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风砾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二三十年，都不吃羊肉。甚至吃烤串、涮锅都是如此。别人问起来，好像也没有特殊的原因，就胡诌我们家乡有个特殊的"崇羊教"，羊是圣物，不能吃。听的人半信半疑，说的人倒是内心暗笑，省去了很多解释的麻烦。

其实在老家，羊肉是很受欢迎的，寒冷的冬季，一碗热腾腾的羊汤顺喉而下，浑身起暖，很是享受。尤其刁铺的羊肉，在地区还小有名气。小镇上也是如此，到了冬天，会冒出好些临时做羊肉的小店。但镇上规模最大的，还是戴家饭店。一年四季，都会有从各地采购回来的羊关在后院。

我在外婆家长大，上幼儿园和小学时，戴家饭店是必经之道。走过一片田野，进入一条小巷。巷子南侧是镇上电影院，西出口北侧就是戴家饭店的南墙。到冬天，墙上就长时挂着一只只剥了皮的羊，圆睁着白色的眼球。上学时天才蒙蒙亮，小小的年纪，在狭窄的小巷穿行，最怕的就是与那样的眼睛对视。每一次，都是在羊膻味中仓皇而过。

更早前，还在老庄的时候，后村陈家庄有父亲朋友开的小羊肉馆。记不得多大了，没跟家里人说就自己跑过去玩，一直到天黑父亲找过来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躲在后院听着父亲的声音，想象着可能遭受的惩罚（虽然并没有），那种情绪混杂着冲鼻的羊肉味道，藏在记忆深处。

于是，从小学时起，就不再吃羊肉。后来发展到任何跟羊相关的食品，比如羊油炸的油条。虽然，一度每次外公或者父亲送我上学，经过戴家饭店给我买几根油条是我最大的期待。

后来，就很奇怪地坚持到高中，大学，以至于工作好些年依旧如此。

第一次解禁，大概是在十年前的青海湖。跟客户开完会，安排了烤全羊。西北的羊不同，完全没有老家羊的腥膻，羊肉的香味瞬间让我解除了这莫名的坚守，像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合适理由。

再后来去鄂尔多斯，客户神秘地说有道当地特色菜，要我一定品尝。端上来，竟是一盘羊眼。我平静地看着它们，虽然依旧下不了口，却已经不再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