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3日,母亲走完她的人生道路,享年88岁。到如今,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 母亲齐慧荣,1923年7月4日生于山东省苍山县沙埠村。父亲是沙埠村有名望的中医先生,孩童时经人搓合与山南村同是有名望的中医先生的葛家定下了娃娃亲。1938年,日寇进犯山东沂蒙,为逃避日寇残害,农历八月二十四日十六岁的母亲嫁到山南村与十五岁的父亲举办了婚礼。在此后的岁月里,母亲与父亲共同走过71年的生活道路。 1939年2月,母亲和父亲结婚一年不到,在地方抗日政府“全民抗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感召下,爷爷为抗日政府捐款伍仟大洋。随后,父亲便与我的爷爷又应召入伍,到八路军一一五师南进支队(后:先后整编到东进支队、沂河支队 )的后方医院担任医务人员,为八路军战士救死扶伤,医治病患。当年,我的爷爷葛风章是四乡远近闻名的中医先生,救死扶伤,为乡民治病,不管求医者有钱没钱,治病为先,待人谦虚谨慎和和气气,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br> 父亲与爷爷到八路军的医院后,17岁的母亲便以她柔弱的身躯一人在家担当起家庭的重担,在家里照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6口人。当时我们家里还有奶奶、大姑(大姑系爷爷抱养的)、二姑、年幼的二叔和刚出生的大哥。<br> 虽然,爷爷多年行医积攒下了一些资产,购置了一些田地,在村里算是个“大户人家”,但靠勤俭持家而发家的奶奶除了在农忙时雇请一些短工,平时家里坚持不请短工,把母亲当个佣人使唤。侥幸的是,与父亲定娃娃亲时在母亲的抗争下,开明的姥爷和爷爷支持她放开了小脚成了半大脚,能够正常行走,从此她便以柔弱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她起早摸黑、无怨无悔、任劳任怨、忙忙碌碌地为这个家庭操劳。母亲除了在家里操劳家务和照料一家老小之外,还要时时刻刻准备着“跑反(躲藏)”。当时,风烟四起,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一会儿日本鬼子来了;一会儿中央军来了;一会儿“马子”(土匪)来了;一会儿咱八路军的队伍来了。只要听到一点风声,母亲就要挟家带口急急忙忙钻进青沙帐里躲藏。少则一天,多则数日,等躲过了风声,才敢回家。母亲以她柔弱的身驱担当着家庭重任的同时,支持父亲在部队安心工作,还和鲁南地区人民一道充当着抗日武装的坚强后盾,为抗日部队做军鞋、摊煎饼、送公粮,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共和国的诞生做出了贡献。 在母亲经过了十年的艰苦磨难后,1949年秋天,终于迎来了全国的解放,新中国的诞生。当全国人民欢欣鼓舞之际,母亲却陷入深深的痛苦的长期的煎熬之中。<br> 一是:在我以前出生的二哥和三哥因病无钱医治而先后夭折,而在共和国诞生的礼炮中出生的我,体弱多病,也是因无钱医治,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生死未卜。<br> 二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兵团22军65师供给处任职的父亲淮海战役后与母亲在台儿庄匆匆会面以后,4月21日参加渡江战役后生死不明,一直没给家里来信联系,村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不怀好意的干部造谣说我父亲渡江时他乘的渔船被国民党的炮弹击中,父亲和船上的官兵都掉到长江里被长江的大浪冲的没影了。(后来,据父亲回忆说,当时横渡长江时确有一些船只被炮弹击中,整船的官兵都牺牲了。他乘坐的那艘船也险些被炮弹击中,当时撑船的船工吓的弃船逃跑了,他们一船人只好在激流中各显身手自己拼命划船才冲到对岸。) <br> 三是:1950年山东第二次土改时,因有土匪的后代混进革命队伍掌管了村里的政权,别有用心的把早在一九四二年因伪军头目杜成清(1943年2月被我抗日政府处决)勾结土匪褚振江、刘克贤(1944年2月被我军处决)绑票并杀害我爷爷后而破产、仅有30多亩地的家庭划为地主成份,开斗争会时鼓动暴徒把我的奶奶打伤致死。同时,还把我母亲定为(四类份子),叫她去扫大街。母亲曾到村里抗争:“捐(我大哥的小名 )他大(我们老家称父亲叫“大”)还在咱队伍上打仗,我也是四类份子吗?”但是,村里那些心术不正的干部装聋作哑不予理睬。只到有一天县上有一位干部到村里检查工作,在大街上看到我母亲气质不凡,问我母亲是什么人。他了解了情况后,勒令村书记立即停止这种严重的错误行为,恢复我母亲革命军人家属的待遇,敲锣打鼓的给我家大门口上挂上了“光荣军属”的牌匾,并由山东省人民政府颁发“革命军人家属证”。<br> 四是:村里分给我们家四口人的土地无人耕种,当时家中只有母亲和十岁的大哥俩人。