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的美篇

洱海

在朝鲜的日日夜夜

                   ——李福元

一、接命令到沈阳待命

1952 年西南铁路局工程总队七大队刚修完成渝铁路，怀着愉快的心情唱着《四唱成渝铁路》的歌曲转入宝成铁路（原天成铁路）的修建。

在宝成铁路施工不到半年突接调令：必须立即北上沈阳待命。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李白故居青莲乡美丽的山水，就匆忙地挥手离开。

我们500多名年轻的铁路职工，沿着古代三国战场遗迹：走庞统墓、张飞松柏长廊、过剑阁跨剑门关进入广元明月峡古栈道直上秦岭到勉县。

车过马道使我想起肖何月下追韩信后登台拜将奠定了汉室江山的故事；再经凤县庙台子时，利用吃晚饭的空余一小时，我邀约了30多人专程进庙拜看汉留候张良，对这位汉贤臣事业成后隐姓埋名，隐居退位的钦佩。

到了宝鸡参观市容后，我们这批四川青年第一次坐火车出川。

500多名铁路职工的年龄在20岁至25岁（少数30岁）的青年，由教导员刘仁祥、大队长曾泽西率队。

在沈阳经过一星期的严格学习和整顿，我们脱下刚穿了一年多当时有相当代表性蓝中泛红的铁路制服，取下了红色帽徽和路徽，换上全式志愿军军服，配上“中国人民志愿军”胸章，正式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争。

　　沈阳至安东（现丹东）只能从车内上方窗孔，望铁路两旁高大树木和闪烁着美丽的灯光。

我们这批青年正在参加祖国经济恢复期建设，又满怀雄壮的心情参加“保卫国家”的战斗，离开祖国奔向不分前方后方烽火战斗的朝鲜，生死已置之度外。

坐在车内细语地谈着人生，亲人，正在建设中的祖国以及将来……。听着足下车轮有节奏的轰轰声。

半夜，从车的上方窗孔突见鸭绿江大桥上空探照灯交叉照射，全车同志立即伴合着车轮声唱起《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曲中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干脆有力，将所有的情感汇聚到一块，聚焦出一种慷慨激昂，必胜的信念。“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国野心狼……"在漆黑之夜过了江。

二、参加高山地下钢铁运输线的抢修

进入朝鲜的第二天，我们立即分配到志愿军0八部各师，我和另外30多人编入十一师机枪连隧道排。

这个机枪连大部分是安徽青年，与我们这些四川青年工作上互相支持，生活上互相照顾，亲如兄弟。

这是一条由西海岸至东海岸横穿朝鲜中部的高山地下铁路，离平壤不太远，保密性相当强。我们搭帐篷分散住在各处山腰林森茂密之处，只能从小路挑饭和运送施工器材上山，任务的艰巨可想而知。但没有一个人叫苦怕累，只想着怎样早日完成任务，想方设法克服困难。

机枪连担任近200米隧道，要求三个月内交出路基。

隧道排分三班昼夜作业，我和蒋朝德、查云清、陈清泉等承担上道坎风枪开挖任务。有时风枪出故障，为了不影响工程进度，立即采取每小班6人用钢钎，8磅锤人工打眼。什么吊眼、平行眼、腰眼等在很短的时间都学会了打。每到临交班时就放炮，炮声隆隆响后，我们为完成了任务的欢笑真是掩藏不住。不等炮烟散尽，戴上口罩藤帽进洞清渣，为下一班创造条件。由于大家齐心合力，人工打眼也创造了日进5公尺进度。

　　全连同志刷帮、捡底、支撑、架拱、灌注、托梁、拱圈连续跟进。

吃在工地，睡在洞门不远帐篷内，病了也没有人请假休息，一腔雄心就是想早日抢通，不到三个月基本完工。我们隧道排立国际三等功。

施工紧张地进行着，每天都有美国侦察机和轰炸机在头上飞来飞去侦查。美国飞机“黑寡妇”机尾吐黑烟进入“三八”线以北，志愿军空军“喷气式”机尾飘白烟进行追击。地上施工连继续进行，天上展开了空战。白烟和黑烟在空中交叉翻动，我们年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飞行员，面对的是强自己数倍的，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空军，没有被强大的敌人吓倒，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的勇往直前。

1953年大约在二月份的一次白天空战，看着又一架“黑寡妇”从天空被击落下来，我们铁道兵团的战士们欢呼雀跃。还高兴的捡了不少胜利品铁铝，拿回住地捶了不少生活用具，比如筷子、铝碗、铝杯、调匙，有的还送给住地朝鲜阿妈妮。

这条铁路线的修通，为整个朝鲜战场中朝方面赢得了宝贵时间。祖国支援朝鲜战争的物质源源不断地运来。我们的生活也得以改善，经常吃一口炒面一口雪的日子不再有了。而是苹果罐头、通化葡萄酒、东北高粱米及白面。当然我们四川青年想吃大米确实不容易。但蔬菜仍然很缺，好在朝鲜的山水很美，山上不缺多种野菜，我常在山中掏野菜，放点盐掺和涪陵榨菜吃起来特香。当然与今天中国的现实生活比起来，确实有点忆苦思甜，但当时的历史条件就是这样。或许，今天的年轻人很难理解，但在当时确实是有一种精神在支撑着我们勇往直前，生死不惧。

