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付之一笑燕归来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踩着时间的细沙，我又一次来到了秦淮河畔，并乘着画舫，轻轻地将秦淮河探寻。

精致的船只载着慕名前来的游客从码头出发，沿着设定好的游玩路线驶来逝去，在河面上留下了一条条波褶，像极了老树的年轮，让人禁不住地去怀想那些发生于兹的故事。

因着朱自清先生那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眼中重现了暮色里朦胧晕出的灯影，六朝金粉凝出的碧阴阴的河水，两岸映着月光的稀疏的垂杨柳，还有那七板子里淡妆浓抹招徕生意的歌姬。随着汩汩的桨声，我在心中默默数着一些个名字，并猜想着那一个个让人唏嘘的片段，是怎样的开始，又该有怎么样的结局。

清兵入关，势如破竹，明明只会唱歌写字的女子，在力劝钱谦益以身殉国后身赴清池，后又为保钱氏家业，用丝帛结项自尽。都说字如其人画如其人啊，她的字风骨曾峻，她的菊香远益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哪里只是“妩媚”，我看到的是大义，是坚贞，是男儿弗如的气节。

樱桃小嘴细柳腰，声若莺啼惹人怜。一个跌落红尘的纤弱女子，摒弃权贵，巧与周旋，一心嫁得知心人，从此不离不弃、殚精竭虑、贫病而死终不悔。动人不过董小宛呵，你的名与字均因仰慕李白而取，你的才情与忠贞，又引得多少人倾慕不已？

盈盈秋水自横波，浅着红衫胜绮罗。顾横波的美，不仅仅在于她的诗，她的画，她的歌喉和她的长袖，更在于她凌驾于那个时代之上的选择。南明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没有英雄却有烈女，这些烟花女子远比那些男子来得贞烈，来得有风骨。卞玉京，不肯沦为清廷的玩物，宁肯出家修道。而顾横波在国难当头，不愿与投降的夫君苟且自杀未遂后，毅然离开了他。从此长奉寺长灯明灭，顾横波的销魂一笑如水秋波最后被风吹雨打去……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船只划着水波，划过一个个女子的容颜，划过她们的亭台楼阁，划过她们当时的月亮，和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时不时有对面游客的闪光灯和欢笑声不合时宜地闯进来，打断了我的回想，指尖传来青石微凉的触感，远远看秦淮河上，华灯璀璨，却像笼罩了一层雾霭，也或许是无数痴人的泪吧。因着这些泪，不管是国破城春也不论几世几代，金陵的秦淮河依旧在流淌，到如今，洗净铅华，荣辱不惊。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船只靠岸，再次回到熙熙攘攘的人潮，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仿佛一下子离我远去了，明明还有汩汩的水声，却在那仿古仿得甚是精美的画舫中准点登场的“宝黛初见”的剧目里，怎么找都找不到想象中那醉生梦死，活色生香的十里秦淮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秦淮的历史在南京消失了。秦淮的歌声和桨声留存了下来，随着中华民族血液中那永不泯灭的元素，一次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