幸亏后来,在县上来的干部的协调下恢复我们家革命军人家属的待遇后,村里农忙时派人为我们家耕种土地,才解决了我们家没有劳力的问题。那时候,物资极度困乏,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屯顿,母亲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怀揣着革命军人家属证多次只身徒步20多里地到县上有关部门求助。有时县上会拨付一些粮食,母亲便背着粮食徒步走回家中,暂时解决了一家三口温饱。<br> 山东省人民政府为母亲颁发的革命军人家属证。 五是:解放三年以后,终于等来父亲的来信。这封来信非但让母亲高兴起来,反而陷入更大的苦恼。原来,父亲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7兵团22军4月21日横渡长江后挥师南下乘胜追击,解放了浙江中东部,直至宁波、浙江沿海岛屿、舟山群岛的解放。1950年11月,父亲被抽调到上海“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防空第一军”学习高炮防空雷达技术,学习结束后先后担任527团141营雷达六中队队长、战炮瞄准连连长。<br> 全国解放后,党中央和人民政府为了解决由于长年战争造成的大量解放军军官的婚姻问题,组织城市里年轻的女演员、女大学生、女营业员、女职工及社会女青年与连以上干部交际联欢,让他们自由恋爱、结婚。当时,父亲身处繁华的上海市,担负着重要岗位的领导职务,又正值26岁的青春年华,英俊潇洒,又受到部分女演员的追求。由于父亲自幼就对父母包办婚姻的不满,结婚后的十多年间一直在鲁 、豫 、冀 、苏 、皖五省间南征北战,长期以来只偶有途经家乡时才回家与母亲有过十分短暂的相处,父亲对母亲没有多少感情基础,此刻便也动了心思,来信提出了与母亲离婚的要求。<br> 父亲的来信提出的离婚要求,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她说,我自从嫁到你们家,你南征北战打日本鬼子打国民党,十多年一年到头不着家,我在家照顾一家老小吃尽了苦头,如今不打仗了,全国解放了,哪能说离婚就离婚的。由于母亲的坚守,父亲很快就放弃了离婚的念头,从上海还回家探亲,把母亲、大哥、我一家三口带到上海居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父亲所在的雷达部队要开拔到鸭绿江两岸驻守,母亲和又带着我们回到家乡。1956年父亲所在的部队完成在鸭绿江两岸驻守任务,又奉命开拔到福建前线组建空军,在福州空军司令部高炮指挥部任职的父亲驻守在福州城洪山桥一带。1958年,父亲到北京学习苏联新式雷达设备,返回部队时把我们一家四口从山东老家带到他工作的福州空军部队。 母亲在福州空军司令部的通行证。 1952年秋,渡江南下三年的父亲回乡探亲,与二叔元吉(二叔1944年春跟随父亲参加八路军,曾在鲁南军区三分区卫生队工作),三爷爷家的堂叔恒吉(恒吉叔1945年春参加八路军 ,曾在山东公安军三十五团工作),大哥春华(大哥1940年6月出生)在苍山县城的合影。 1961年元旦,父母亲与我们兄弟四人一家在福州的合影。 由于母亲从小没有上过学校,一点文化都没有,到福州后父亲先是安排母亲到福州城内的绣花厂工作。后来,四弟出生。父亲又长年到厦门、漳州、泉州沿海前线一带出差,大哥在福州空军招待所工作,无暇顾及家庭,母亲便辞去绣花厂的工作,在家操持家务,照顾着我和三弟、四弟、的生活。后来随转业的父亲到崇安县工作后又生育了小妹,所以母亲一直没有参加工作。母亲曾有多次参加工作的机会,一是:1948年春天,姨姥姥家的三姨背着姨姥姥偷偷相约母亲到淮海战役中的解放军医院当护理,因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母亲不忍离家而去,便失去了参加革命工作的机会。二是:因生养了四弟,辞去福州绣花厂的工作。三是:生育了小妹以后因家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顾,再也没有出去工作。所以,母亲一直是个家庭妇女的身份,这是她一生的遗憾。 1969年春节全家在崇安县(今:武夷山市)合影。 母亲与父亲结合七十一年,与我们共同生活了七十二年。母亲引以为荣的是她为葛家生育了七个子女(其中有两个在战争年代不幸夭折)。在漫长的岁月中她相夫教子,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妹五人一把屎一把尿地精心把我们拉扯大,抚养成人,成家立业。在人生的道路上教育我们如何做人,如何应对人生道路上遇到的挫折和问题,使我们顺利健康成长,事业有成。特别是在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和建国初期的20年间,母亲以她柔弱的身躯独身一人带着大哥、我和三弟在艰难困苦中生活,她忍辱负重,默默地承受着生死考验和来自多方的压力,在战乱、贫困中挣扎着求生。虽然,她曾身陷囹圄,甚至自身难保,仍然不离不弃精心地呵护着我们,使我们免受伤害,一次次把我们从因患病无钱医治的生命的尽头挽救回来。 