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亲历之南迦巴瓦

石肩

一、西藏有个南迦巴瓦

以前并不知道南迦巴瓦峰。去过玉龙雪山，去过亚丁看过三神山，也知道世人皆知的珠穆朗玛，甚至听说过梅里、贡嘎、乔戈里雪山的名字，就是没听过南迦巴瓦。这次看到西藏的行程单才知道，西藏还有这样一座雪山。南迦巴瓦，这名字也不好记，总是想不起来，后来采取谐音记忆法—— “哪家破娃”，总算把它记住了。

（回程在飞机上看到的南迦巴瓦）

旅行社提供的行程单尽管粗糙，但多次提到围绕雅鲁藏布大峡谷可以有多个地方看到南迦巴瓦，好像它很不容易看到。上网查了查，南迦巴瓦地处喜脉、断脉和念脉交汇处，如果按手相来看，这三条手纹的交汇点应该是手心的劳宫穴啊，我说看它怎么这么难呢，“劳”啊。南迦巴瓦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最东端，像个钉子似的把喜脉、横断山脉和念青唐古拉山脉钉在了一起。 去之前上网搜索了一下，了解到南迦巴瓦峰位于林芝市，从旅游项目来讲，日喀则的珠穆朗玛，林芝的南迦巴瓦，这都是卖点。日喀则号称是珠峰的故乡，那么林芝就可以说是南峰的家园了。不过，南迦巴瓦是囫囵个的都在家里呆着，从没走远。珠峰却一屁股坐在了边境线上，一半面向中国，一半背向尼泊尔，要不怎么会有“故乡”一词呢，走了才有故乡。就从这一点来说，中国最美山峰评比南迦巴瓦也应该排在珠峰前面，人家心灵美。

我在网上看到，中国最美十大名山排行榜中，还真有南迦巴瓦，而且还真排在珠峰前面，不但排它前面，而且还名列第一。这就不好理解了，我都没听过南迦巴瓦这名字，而且它海拔也不算太高，它怎么能排第一呢？哪评的？它第一了，乔峰怎么看？梅峰怎么看？珠峰脸又往哪搁？得好好查查。一查才知是“中国国家地理”排的。真的假的？这好办，咱有书啊，一看便知。 我2006年出差时在机场买到的这本《中国最美的地方排行榜》，确实是中国国家地理评选出版的，当时花了我98块钱，这把我心疼的。回来一看，觉得这书买的值得。不但系出名门，而且图文并茂、印制精良，无论是照片还是文字，都堪称中国最高水平。此后，我每次出门旅游，都要翻看一下这本书，看看我要去的地方有没有上榜，如果有，顺便先睹为快。这次西藏行我也查看了一下，竟然有四处景点上榜，第一个就是这个南迦巴瓦，再有就是排在第三的珠穆朗玛。还有纳木错，在中国最美五大湖中排名第三；还有雅鲁藏布大峡谷，在中国最美十大峡谷中排名第一。如果再评一评中国最美宫殿，中国最美寺庙，恐怕又会上榜两个了，可惜没再评，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二、最美的南迦巴瓦

南迦巴瓦为什么能排在第一位呢？网上介绍说 “它是西藏最古老的佛教‘雍仲本教’的圣地，有‘西藏众山之父’之称”，我觉得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下面这么几点原因。虽不权威，但却是肺腑之言。
一个就是排面美。珠穆朗玛峰我也亲眼见到了，和南迦巴瓦比起来，形状确实有点单一了。就一个白色金字塔， 整个一白脸曹操。而南峰却有九个山峰，一个主峰，八个卫峰，一看就有排面，一看就是多彩多姿、长袖善舞的大青衣啊。“南迦巴瓦”的汉语意思是“直刺天空的长矛”，看看，多有气势？不过这个解释我始终不能认可，明明就是个三角形嘛，古代的矛长这样？要我看，更像“直刺天空的钉耙”。

（在珠峰大本营拍摄的珠峰）

（上图来自网络）

二一个是环境美。珠峰的麾下也草率了些，荒山秃岭的，都是枯燥的砾石和黄色的苔藓。南峰就不同了，这南峰相当于在烟雨江南的绿野仙踪间，突然矗立着一座高耸的雪山，想象一下？强烈对比下，这是啥派头？再看那南峰脚下风光，雅鲁藏布江如飘舞的哈达，幽深的峡谷青翠欲滴，还有那植被丰茂的湿地和鲜花盛开的草原，待到四月春来桃花盛开，那更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这样变着法地给你好看，珠峰只能甘拜下风了。

论环境，稻城亚丁的央迈勇倒可以和南迦巴瓦有一拼，但他个头不行啊，海拔还不到6000米呢。

（稻城亚丁央迈勇雪山）

三一个是高度美。论个头，虽然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高度世界第一，8844米，南迦巴瓦峰只有7782米，但是南峰是平地起高楼啊。南峰膝下就是雅鲁藏布大峡谷，整个身量从峡谷开始算起，与山脚下的直白村落差高达4800多米，是世界相对高度最高的山峰，一看便是潇洒俊逸、风流倜傥的高富帅啊。而珠峰呢？海拔虽高，那是踩在别人肩膀上了，它与珠峰大本营相对高度差只有3600米，和南峰一比，倒成了白胖胖矮墩墩的弥勒佛了。所以，珠峰被人登顶7000多次了，南峰呢？费劲巴力的就一次，还是在1992年和小日本一起登的，之后再也没人敢朝量了。

