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席慕蓉说：我终于明白，每一条踏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我终于相信，每一条要走上去的路，也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p><p> 2020年10月最后一天，此时，老爸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远处，听说已经停运近17年的石屏老火车站，火车又跑起来了。我不知道老一中里一直肃目伫立的陈鹤亭老先生，是怎样的心情，但于我而言，米轨上停着绿皮火车的旧车站，是我少年梦想仗剑天涯，逃离故土的出发点……</p><p> 石屏，状元故里，巷弄中“五步三进士,对门两翰林。”民谚里“举人满街走,秀才多如狗。”尽管我只是整日光裸着半身在异龙湖里寻鱼摸虾，但小荷轻舟，山黛水漾，或多或少还沾了点文气。而母亲，啮指痛心，总在暮色里唤我回家的人，比我那时看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她年轻时的照片格调朴实，钟于他们的年代，但并不亚于我后来看过的各种怀旧照片——诸如“民国红颜””林徽因这般的女人，至少我自认为。私自去湖里的毕竟不是什么好孩子，当过加农炮炮手的父亲打起儿子来绝对不比打越南人手软。多年后我在电视剧《亮剑》里找到了父亲对我的那种军人的亮剑精神，虽没有李云龙的匪气，但父亲的教育方式隐隐在我心里埋下了坚韧不羁，却又自卑隐忍的种种性格特质。</p><p> 我的中小学在一片老工厂改造成的青砖灰瓦里， 小时候我见过的最高建筑就是学校不远处那让人仰之目眩的大烟囱，高到在里面焚烧成吨垃圾，烟囱口都不带半点烟尘缥缈。对于有传言说中学的某位学长为了表达爱情曾经沿着钢梯爬上过烟囱的壮举，我整整佩服了整个小学时代。至于记忆，是四年级时来的一位女老师，她飘飘的长发和雅淡的气韵以及对我写作的培植，是我多年的梦萦和恩怀。</p><p> 小到组长，大到三道杠，小学里当过所有80后的孩子都知道称呼的所有学生职务，这样的我多走了几步，就迈进了中学，进入了另一片青砖灰瓦的包围里。各路精英八方而来，崇文善学，吃了饭就埋头苦读，石屏四中，向我验证了它经常超越一中的可信性，也真正让我认识到读书蔚然成风是怎么回事。我丝毫没有感觉到一点作为“地头”的骄傲，我一边惧怕，一边在放学上学的来来回回里渐行渐远......我的中学消失在一片灰霾之中，除了还能跟班主任老师的女儿拼拼作文之外，没有一丁点可见的天空。至于高中，父亲给我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于是初中复读一年，我还是以3分之差，终究没有踏进过石屏一中那古色古香的大门。</p><p> 就在那样的年月里，在那个周星驰无厘头人尽皆知的年代，我第一次看了《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既没有被紫霞仙子的楚楚红颜所惊艳，也没有被至尊宝的爱情宣言所打动。直至最后残阳萧城，周星驰和朱茵抱在一块，对着另一个扛着金箍棒故做潇洒又似乎怅然所失的自己，说出了那句我往后常常在心底自嘲自省的话:他好像条狗啊。</p><p> 在一堆我和父亲都弃之不理的信邮里，找到了一张皱巴得像家乡特产豆腐皮似的通知书，于是，我去了师范，并且一去就是五年。很多人沉迷于王小波，而我却喜欢北岛的那个“有病”的句子：“玻璃明朗，橘子辉煌。”有人说青春是开挂的年龄，我确信无疑。</p><p> 喝过该喝不该喝的酒，写过义无反顾的情诗;看过斯皮尔伯格的奇幻大电影，玩过吉他唱过清新小民谣;打过CS抽过兄弟烟，踢过足球留过长发;从来不去图书馆，却看遍同学枕边书。更凭一枪笔杆纵横驰骋文学社，嘻笑怒骂，贪嗔痴念皆成文章。而可笑的是这样的生活最终以病痛结束，当日本作家川端康成那个阴柔寡淡的老头儿以一句“死亡是最高的艺术”出现在外国文学史里面的时候，我恍如虔诚的佛徒看到了圣光，几番超然，却又一度沉沦。有一次我回家，竟听说我那寤寐不忘的女老师不见了。尔后再回家，以前的小学初中竟也都一齐消失，又变回了工厂，而我的青春也终究散场了。</p><p> 社会是狗日的现实。你梦想的仗剑天涯，你曾经的信誓旦旦，你笑谈神侃过的牛B，都随青春一笑了之。芥川龙之介曾经说:“人生不如波特莱尔的一行诗。”我无法解读，但里尔克那一首曾经让我读来晦涩难懂的《豹》，让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猛兽，但立于社会，生活的墙，制度的框，规则的条，经年累月就让梦想于心中撕裂，不再做困兽犹斗，而甘于平静。甚至有时不得不乞怜摇尾成为一条忠于现实的狗。</p><p> 那些鲜衣怒马和大力折腾过的青春，早已远去。我和沉默的大多数，终于活成了最平凡的样子……而父母依然拼命，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并没有活得，如他们认为的那般好……</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