从1966年10月开始,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中,母亲与父亲风雨同舟经历了“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磨难。母亲坚定地与父亲站在风口浪尖上经受了人生的考验和非人折磨,用她的亲身经历驳斥了一些别有用心的坏人们一次又一次造谣、诬陷、无中生有的、强加在父亲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她帮助和开导父亲坚定信心,你的历史是清白的,共产党和毛主席一定会把他们造谣的事弄清楚的。在长达十年的浩劫中,母亲有一个坚守的信念,她常开导父亲和我们:我们在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就跟着共产党、毛主席,这条路我们走对了。如果不是跟着共产党,我们这一家也不会有解放后的好生活。我们要相信共产党和毛主席一定会弄清我们的历史问题还我们清白的。<br> 1966年8月中学放假后,我不愿再去中学读书,经森工局劳工股按排到偏远的山区参加林区养路段工作,1967年3月转为正式职工。1969年3月,父亲单位的造反派伙同我所在林区养路段的造反派强行停止我的工作,勒令父亲把我送到农村去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由于长期以来造反派们强加在父亲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一直没有解决,造成我在农村被当作“九类人”(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叛徒、特务、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走资派、臭知识分子)的子女,甚至有到农村包队的下放干部章琛直接对我说:你父亲到底是我们党的干部还是我们的阶级敌人现在还没搞清楚,你怎么能加入共青团组织。所以,多年来国家从农村知识青年中的招工、招兵、招生和农村培养知识青年入党、入团、担任大小队干部都把我排除在外。因此,造成我的情绪低落,多有怨言,几乎丧失生活的信心,母亲经常开导我要安心务农,耐心等待,她说毛主席一定会给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安排工作的。经母亲多年的不断的劝导,使我在农村重新振奋精神,坚持了七年多的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活。<br> 由于母亲给父亲的安慰和开导,使父亲顽强地迎来了1976年10月党中央粉碎“四人帮”的胜利,迎来了党组织为父亲革命历史清白的澄清、冤假错案的平反。<div> 改革开放后,母亲与父亲共同渡过了改革开放带来的30多年的好生活。在母亲的调理下,我们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四世和睦相处。</div> 1994年春节全家合影。 1998年秋父母亲结合60周年照。 2000年国庆节全家合影。 父亲离去的一年后,2010年春节期间,母亲发现有尿血的现象,春节后到医院检查后诊断为晚期膀胱癌,并扩散到右肾及输尿管,造成右肾及输尿管堵塞。医生详细地向我们分析了母亲的病情,认为母亲年事已高,只能维持现状,已不需再继续治疗,建议回家养病。母亲也意识到这个病很难治好,而且她也受不了在医院里整日挂瓶输液和隔三差五的抽血、化验、检查,住了半个月后便回家休养。4-5月份期间她还坚持生活自理,我们兄妹和侄儿侄女们轮流在家陪伴母亲。6月份后,母亲病情加重,但她拒绝再次住院,也拒绝医务人员到家里为她治疗,她不愿再受挂瓶输液和隔三差五的抽血、检查的折磨,更不愿辞世在医院里,要求我们在家为她送终。六月末和七月末,母亲曾两次十多天不进食,恢复进食后,母亲顽强地与癌细胞做斗争,坚持到2010年11月3日上午9点零3分撒手人寰。<br>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但不乏是伟大的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母亲,感恩母亲的养育之恩。 发一组母亲在改革开放后的一组图片。 母亲与舅姥姥在山东老家。 父母亲与二叔表叔在武夷山。 母亲与表叔婶子。 母亲与三姨。 母亲80岁生日。 父亲80岁生日。 母亲与孙辈 与孙辈及重孙。 与重外孙。 孙女敬酒。 与孙子一家。 父母亲与孙女及重孙、重外孙。 与重孙 与重外孙 与孙女。 与孙女。 2001年春节。 1978年12月送四弟参军。 1999年。 母亲做的一手好饭,不论是做馒头还是包饺子,做花卷煎大饼赶面条都非常好,我们跟着母亲一起吃了几十年。 我与母亲。 妹妹与母亲。 母亲与我们在一起生活。 母亲最后的留影。 母亲的母亲。我们的姥姥在文革前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