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向日葵

　　吃完饭，妈正坐在餐桌前，不停地用纸巾擦着桌子，这个动作只要不让她停止，妈至少要擦上20分钟以上。

　　妈最近变了，越来越乖巧，饭吃的也多了，觉睡得也长了，尤其早晚，像个乖宝宝似的躺在床上。可我知道妈的思维越来越减少，身体越来越虚弱。妈不再说屋里人少了，不再提她从前的老家了……

　　记得今年1月11日，轮我照看妈，周一推开门，妈正吃着早餐，看我进来没有任何表情，旁若无人地依旧喝着奶，吃着鸡蛋。一周没见，我走到妈跟前，亲亲她的脸，依旧没有喜悦。问她我是谁，妈也说不上，直到姐告知她时，才高兴的看着我，并唤我的小名。那一刻，我特别难过，自己的母亲有一天会辨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尽管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我还是难以平静，只是把妈抱的更紧更紧。

　　爸走后，妈和死神插肩而过，但记忆大都丧失。我们怕妈伤心难过，一直对妈隐瞒爸的离世。妈每每问及，便说短暂外出，妈听完转身便忘了。每天都问，问完即忘。直到现在，妈仍以为爸还健在。晚上陪妈睡觉，经常被妈当作爸唤出声来，睡到半夜，还不时小心替我掖着被子，生怕着凉。那一刻，我默不做声，静静感受着父母间的深情。

妈喜欢唱歌。以前很少听妈唱歌，退休后才发现妈是喜欢唱歌的，早些年还教过声乐课，识乐谱，会弹琴，妈从前都没有说过。退休后，妈参加了厂里的老年合唱团，每天早上都去那里唱歌。家里有4个厚厚的文夹，里面夹满了歌页，那是妈每天学唱的歌曲，好多都是妈用手抄写的。后来妈因身体原因不能再去合唱团了，我和姐每天就在家陪母亲唱。 妈现在能记起60多首歌了，都是从前的老歌。母亲尤爱《渔光曲》，这也是爸从前最喜欢听妈唱的一首歌。每次唱的时候，妈都特别用情，我知道妈是用心在唱这首歌。“云儿漂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听着听着，我的眼睛就闪着泪光… 无论岁月辗转，无论母亲记忆力有多么衰退，我知道父母的深情从未间断。

　　妈不但重情，还心怀感恩。妈从小由奶妈带大。经常听妈讲起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每讲起奶妈，便赞不绝口。说奶妈人好，特别疼她，有好吃的每次都先给她吃，说奶妈是天下最好的人。也因此，每年妈坚持给奶妈寄钱，直到奶妈去世。奶妈一家为人厚道，待人真诚，家里至今留存了好多奶妈家寄来的书信，言语平常，却道出奶妈一家和妈的真挚情谊。今年退休人员涨工资，妈听了很高兴，让我多给她奶妈寄些钱去，还要去看奶妈。其实奶妈早已过世，妈今年都86岁了，妈是忘了，可对奶妈的这份情却念念不忘。

　　身为女人，妈也爱美。母亲皮肤白净，有双好看的大眼睛，尽管岁月流逝，依然深邃美丽。妈的衣着不喜艳丽，尤爱素雅。妈是知性的，温婉的。即便现在痴呆，每天穿戴的衣服自己却都整理的一丝不苟，洗漱完，仍记得使用护肤品和梳理头发，保持良好的仪态。

　　最近半年，妈还总说起她的父亲——我的姥爷。我从未见过姥爷，知道他是个读书人，人称“二教员”。在妈眼里，姥爷宽厚仁慈，不嫌贫爱富，知书达理。姥爷从小鼓励孩子们多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既是姥爷的教诲也是妈常说给我们的一句话。妈的姐姐当时国高毕业，妈后来考虑家里经济，考上了师范学校。记得在妈八十岁生日之时，母亲随口一句“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八十不为奇”叫我们叹服。

妈性格温和，从小到大没打骂过我们一次，但在我们心中却威信极高。妈为人低调，做了许多好事也不让我们说，我记住了妈的话“人在做，天在看，人一定要善良，一定要记得别人对你的好，不要怕吃亏，吃亏是福……”每当别人遇到困难，妈一定尽力相助。母亲谦和，为人真诚。最近几天天气不大好，有3天我没带母亲出门，谁想，妈的好友纷纷打来热心电话询问，让我很是感动。

　　妈和所有的母亲一样疼爱子女。在家里每次吃饭，妈总要在我们的座椅上放一个坐垫，说是怕我们着凉，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放上的坐垫，被我们拿走无数次，可我们却无法拿走母亲对儿女的一片爱心。

妈心灵手巧，勤俭持家。家里的阳台上至今保留着一台老式缝纫机，妈用它给我们做衣物、做被罩。妈爱干净，屋里从来都是干净利落，被子总是叠的整整齐齐。妈喜欢花，喜欢在室内做些小点缀，让家充满温馨。妈还做的一手好饭菜，哥姐现在的好多厨艺都是从妈那学来的。此刻，又想起妈做的油酥饼了，香脆可口，现已成了奢望。

　　妈喜欢我们给她拍照。家的影集里，有一个父母的文件夹，那里留存了好多父母的照片，以前只要我们能去的地方大都带爸妈去过。每年春节或大型节假日，只要一家人团聚，都要合拍一张全家福，年年如此。照片上的人越来越多，妈看着欢喜，说“家和万事兴”。

　　和妈在一起的日子，妈越来越像个孩子，让你好好地呵护。每天睡觉前后，妈总让我看她的胳膊和手，说都生出了好多皱纹。躺在妈的身边，陪她说些话，唱几首她爱唱的歌，妈很喜欢我和姐握着她的手入睡。那也是每天我们和妈最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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