看来这南峰选在了一个风水绝佳之地，正好站在了雅鲁藏布江的大拐弯处。也有的说是雅江遇到南峰，被这南神的伟岸所魅惑，峰回路转，羞答答地拐了个大湾。总之两位仙人是山借水势，水乘峰威，山水相依，刚柔相济，倒象一对恋人般缠绵同乐了。 最后一个是朦胧美。南迦巴瓦峰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很难看——很难看到。天天云雾缭绕，从不露出真面目。甚至有人说，一年只能露出25天，谁看谁得。俗话说，“闹的孩子有奶吃”。本来在“选美中国”的舞台上，到了最美山峰这个环节时，各路美女都齐整整儿地站成一排，珠峰、梅峰、贡嘎峰，乔峰、冈峰、央迈勇，都大大方方、白白净净地露出脸来，站那儿阳光高能，英姿飒爽的。唯独南迦巴瓦这小女子，偏弄个白纱蒙面，故作娇羞状，偶尔白纱飘起，星眼微露，柳眉轻挑，秋波暗送，把个评委们迷得神魂颠倒。这些评委也都是情种，偏就喜欢这种朦胧美，越整事的越重视，越看不着的越想看，口中念着物以稀为贵，俱把其他的表里如一的群峰不放在眼里，倒对这偶尔露峥嵘的甚是垂青，遂命其出列细端，隔日宣布选美结果：中国最美十大名山：南迦巴瓦峰、贡嘎山、珠穆朗玛峰、梅里雪山、黄山、三神山、乔戈里峰、冈仁波齐峰、泰山、峨眉山。第一名——南迦巴瓦，赐名“羞女峰”，我给起个别名“犹抱琵琶”。

选美成绩公布之后，广大信众都慕名争相前往林芝观看，深以窥其真容为傲。有的看不到也不死心，泡了咖啡等她来，租了房子等她来。有一外国南粉，等了两个月也没见真容，最后实在等不了，抱憾回国，因为签证到期了。

其实南迦巴瓦峰之所以如此难得一见，也不能完全怪她嘚瑟，这厮湿气重。她借了雅江的切谷增高的优势，也中了它的湿气。本来雪山就容易蒸发成雾，再加上这条大江缠绕其身，每遇高原强烈阳光照射蒸腾，难免经常云雾缭绕，难以露面。最主要的是，南峰位于喜脉最东端，雅鲁藏布江又把山体切开个大口子，让印度洋暖湿气流顺着峡谷一贯而入，造成雨季长、降水大，不光形成了林芝这个西藏的江南，也成就了南迦巴瓦这个“羞女峰”的盛名。

三、为了南迦巴瓦打个赌

我们这次进藏，导游也一直在车上制造着紧张空气，一直讲看一眼南迦巴瓦有多难，给我们打着预防针。还说我们有两天时间，多个地点可以看到南迦巴瓦，但如果天气不好，也可能都看不到，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看不到是应该的，看到了是惊喜。妻子被他这一席话给吓唬住了，小声嘀咕说，没事，看不到也没关系，我们有心理准备。虽然说大老远的来一回，别人都看不到，我们也不能高搞特俗化。

我一听急了，赶紧和她说，凭啥看不到啊？凭啥啊？别听他瞎说，别人看不到行，我来了知道不？我来了，必须能看到。

她说，你？你来了咋的了？

我说，人品啊！人品在这儿摆着呢。这辈子，别的能耐没有，人品这一块一直拿捏的死死的。一辈子没招过谁也没惹过谁，从小就送老太太过马路，来来回回的不知道送过多少趟。长大了，一直是与人为善，恶小不为。咱俩连废品都从来没卖过，都送给小区打扫卫生的老太太了。积善成德，积德成福，到哪我都理直气壮，没有不顺利的时候。

妻子看着我说，呦呵？这还吹上了？

我说，吹啥啊？你忘了？去长白山，你去了三次都没看到天池，是不是和我去那次就看到了？稻城亚丁，还记得不？天气预报那几天都是中到大雨，我去了，雨没了。就下了一场小雹子，剩余的都是蓝天白云，有照片为证啊。就这场雹子，还是羞答答的趁我们在观光车里下的，观光车一到景点，雹子立马就停了，这他都不好意思，一个劲解释得和老天爷交差。还有，去贵州的加榜梯田，咱连夜进的寨子，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那中巴车自己都不知道咋开进来的。连领队都告饶了，直和咱们道歉：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贵州现在是雨季，这么大的雾很难散掉，明天梯田可能看不成了，我们住一晚明早直接去芭莎苗寨。我回屋和你说啥来的？别着急，有我呢，放心睡，明早等着看梯田吧。结果连夜突然起风，第二天一早，云开雾散，别说梯田，连梯田里的鱼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就这人品，没办法。