这条铁路线的抢通，美国侦察机侦查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搞清楚确切位置，可是满载物资的志愿军列车，却源源不断的将各种物资运往前线，让美国人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用说炸断它，成了战争史上的佳话。

三、挖三拐防空洞预防原子弹

1952年底至1953年春季，美国始终强攻三八线及东西海岸，梦想打过三八线。前方战事很紧，中线及后方美国的飞机轰炸不断，为了防止美国用原子弹武器，志愿军总部布置全体以班为单位挖防空洞，并学习了有关防原子弹的知识。

我们班十几个年青人，三班制工作完毕后，每天利用4小时在住地附近半山坡上挖洞，每挖3公尺长度，高2公尺、宽1，5公尺，转弯再挖3公尺。因此我们称为三拐防空洞，挖好后，再在上面盖上树条及木板填上1公尺厚的土。

三拐防空洞的作用是防止原子弹的辐射，一旦发生情况，全班人进入三拐防空洞内，一般辐射进入第二拐就开始减弱。所以，做好防备也是应该的。

四、弯月下的悲伤眼泪

1953 年3月5日这天，我同哈尔滨铁路局十多个同志进行了一天的铁路养护工作，并在清川江大桥两端巡完道，背起道钉锤、信号旗、信号灯、五节电筒（有时养护和巡道忙到夜晚）、响哨等工具，踏着夜色回到朝鲜阿妈妮住地。这是朝鲜人民腾出热炕的房屋给我们住。为了防止室内灯光外露，免遭美机轰咋，阿妈妮全家用黑布遮满整个窗户，同时每两小时两人一换，背上冲锋枪在住地周围巡逻，以保护住地安全。

　　累了一天的年青人，到晚上9点过倒头便睡，临近夜12点时，紧急集合哨音从连部响到各班排，我知道这是有情况，全连很快集合在连部门口。

天上一轮弯月明亮地照射着朝鲜漆黑的各个山头，地上冰雪闪着寒光。不远处火车不停繁忙地奔驰，天空中志愿军飞机在执行防空任务。

全连人很整齐地、静静地等着指导员发布指示，可是这次的集合不寻常，往日全连集合不到一分钟，指导员、连长声音如洪镜般立即布置各项工作以及执行计划。

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什么大事的发生，要么是祖国有重大消息，这是我们离开祖国每个同志经常想要得到的消息。

约10分钟，指导员说话了，他用沉重的声音：“同志们，报告大家一个悲痛的消息”，指导员声音哽住了，全场静静无声，等了一会，指导员含着眼泪宣布：“斯大林同志逝世了”。

大家一听这消息震住了，接着大家的眼泪不停地流着。月亮在慢慢地移动，山头的倩影也在飘动，我们伟大的邻帮。伟大的领导人的逝世，对这场抗美援朝战争会产生什么影响。进行了两年多的战争，胜利在望的时刻，斯大林走了。伟大的事业落在中国领导人的肩上。

在回住地的路上，我们小声唱起了“中苏友谊歌”：“团结紧，团结紧，中苏人们一条心，斯大林，毛泽东的领导，粉碎战争犯子的挑衅。斯大林，毛泽东的领导，保卫世界持久和平！”

五、定时炸弹

1953年春季交战双方仍然战斗激烈，美国不时派出飞机轰炸北方各铁路沿线，梦想一举摧毁这条钢铁运输线，扼断朝鲜后方物质弹药供给。

大约二月底三月初，我们突然接紧急命令，去介川与顺川之间（离平壤很近）抢修某处遭炸铁路。中午全体20多人集中准备午饭，突然美国飞机飞临上空，全连同志立即按连部安排分散躲避。刚散开，美国飞机向我们附近狂丢炸弹，有的同志离炸弹仅10公尺，约有20对炸弹丢在铁道两旁及房屋周围。因炸弹没有立即爆炸，我们判断丢的是定时炸弹，上级命令我们全部撤离，由志愿军工兵进来排险。撤离10分钟，各种炸弹不时引爆，最后一枚在24小时才炸响，炸弹丢下时泥土及灰尘溅在不少同志脸上和衣服上，我们拍掉泥土，立即奔向抢修现场，干到晚上1点多，美国飞机又飞临上空，丢下了两个照明弹挂在空中，照得大地透明雪亮。我们利用雪亮的照明，抓紧时间起道、安放枕木、捶道钉、扎十字镐、校正钢轨等工作，一直看到一列货车平安开过，我们才愉快地回到营地。

六、停战之夜

1953年7月27晚10时正，是朝鲜战争经过三年艰苦的斗争，即将签订停战协定开始执行的日子。双方签定“停战协定”能否实现，这是关键的时刻。

白天我们全班同志在管辖的五公里铁道线上从头至尾，认真地一颗螺丝、一个道钉。一根枕木的详细检查，这对于即将停战的之前特别重要。我们把松动的道钉和螺丝拴捶紧、拧紧，道床上的道碴用平板车敷散在需要的地方，用十字镐扎紧，保证在停战前夕这条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的畅通。

