褥乱七八糟混搅在一起,分不清男女哪件是谁的。我仿佛看见破损的箱子在向我诉说着它的不幸,可我又能向谁诉说我的不幸……</p><p> </p><p> 二0二0年十月完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