妻子说，你先别吹了，这是南家巴瓦，不是你家巴瓦。网上都说了，十遇九不见，你多啥啊？你是那1啊？等看不到的，把你嘴缝上。

我说要不咱俩打赌吧，如果看不到你咋缝都行，如果能看到咋办？

妻子说，能看到就不缝呗。

唉，不能和女人讲理，因为她没理。我说，如果能看到，别的不求，你就允许我天天喝点小酒，行不？

妻子说，美得你。

我说，好，你等着，我让南迦巴瓦给你好看。

可是，唉，真不争气啊，第二天早上就打脸了。

四、看不到希望的南迦巴瓦

那天下午四点半，我们从巴松措景区赶往雅鲁藏布大峡谷景区的时候，天空很晴朗，蓝天白云，我心里一阵得意。看到这天气没有？多通透！山顶上经幡的经文都看清楚的，小样，进入十月了，秋高气爽，哪来的那么多云雾啊？瞧好吧，一会到了大峡谷，南迦巴瓦就在眼前，让你惊讶得眼泪一红，眼圈掉下来。我激动地幻想着美好的景象，盼望着旅游车快点开，快点到，这里太阳七点多才落山呢，只要进了峡谷肯定能看到。可是没想到，巴松措离大峡谷距离很远，足有270多公里。我们开到大峡谷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最要命的是，本来蓝天白云的，天擦黑的时候竟然阴云密布，还下起了雨，哩哩啦啦的，一路上一直下个不停，我们进了景区的时候还在下。

吃完了晚饭，我迟迟没有进酒店房间，一直在酒店门前的广场上观察着天象，不时摸摸嘴唇。雨虽然不下了，但四周黑乎乎的，天上也黑蒙蒙的，估计都是乌云吧。也不知道周围都是些啥，只听到汩汩的水声闷响，估计这就是雅鲁藏布大峡谷了，这水声就是雅鲁藏布江了。我心情一下低落下来，车上还开玩笑逢赌必赢呢，现在小心脏拔凉拔凉的，只有刚才那碗热乎乎的油泼面还在温暖我湿漉漉的心。妻子出来喊我，回去睡觉吧，咋看也没用了，别说南迦巴瓦，这阴天拉湿的，明天恐怕连对面的山都看不见了。我没搭理她，望着天，突然发现天上有几颗亮晶晶的东西，虽然只是局部，但那不是星星又是什么呢？我大声和妻子说，你看你看，那是不是星星？妻子说，我看你是急得两眼冒金星了吧，回去吧，睡一觉也许南迦巴瓦就出来了，万一你要走了狗屎运呢？我没搭理她，回到房间躺下来，带着那几颗星星在眼底的留影，也带着残留的一点希望不踏实地慢慢睡去了。

我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担心，这大老远的，不会白来了吧？后来改祈祷了，就让我们看一眼南迦巴瓦吧，就看一眼。第二天早晨，我五点多钟就醒了，赶紧拉开窗帘，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里七点多钟才日出呢，有点太着急了。我又躺回床上，这时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妻子喊我吃早餐了。我猛然醒来，赶紧拉开窗帘。这个宾馆都是落地观景窗，透过窗户，我看到窗外有一座锥子型的山体，像个大窝头一样几乎占满了整个窗口，山体下面是淡绿色的江水。这窝头像是刚掀开锅盖，尖上还冒着热气儿呢，云雾蒸腾。我赶紧跑出酒店。

眼前是一幅优美的自然山水画卷。宽阔的雅鲁藏布江亘古不息地缓缓流淌着。看似波澜不惊，可有谁知道，千万年间，它冲破过多少高山峻岭，切削过多少荒原冰川，上善若水，看似柔缓，但那永恒不变的内在动力，是世间万物所无法阻挡的。

那江水的颜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有点淡绿，还有点淡黄，不知道它沿途裹挟了多少故事和传说，千万年间，也不知道它经历了多少沧桑巨变。这就是雅鲁藏布江了，那个在中学地理课上就学过，却只在地图上见过，只在歌里听过的伟大河流，就在我的眼前了，我真的不敢相信。它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壮阔，除了颜色以外，就是一条普通的河流。也许我们的想象总是超越自然本身，一切的伟大和圣洁，都出于我们的想象。 江对岸的青山不是很高，但植被丰富，让我怀疑这里还是不是西藏，看来林芝不愧为西藏的江南。山腰的云雾让我想起一首诗“荡胸生层云”，它们飘荡着，柔舞着，就像一条条白色的哈达，让藏地的山圣洁起来；它们蒸腾着、缠绵着，为雄浑的山体增添了几份柔情；它们虚幻着、遮蔽着，气韵流动，为青山增添了几分仙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想象一下吧，万一要是有呢？ 本来这应该是一幅优美的青绿山水画，是可以陶冶情操，荡心怡情的自然意境，可是当我看到天空那弥漫着的乌云，忽然想起南迦巴瓦的时候，心情又失落起来。我向四周寻找着，在天空中寻找着突破口，可是到处都是云雾。这还看啥巴瓦啊，连房顶的破瓦都看不到了。
慢慢的我发现随着云雾的蒸腾，天空偶尔露出几片蓝色的底子来，可不一会又被云雾遮盖了。都说女人的心天上的云，真实不虚啊，这揉扯的，把个天空揉扯得忽明忽暗，把我这心也揉扯的忽高忽低的。不过，即使出现大面积的蓝天时，这南迦巴瓦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看不见巴瓦，总得知道它在哪个方向吧？我见旁边有位爷们，穿着迷彩军大衣正抽着烟，应该是哪个旅行团的司机吧。我问道，师傅，南迦巴瓦在哪个方向？
师傅看看我说：应该在那边。他指着一处远山，在那里雅江拐了个弯，消失了。
我看那个方向露出了一些蓝天，就问：哦？那个方向吗？可是啥也看不见呢？
师傅说：这儿咋能看见呢？这地方刚进景区大门口。刚入门你就想看到南迦巴瓦？想什么呢？
我疑惑地说：哦？敢情这酒店这么贵，看不到南迦巴瓦啊？
司机笑了：北京饭店更贵，看见南迦巴瓦了吗？这就不是钱的问题。这峡谷里深着呢，还得坐上景区的观光车往里走，绕过几座山才能看到南迦巴瓦呢。
我又问道：今天能看到吗？
司机说，这可不一定，这家伙神出鬼没的。现在看这雾挺大的，够呛，但是没准太阳出来了，云开雾散呢。
我心想，这伙计跟算命的似的，跟没说一样。
他又说：这得看缘分。只有和南迦巴瓦有缘的人才能看到。看你的运气吧。
我说：我运气好得不得了，我肯定能看见。我说完低头找了找，恨不得有一抔狗屎踩一踩。师傅说的没毛病，要是我也只能这么回答。这样的云雾天气，谁能保证能否看见？看缘分吧。