当天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坐在无线电机旁并观察着空中的平静，这时仍然传来零星的枪声和炮声，但已稀稀落落不怎么激烈。大家默默地祝愿战争能够如愿地停下来。

晚10时，四周突然平静，天空中探照灯全部熄灭。大家一时爆发出欢呼声“我们胜利了”。我们把准备的包子、大饼、蒸饺、苹果罐头和通化葡萄酒全部摆在桌上，欢笑着互相祝贺抗美援朝的胜利。

这时我们特别怀念一起从四川来的战友，有的在九师，有的在十师，他们是在抢修铁路隧道洞顶泥石塌方，冒险用片石、木材填顶抢灌被洞顶塌石压下来不及躲避牺牲的，也有因美国飞机的扫射，定时炸弹的突然爆炸而牺牲的。他们的忠骨埋在朝鲜美丽河山大地上。鸭绿江、清川江、三八线、朝鲜的前方后方、东西海岸都有他们血汗浸染在地下，万古流芳。我们活着的战友是不会忘记他们的。这就是战争，我们都希望和平鸽能万世永飞高翔。

七、祖国慰问团来了

1953年冬季，朝鲜山川大地雪封，山上的高大树木仍然林木森森，战事在前方已趋平静，但铁道运输线上和建设工地上仍然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完善工作。听说祖国慰问团来了，大家的心情很激动，多么想念祖国人民和亲人，给全体志愿军带来了鼓舞力量，各项工作加快了进度。

就在这几天同志们都自觉地加劲工作。因为亲人来了要看看住地、生活的安排，还要开大会。

一个太阳普照的时刻，我们全体集中在介川八面院广场上，师和团首长把几十个人安排坐得整整齐齐，还请当地朝鲜人民军及地方领导和乡亲们在一起欢庆。

当祖国慰问团亲人全体披着蓝色大衣进入广场时，全体志愿军非常激动，不断高呼“祖国万岁”。祖国在志愿军心中感情上是多么大的力量啊！

大会开始，全场沉静地等待亲人讲话，当慰问团负责人站在台上向全场扫视一周，他第一句话就高喊：“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全场热烈地鼓掌。眼泪刷刷地流下来，遮糊了眼睑，下面的话已经像高山流水似的奔驰在每个人的心里，这是一次难忘的时刻。

祖国亲人给我们带来“献给最可爱的人“红字茶杯，还有“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和平鸽纪念章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赠”抗美援朝纪念章；“铁路职工抗美援朝火车头”纪念章。这些纪念章它包含着多么深的情意啊！经过40多年的岁月，我仍然保存得完好，是想要留给儿孙们一段历史的铭记，它是无价之宝！

八、踏上归国之路

1953念7月27日停战之后，我们继续在朝鲜北部各铁道线上奔忙，巡道、养道、抢塌方什么都干，目的让我们亲手修建的铁道，保证质量完整地交给朝鲜人民。

停战以后的一年多，大部分赴朝的战友陆续回到祖国，我真羡慕他们能与祖国亲人在一起。我22岁，离开祖国两年多了，开始想念母亲、哥嫂及兄弟，铁道兵团的首长要求要我们再留一段时间，把一切工作做完，我们愉快地接受组织上的安排。

1954年的秋季，上级突下命令要大家把行李清点，除了随身衣物及简单生活用品外，其余蚊帐、被盖、大衣、床垫及毛皮鞋等全部留给住地的朝鲜人民，要我们在顺川与介川之间集中乘车回国，要求做好保密工作。

在一个黑夜里，我们不声不响地上了封闭式火车，按照路程只需要半天就可到新义洲，过鸭绿江就回国。可火车连开了两天也未见过鸭绿江大桥，吃了两天干粮，想到马上就要回到祖国，大家心情是欢愉的。

第二天中午一下就过了鸭绿江，很快就到安东（现丹东），10多列车厢从外面一齐打开。首先映入眼睛的是，看见站台上站满了头戴八一帽徽，胸前别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以及欢迎的群众。车站上广播播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解放军首长在车站上来来去去地招呼大家：“同志们，你们回国了！现在是安东车站，大家休息待命……”。

事后了解关于用封闭式回国主要是：军事保密，当时国际形势仍然紧张，五个中立国印度、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瑞典、瑞士在鸭绿江、图们江、仁川、釜山等设有监督口岸。停战协议签字后，南北双方武装军事人员只准出，不准进。在沈阳经过几天的调整，我们脱下志愿军军装，服从安排换上铁路工人制服，戴上铁路帽徽，一种两相依的情感在心中，挺胸站立，眼里有泪光，在心里默默地对祖国亲人说：我们胜利完成了祖国人们交给的“保家卫国”的使命和各项任务。

归国后，我飞鸟归林回到铁道部第二工程局，又战斗在宝成铁路、大巴口大桥、明月峡隧道群、青白江大桥、黄沙河大桥，后调入铁道部第二工程局铁道建设报报社直到退休。

这一生努力奋斗不亦乐乎！为人民做事不亦乐乎！一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