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仙

行香子

  我说的荷仙，是我早年的一个同事。

1976年我们一起进工厂工作，那时招工凭指标，无需面试考核，无需学历要求，被招后工资待遇一视同仁，荷仙就是我们当中唯一的文盲。记得刚来时，连简单的签名都不会，为了签领那份工资，在同事们的指导下，苦学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把自己的名字弯弯扭扭地完成了。

据荷仙自己说，小时候腿部生了一个褥疮，父母没功夫带她就医，自愈后，发现两条腿不一样长了，就成了瘸腿。由于腿瘸了，行走不方便，加之怕同学嘲笑，就怯学在家，成了只字不识的文盲。残疾加文盲，自家的兄弟姐妹都瞧不起她，家务事都是她一人承担，冬天为一家人洗衣服，把手都洗烂了。我觉得荷仙应该学点文化，帮她报名参加扫盲班，可她学起来很费劲的，进步缓慢，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学习。

荷仙虽是瘸腿，可身体素质相当好，一年四季红光始终荡漾在她那稍呈褐色的脸上，走起路来虽一瘸一瘸地，其速度我是跟不上的。荷仙的智商没有她的体质好，做事比较死板，按部就班，一点的灵活改动都没有的。她是个仪表装配工，精密的工作她是做不了的，做的是焊接分流器的活。为了保证质量和完成任务，几乎长年放弃午休时间，这种笨鸟先飞的精神，得到了领导的肯定，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赞扬，同时也确保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荷仙的工作是其母亲费力找的，婚前的工资分文不剩的交于母亲，自己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后来，企业改革实行奖金制度，按理说她的零用钱也该灵活起来了，起先荷仙还是不敢挪用这笔奖金，在我们的一再怂恿下，她迈开这一步，总算是改革的春分吹到荷仙的身上。

荷仙是个爱美的人，口袋里有钱后，也跟随潮流，妆点自己。可大家觉得，一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效果完全不一样，有人就调侃的说：看到荷仙穿过的衣服，自己就不想穿了。可荷仙还是美滋滋地，管你们怎么样说，自己感觉好就行，这种我行我素的精神始终是我追求的方向，可我始终达不到。

到了婚嫁的年龄，家里给她说了份亲事，领证后，荷仙觉得对方有严重的智障问题，就当机立断了。后来嫁给市郊的一个农民，在市区某单位食堂打工，年龄稍大些，可看来还是比较般配的。两口子养育了一个女儿，勤俭置家，生活过得不错。

早些日子，在菜市场碰到荷仙，她还是那么红光满面，比以前发福了，笑声还是那么洪亮了，感觉性格比以前爽朗多了。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和老公都已退休，在市区买了一套二手房，从她的笑声中感觉对生活的满足和温馨，我为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