五、南迦巴瓦的三次显现

八点半，我们集合开始进入峡谷游览。由景区内的观光大巴依次把我们送到五个景点，每个景点司机给我限定好时间，旅游车就在原地等我们。这个五个景点是大渡卡遗址、千年大桑树、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南迦巴瓦峰观景台和雅江激流。
第一个景点大渡卡遗址好像是座古城堡，几垛残败的土墙孤独地矗立着。
唯独这个景点有导游引导着我们讲解。他讲的倒是细致生动，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光知道找南迦巴瓦了。可这漫天的云雾，哪有南迦巴瓦啊？林芝号称是云之故乡，中国国家地理评论南迦巴瓦峰也是云的天堂。云之故乡，云的天堂，听起来多浪漫？可对于想看到他的人来说，就不浪漫了，这玩意云雾缭绕的，挺折磨人啊。这都是花着真金白银、坐了一天的汽车来的，都是跋山涉水、背着氧气瓶来的，你说不让看就不让看了？你也就是个山，你要是明星演唱会试试？告你去。说啥也没用，见与不见，人家就在那里，有招想去吧。先拿雅鲁藏布江出出气吧。我拿起相机，拍着被雅鲁藏布江深切的峡谷。

妻子安慰我说，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别生气。也别打赌了，开心点吧。
我说，你放心，南迦巴瓦必须有，你等着。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我一边拍着峡谷，一边跟上队伍。那个导游的讲解中，句句词儿里倒蜂针，一直在讲着看到南迦巴瓦有多走运，南迦巴瓦有多灵验，应该好好地许个愿。那突然而来的过分热情让我听着话里有话。果然，到了一处广场，我发现四周挂满了祈福的灵牌，导游暴露出了兜售的嘴脸，开始勾你买那种灵牌。 我躲他远远的，灵什么灵？买什么买？南迦巴瓦在哪儿呢？我这么幸运的人，今天都失灵了，你那破牌子挂上就能灵？不管它了，什么巴瓦破瓦的，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还是珍惜眼前的美景吧。“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不然顾此失彼，回去更后悔了。我不能再让这个破瓦蒙蔽了双眼了，不能让它的烦恼破坏了我所有的好心情。世界很大，何必一座山上吊死呢？面对眼前这么美的山水世界，我哪有时间烦恼呢？我举起相机拍着古堡遗迹，拍着壮观而深邃的峡谷。这里的山水除了具有雄浑的气魄之外，随着烟雨的缭绕，竟还有一丝江南的阴柔。远处的山房和雾霭，近处的孤岛和梳木，倒呈现出一幅幅水墨画的意境来。我被这样的自然风光所折服，投入其中，拍着拍着竟然把南迦巴瓦给忘记了。

可是就在这时，圣象皆出无心处，你不想看到它了，它自己倒出来了。正当我陶醉于那水墨般的云雾飘渺之际，忽然从镜头里看到云雾间露出一片嶙峋的山体来。我放下相机向前面望去，慢慢的，随着云雾的消散，山体越露越多。虽然露出的都是岩石，但我根据方位判断，这就是南迦巴瓦山。慢慢的，顶部也有一部分雪山若隐若现。这更加坚定我了我的信心，天啊，南迦巴瓦，它开始显现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看到妻子正嬉闹着和别人拍着合影，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拉着她来到观景台前，指着对面一堵大墙似的山体，小声神秘地说，你看，那是什么！妻子向前望着，忽然她愣住了，随之几乎要欢呼起来。

我按动着快门，心头蒙蔽已久的乌云也开始慢慢飘散了，压抑的心情也逐渐打开来。虽然山体露出的不多，而且最顶部的雪峰，那真正应该被称作南迦巴瓦的主峰一点也没有显露，但我觉得已经很知足了，因为相比之前，曾经是多么厚重的云雾遮盖着这一切啊。 妻子看了看山体又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说，我明白你要说啥，是不是雪峰没露出来，不算啊？你等着，慢慢的都会显露出来的。可是我说完不久，雪峰不但没出来，云雾弥漫，又把山体封得严严实实。 妻子说，行了，我知足了，不管看多看少，总算看到了，这次没白来。
我也舒了一口气说，我也知足了，冰山一角也是冰山，也不能叫冰淇淋。我这运气还是挺好的吧？总比有些人等了好几天啥也没看到强吧。这赌打的……
妻子说，你想说啥？
我说：这赌打的……这赌我虽然赢了，但我也别天天喝酒了，身体要紧。
妻子乐了，你是看南迦巴瓦露出这量不够喝一壶的吧？
我说，那倒不是，我是真知足，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你还别说，越是知足，好运却越是连连。当我们来到第二个景区 “千年大桑树”时，南迦巴瓦峰又显露出来，显露的面积比上次更多了。而且，这里种植了很多格桑花，衬托得南迦巴瓦更加美丽。所有的游客都欢呼着，被这神奇的景象激动得无以言表，纷纷举起手机相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我也不例外，拉着妻子喊着，咋样？我这人品爆棚了吧？来，拿酒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我一边拍摄一边欣赏着这绝世盛景。

看照片的感觉和在现场是完全两回事，除非你把照片放大到一座楼那么大。在现场，那庞大的南迦巴瓦山体几乎是一百八十度横亘在你的面前，一眼望不全，你需要左右扭头才能看全左右，它高高矗立着，你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它的顶部的云雾。而且，它的山体是立体的，清晰的。它不是用像素来衡量的，任凭你放大多少倍，它都是清晰的，只要你的眼睛够用。山体上，那细腻的岩石肌理，如同就在你的眼前。那层层覆盖的白雪，仿佛还在冒着热气，仿佛在往下飘落着雪花。黑白灰交相辉映间，南迦巴瓦显露出一种雄浑的阳刚之气。虽然它与我们距离几十公里，但仿佛就在你的眼前，仿佛你伸手就能触摸到它一般。云雾依然在它的表面缭绕飘散着，像有神仙掩藏在云雾里，出神入化。而且，这壮美的雪山在成片的格桑花的衬映下，愈显得高大雄伟，黑白山体与格桑花鲜艳的颜色交相辉映，倒增添了几分侠骨柔肠。我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它是最神奇的魔术师。什么上帝、真主，大自然才是真正的造物主。尽管真正的雪峰依然被云雾遮挡着，一个也没有显露出来，但我真的很满足了，人生哪有真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也让我们充分领教了，真正的南迦巴瓦雪峰，确实很难见到的啊，那山顶的云雾几乎是永远无法飘散的。

当云雾再一次将南迦巴瓦封闭起来之后，我们恋恋不舍地回到大巴车上。几乎整车的游客都迟到了很久。司机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明白，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抵不过南迦巴瓦的。来到剩下的三个景点时，南迦巴瓦再也没有出现过。尽管如此，大家在车上依然啧啧赞叹着回味着那显露的山体，大呼不虚此行。

当全部景点游览完毕，我们坐上观光大巴准备返回的时候，我从车窗里看到，南迦巴瓦第三次显现出来。我坐在第一排座位上，赶紧央求司机，能不能给我们在下个观景台停一下？司机说：我已经给你们很多时间了，再耽搁我回程要迟到了。我说，我们来一次不容易啊。司机说，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我趁热打铁，接着说：求你了，就几分钟。司机无奈地说：好吧，给你们十分钟。司机师傅，你太好了，你太帅了。司机在“南迦巴瓦峰观景台”给我们停下了车。
我们顾不得高反，一路小跑着来到观景台。
南迦巴瓦山体显露的更多了，甚至有一部分峰顶已经隐隐若现。我拍了几张照片后，竟放下相机站在那里，望着它说不出话来。它太美了，尽管我不喜欢用这么直接而俗气的词汇，但是我词穷了。它壮观而震撼，一切的形容都是苍白的。他已经站在这里七亿多年了，他所经历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绝不是人类所能认知的范围。我们站在它的面前，简直太渺小了，渺小得如他身上的一粒雪花。说实在的，它只适合在现场欣赏观看，任何的影像拍摄几乎都是对它的亵渎。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但我望着它久久不愿离去，心想也许我们哪年再来，也不一定能看到他呢。我说不好我的心情，自然界总是给予我们的太多太多，它总是让我哑口无言。我可以说没有什么遗憾了。千年一梦，万古一眸，它已三次为我显现，我知足了。正当我恋恋不舍地要离开观景台，去乘坐大巴车的时候，我看到云雾开始慢慢合拢，他好像知道我们要走了，就要收起真容，南兄，你真够意思。我一步三回头，眼看着南迦巴瓦慢慢地在云雾中隐去，直到消失。 车辆在返程的山间盘旋着，我闭着眼，默默地和旁边的妻子说，真的知足了。妻子说，行了，虽然雪峰没露出来，但已经很不容易了，承认你的人品好了。大巴司机也说，往年的这个时候，十月份入秋了，天气晴的很，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老是下雨。你们已经够幸运的了，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别的旅客都没看到。
幸运是比较出来的，他这么一说我们更觉得幸运。但我还是心有不甘，又问司机，山顶的雪峰还能露出来吗？
师傅说，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一会就出景区了，这么短时间云雾不会散去的。
妻子突然说，我们今天不走。
我也忽然想起来，对啊，我们今天不走啊。
师傅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一会就走了呢，还替你们遗憾呢。
妻子说:我们不走，我们今晚住在对岸的索松村。
师傅说:要是不走希望还挺大的，太阳好的话，山峰很可能露出来的。
人是无法满足的动物，我有点得寸几尺了，心里叨咕着：就让刚才那些知足常乐统统翻篇吧，我们应该有更高更新更完美的追求——看见真正的南迦巴瓦主峰。

六、租间房子继续等

中午时分，我们换乘自己的中巴车又一次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来到索松村安营扎寨。
观赏南迦巴瓦的地点有很多，索松村是最重要的一个。它毗邻峡谷，直面南迦巴瓦，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这个村子建有很多旅店，供游客住下来耐心地等待南峰一展真容，我们也不例外，租间房子继续等。如果说南迦巴瓦是整座山，那么我们上午就看到了；如果说南迦巴瓦就是指那座三角形的7782米高的主峰，那么我们还没有看见，当然还要等。
像我们这样，在雅鲁藏布大峡谷住两宿的旅行团几乎没有，除非是自驾游。其实按照行程安排，我们昨天晚上是不应该住在这里的。昨天我们游览的是巴松措，晚上也应该住在巴松措，第二天一早从巴松措启程参观鲁朗林海，再从鲁朗林海赶到大峡谷，到峡谷的时间也是中午时分。但是因为某些问题，我们到了巴松措才知道，旅行社在那里根本就没预定到酒店，而是预定在了大峡谷，我们只好贪黑行车赶到了大峡谷居住。不然的话，今天上午，我们应该在鲁朗林海或者在赶往大峡谷的路上。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在大峡谷的游览是多出来的。阴差阳错间，南迦巴瓦的三次露出真身，是我们误打误撞上的。不过，错误的行程变成了正确的选择，这也算是时来运转吧。 无论是原计划还是现在，我们都在中午时分赶到了索松村，那就当游览刚刚开始，来吧，该到了真正展示我们人品的时候了。有了上午的幸运垫底，我心理上似乎轻松了许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观看南迦巴瓦。整个的一下午，不怕他不露面；晚上我们还要看日落金山，明天早上再看日出金山。如果这么多机会和时间还看不到它，那么昨晚的决定就变得极其英明而幸运了。 其实昨晚究竟在哪里住的问题，大家的意见是不统一的。我们游览完巴松措景区已经下午五点钟了，有的说既然巴松措的酒店没有预定到，不如连夜赶到大峡谷，第二天一早就可以直接游览了，至于鲁朗林海只好放弃，这也就是后来采用的决定。另一个意见是，降低酒店的星级要求，在巴松措另找一家酒店住下来。这样，不但可以继续安心在巴松措多游览一段时间，还可以不放弃第二天上午的鲁朗林海。两个意见交错得并不激烈，最后还是采用了前者，放弃鲁朗，直接住到了大峡谷。说回来，如今，检验两个决定到底哪个更合理，倒取决于下午能否看到南迦巴瓦了。可笑的是，下午越是看不到南峰，倒越显出第一个决定的英明了。那么到底哪个决定更合理呢？就让下午的南迦巴瓦来做裁判吧！ 我们住的这家索松村旅馆，是村长家开的，条件很简陋，但是号称躺在床上就能看见南迦巴瓦。因为整个宾馆三层楼，正面对着南迦巴瓦，每个房间都是落地窗。正值中午，天气很晴朗，蓝天白云的，但是偏偏在南迦巴瓦方向却是云雾缭绕。好在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别说时间之差难以一睹南峰，在大峡谷里，就是在不同的地段，气候也不一样，“十里不同天”这句话同样也适合这里。比如现在，我们这里蓝天白云，不定哪个地段阴云密布，雷雨交加呢。变数太大，所以，在这里别幻想靠任何伎俩改变天气，让南峰出现。别谈什么狗屁人定胜天，在大自然面前，天王老子也得歇菜。

我躺在宾馆的床上，望着窗外的云雾缭绕，和妻子说：白瞎这张床了，白瞎这大落地窗了，村长啊，白瞎你这人儿了。

妻子说：这是犯啥病了？

我发牢骚说：不是说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南迦巴瓦吗？我躺上了，这也看不到啊？

妻子说：要有这么好的床，你搬家去得了。别做梦了，起来吃午饭。

吃完了村长为我们安排的午餐，我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来到后院的大花园里。天边一片白蒙蒙的，南迦巴瓦没有任何露出的迹象。我们这里天晴的很，对面的云彩却丰收了。林芝号称云的故乡，那边就是云彩的生产基地，他们正加班加点地干呢，早就超额完成任务了，看样还要大干三天，整的漫天都是了，一会都飘我们这里来了。 花园里种植了大面积的格桑花，怕被牦牛祸害，四周还围上了铁丝网。唉，白瞎了这个大花园啊，白瞎了这些格桑花，村长啊，白瞎了你这个人儿啊。我又来到三楼的观景台，看看茫茫云朵，继续感叹着，这观景台啊，白整这么高了，白整这么大了，在游客的眼里，好像除了南迦巴瓦，别的啥也不是了。不如睡觉去吧。

我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地叨咕着：南迦巴瓦啊，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看的，躲猫猫躲得好啊，从小就练吧？跟谁学的呢？观景村，观景台，观景园，观景床，我们就是机关算尽，也不如你袖子一遮。不想了，斗不过你，睡觉了。这一上午让你给我折腾的，一惊一乍的，我这小脑瓜啊，我这小心脏啊，让他们歇会把，想见的话来梦里吧。

这个时候应该是做梦了，梦见了和南迦巴瓦见面了，可是那都是电影电视剧杜撰的，真实的情况哪有那么巧？实际情况是，我正睡得结实，突然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吵醒了，我有点不耐烦地接了电话：“谁啊？”

“师傅……你干啥呢？”是摄影徒弟阿毅，他的声音虽然沉着，但明显有些激动，我预感到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我赶紧回复说：“二师兄啊，我睡觉呢，有事吗？”这都什么称呼？

“师傅啊，别睡了，出大事了，赶紧到三楼观景台上来吧，南迦巴瓦出来了。”

七、南迦巴瓦再次显现

我抄起照相机一口气跑上了三楼观景台。跑得有点急了，忽略了高反。这里毕竟还是西藏，虽然相对其他地方海拔不算高，但也有2700多米。我刚跑到楼顶就受不了了，弯下腰来拄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喘着一边着急，赶紧喘完吧，南迦巴瓦正掀开面纱等我呢，再晚点整生气喽又该把面纱蒙上了。好半天我才把气喘匀，来到观景台边，向远处望去，我呆立在那里。 南迦巴瓦大面积的山体显露了出来，如一座大山横亘在我的面前，废话，它就是一座大山。虽然山峰顶部依然没有显露出来，但整个山体基本全了。如果说上午还是遮遮掩掩，这会，除了脑袋，能露的都露出来了。而且那陡峭嶙峋的岩石也非常壮观神奇，在云雾的装饰下，非常具有画面感，说是水墨画也行，说是油画也行。而且有的地方就像海岸礁石，被白色的海浪冲击着。虽然山峰依然未见，但我还是无法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长焦短焦一起招呼，把他最美的细节和外观全都珍藏起来。 观景台上，大师兄，二师兄都在，还有几个女士也在，他们本来是要上来喝茶的，边喝边等着南峰的显现，想的挺浪漫，没想到没等喝呢，南迦巴瓦已经出来了，几个人早把喝茶的事忘一边去了，都拿着相机手机忙活开了。我也忙活了半天，实在拍不出什么新意来了，忽然想起在布达拉宫拍夜景的经历，突发奇想——往女儿墙上倒水，拍倒影。我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电热水壶在女儿墙头上倒着水。墙体做了防水涂层，沥青面上稳稳盛了一汪水。咦？这水怎么还冒热气呢？开水？旁边旅友小红不干了：“哎哟，我的水啊，这是我要泡茶的矿泉水啊，都让你们给祸害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示意大师兄、二师兄，拍。我们拿出相机、手机立在水边拍起来，效果虽然发假，但怎么说也是倒影啊。南迦巴瓦见一面都难，有几个拍过倒影的？ 趁他们轮流拍着倒影，我蹬蹬蹬地下了楼，撵兔子一样来到花园里，生怕南迦巴瓦跑了似的。我把格桑花做前景，把院子里不知道什么出现的一头老牛做前景，疯狂地拍摄起来。 正当我走到花园的边缘，想拍一张下面是大峡谷，上面是雪山的照片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二师兄：“师傅，赶紧到门口，司机师傅要拉我们到前面去拍。”
我们这次西藏之旅，虽然没有摊上一个好导游，倒是摊上了一个好司机。这位旅行社派给我们的中巴司机是位陕西汉子，姓吕，性情豪爽，笑口常开，不但车开得好，而且非常能够理解我们这些游客的心思，不辞辛苦，不怕麻烦，一路上遇到好的风景，经常破例给我们停车拍照。这不，明明他都应该休息了，在我们的恳求下，又抓起方向盘，载着我们去寻找新的拍摄角度。
吕师傅拉着我们沿着江边的道路开到一个更加宽阔之地，像是一片刚刚收割完的青稞地。金黄的田野上，还有几头牛在悠闲地吃草，远处就是腰缠云带的南迦巴瓦，对面的青山也很有味道。虽然南迦巴瓦主峰依然没有显现，但很好的前景，很有意境，整个一幅雪山草地风景画。我们开始又一轮抢拍。我追着云，追着风，追着黄牛追着山，有时还要追着放牛的小姑娘，为了一个个不同的前景也算是拼了老命。 看着天上蒸腾着的南迦巴瓦，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是来到了它的背面。我们在索松村的时候，面对南迦巴瓦，绕江的道路在我们的左面，而现在，路却跑到了我们的右面，可是仔细看雪山的形状，却和原来没有变化，难道是我转向了？我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我们沿江拐了一个马蹄形的大转弯。 吕师傅一直在路边等着我们。但我们没有跟车回去，决定沿着来时的路徒步走回去，一路走一路拍。吕师傅嘱咐说：“这里离驻地有三、四公里呢，你们要早点回去，现在都五点多钟了，走慢了，吃不到晚饭喽。”

八、南迦巴瓦终于露出真容。

沿江公路都是平整的沥青路面，来往车辆也非常少，走起来很顺利也很舒服。天气始终很晴朗，太阳几乎晒得我们无处躲藏，但我们宁愿坐在太阳底下哭，也不愿意躲进乌云底下笑，无时不期盼着南峰露出真容。纯净的白云纤尘未染，缭绕着南迦巴瓦与我们嬉戏。虽然山峰顶部始终没有显露，但露出部分的景致也是格外的美。我们边走边拍照，边拍边聊，有的时候还会记录一下路边那些没有见过的神奇花草。旅友阿奎同志，甚至还淘气地偷摘一些崖边的桃子，惊险之余，弄得同伴们唏嘘不已。 我们一路轻松，欢歌笑语，慢慢的几乎把南迦巴瓦给忘了，更不在乎能否看见山峰的真容了。但是我们接下来所看到的，真的可以说是惊喜不断，真的可以说是人品爆棚了。
南迦巴瓦总是在我们快要忘记它的时候，提醒我们它的存在。佛说让我们放下，道说让我们舍得，越着意处失望越大，不经意间却处处是惊喜。
首先，南迦巴瓦戴上了帽子云。
在南峰顶部，总有一片云朵缠绕着挥之不去，遮挡着他的最后底线，维持着他的最后尊严。渐渐的，这些白云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要把这缠绕不断的面纱摘掉，可是这些白云却不肯离开山尖，拼命下沉，两股力相互较量着，云朵仿佛扣在山峰顶部快速地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草帽一样的形状。多么神奇啊，多么美丽。我以前查过雪峰顶上的白云图像，知道这是旗云的一种，叫帽子云，它一般情况下发生于雪山山峰顶部，是难得一见的景观。我不由得感叹我们太幸运了，虽然我们始终没有看到山峰全貌，但是苍天却让我们看到了帽子云。即使那些见过山峰真容的人也没有这个福气吧？我们毫不怜惜地把它记录在我们的相机中。
这时大师兄说：我们得和这帽子云合个影啊，得留个证据啊，不然光有帽子云，谁相信是我们拍的？大师兄说的对，我们必须验明正身，每个人都在这神奇的景观下拍照留念。 幸运的事还没有结束。帽子云景观慢慢消失之后，南迦巴瓦主峰就露出了真容。而且不止它，他旁边的几个卫峰也纷纷显现了出来。天啊，我们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无论怎么定义，我们都已经看到了真正的南迦巴瓦了。那几近精美的、雪白的三角形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骄傲地刺向苍穹。有人说它是通往天堂之路，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还有人说，他本身就是神的化身，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我们被它的巍峨所融化，被他的施舍所感化。我们是幸运的，这份幸运来自于他的赐予，他才是幸运之神。凡是看到他的都是有缘人，都是幸运之人，都有着世代轮回中厚积薄发的善根善缘。我们一定是经历了几百年的修行和企盼，才感动这样的天神，让我们一睹真容。南迦巴瓦，必然会为我们带来幸运，带来安康幸福，为期一年，为期一生。

幸运仍然没有结束，我们不但看到了南迦巴瓦，还看到了他的弟弟：加拉白垒。这简直是买一赠一啊。

在大峡谷，与南迦巴瓦隔江相望的还有一座雪山，叫加拉白垒，海拔7294米，比南迦巴瓦稍矮了一些，也是难得一见的秀美雪峰。加拉白垒传说是南迦巴瓦的兄弟。传说青藏高原有恶兽兴风作浪，上天就派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两兄弟在这里镇守。他们隔江相望、南北对峙，英勇杀敌，恶兽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可是南迦巴瓦因为嫉妒弟弟的武功高强，竟然在一天夜里砍掉了弟弟的脑袋。他的恶行很快就被上天知道了，罚他终身立在江边服役。由此，南迦巴瓦羞于见人，故意遮云挡雾，躲在雅江和峡谷屏障之后，独自吞咽着苦果。虽然传说有些血腥，又有些虚妄，但是，我们看到的加拉白垒，却是那样的真实不虚。

我们的幸运仍然没有结束。还会有什么幸运呢？好吧，我摊牌了，傍晚，我们又看到了南迦巴瓦的日落金山。

当我们快走到索松村的时候，路边有一个观景台，很多网上传世的绝美照片就拍自这里。这里有很多人，都在等着太阳落山，期盼着太阳的金光能打在南迦巴瓦峰上。我们也在这里停下来，支好相机，等待着金山显现。

旁边有一个中年人主动和我搭讪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说，今天刚到。他说，你们真幸运，刚到就看到了南迦巴瓦。我说，你来几天了？他说一周了，下了一周的雨，南迦巴瓦一直在雨里没露面。他又说，晚上会出现日落金山吗？我坚信说，一定会的。他说，你们不能这么幸运吧。结果，我们真的看到了日落金山。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与他的付出相比，我们的幸运是不是有点气人了？

还有更气人的。我们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要离开的时候，大峡谷里云雾弥漫，几乎密不透风了，别说南迦巴瓦，连对面的山都难以看清了。我们的四周变成了一幅幅水墨山水。这样的天气，我们本应该为看不到日出金山而遗憾，但转念一想，亏好我们来早了一天，如果今天到，恐怕什么也看不见了。不早不晚，我们来的正好，这是莫大的幸运啊。如今，南峰也知道我们要走了，他只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了我们之后，有点舍不得我们的离去，又躲起来哭去了。

此次雅鲁藏布大峡谷之行，南加巴瓦从无到有，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把它展现给我们，我们终于以完美收关了，幸运到没有任何遗憾。和老婆的打赌，我也大获全胜，我的人品再一次得到了证实，品牌加身，估计以后谁都愿意和我这个幸运星同行了吧？

遇见的都是天意，拥有的都是幸运。这次在雅鲁藏布大峡谷与南迦巴瓦的邂逅，仿佛也是一种修行。银光闪烁的神山南迦巴瓦，仿如“幽谷一灯”——“千年幽谷，一灯才照”，让我们这曾经幽暗已久的凡心俗念豁然明亮，在见与不见之间，懂得了万事不可强求；懂得了破除执念，方可解脱；懂得了时刻要保持一种平常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随缘！

亲爱的南迦巴瓦，来日再会，揖让我以寒山子的这首偈子作为临别的赠言吧：

闲自访高僧，

烟山万万层。

师亲指归路，

月挂一轮灯。

摄影 文字：石肩。感谢阅读。

（回程在飞机上拍到的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