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帕海的歌声

彭起顺

阿尔山的夜晚，那一方纯净的蔚蓝

　　还是在昆明的时候，昆明的朋友就说，你去香格里拉吧，那里有一片很大很美丽的草原，草原中有很多的小河，草原边上有一片很大的海子，还有连绵的雪山，那雪山就倒影在海子里。用心地记下朋友的叙述，但当问及那草原、雪山和小河、海子的名字时，朋友深带歉意地说，那些名字都太难记了。记得朋友当时对这些草原、雪山、小河、海子那毫无华丽辞藻的朴实叙述，却让我在心中铭记下了这一片宁静清明的仙境。从一踏上香格里拉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时刻的惦记着放不下了。

　　从碧塔海归来，中饭是回到中甸县城一个叫“扎西卡达”的茶馆吃的，全是藏式风味。我原本是喝不了这草原上的奶茶的，而今天却让我喝的又香又甜。正午时分的中甸县城，慵懒的时光，大街上少见行人，外地来的游人都涌进了街头的茶馆。湛蓝的天空上生出很多的云，一片片地压在这小城的上空。

　　香格里拉有三海，碧塔海、纳帕海和属都海成品字形处于中甸县城周围。从碧塔海出来，原本要去属都海，怎奈行至半途因前面修路而未去成，留下遗憾在心头。吃过中饭穿城往西而去，那是去纳帕海的方向。路上问及开车的赵师傅，赵师傅说纳帕海、依拉草原、那曲河、奶子河、石卡雪山、叶卡雪山、辛雅拉雪山就都在纳帕海。好幸运，终未错过这心中时刻惦记的地方。难怪昆明朋友说这些名字难记，第一次听赵师傅这样讲述，刻意地在心中一个个记下。记下了这些如珠玑般的名字，在心中再默默地念一遍，自己就醉了。就感觉它们象一串串的珍珠，人还未到，便以撒落在了自己醉意浸润的心里。

　　纳帕海位于中甸县城西不到10公里处，同样是一处高原湖泊，但海拔要比碧塔海低近千米。纳帕海与依拉草原实际上是一体的，旱季时海小草原大，雨季时草地被水淹没，纳帕海漫漶的几乎淹了整个依拉草原。我们来的不是雨季，草原、海子、雪山都能看到。一路上一直在庆幸着，我们是有眼福之人。

　　到达纳帕海时正是午后时分，入口处有很多的小木屋和烧烤摊。少有游人的季节，烧烤摊的生意显得异常的冷淡。远远地就看到纳帕海的依拉草原了，草原阔大的没有边际。目光不及之处，纳帕海就在那草原的尽头汪汪着，被丽丽的高原阳光照射着，泛着粼粼的光晕。西面的石卡、叶卡和辛雅拉雪山悄然挺立，这是一片三面环山地势平坦的开阔区域，从雪山上融化了的雪水形成的那曲河、奶子河等众多小河流弯弯曲曲地流淌在草原上，如数条飘忽的银练舞动在草原深处，最后注入纳帕海。草原上有人工修筑的栈道蜿蜒着一路伸向纳帕海方向，有碎碎的小花开着，与碧绿的草色间杂在一起，无人看管的牛羊和马儿散淡地游荡在草原上，天上有云飘来，眼前草明草暗。

　　相对于碧塔海的群山环抱，我更喜欢纳帕海的浑然开阔，如果把碧塔海比做小家碧玉的话，那纳帕海则是大家闺秀了。终于寻到昆明朋友讲述的的那种境地了，当时昆明朋友对纳帕海的讲述是一个偶然扯出的话题，朋友的讲述也在毫不经意之间，却不知让我在心中永远地记下了它，并且，当我今天终于走到纳帕海面前时，我的心被眼前的风景震撼了。

　　原本想象的海子却在此退入其次了，眼前这片阔大的草原却成了这风景的主角，只是望一眼这铺天盖地的绿，就让人沉醉、让人惊叹，甚至让人眩晕。又有那些间杂在绿草中自开自谢的碎碎的小花，嫩嫩地绽着、纤纤地挺着，又让人爱恋、让人喜欢，甚至让人心碎。

　　时下应该是这高原草甸最美丽的季节了吧，宛如碧波荡漾的依拉草原，与秀丽的纳帕海、古老的依拉村连为一体，在蓝天白云之下、雪山环抱之中成了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丽画卷。蓬蓬的草茎漫上蜿蜒着直通远方的栈道，斜阳、雪山、芳草连天。一望无际的草海上，有一排排一列列独具特色的青稞架，肥硕的牛羊一付闲庭信步的姿态，很惬意地舒展着身子，或是懒洋洋地拂动着尾巴，当人走近它们时，竟没有一丝的惊惶，有的会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那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友善的目光。草原上弯弯的小河，远远而来，在碧草如毡的草原上悠闲地转着弯儿，如在草海中舞动的白练飘至游人身边似乎打了个招呼又远远地飘忽而去。高原上所特有的那种云在湛蓝的天幕上自由自在的浮动着，没有忧虑，不显烦躁，如草地上的牛羊般悠闲。西边的石卡、叶卡和辛雅拉雪山相互交替着从云雾中露出靓丽的身姿，宛如羞涩的少女，半遮半掩。阳光从云缝中射出，如垂下的纱绫；从雪山之巅泛起，又如撒落的碎银。云飘过，又在草原上留下一片片的草明草暗；风拂来，带着淡淡的清香。草明草暗、如梦如幻；云来云去，如醉如仙，人在这里，睁着眼睛就可以做梦。

　　不觉中走至纳帕海边，一汪水就那么晶莹剔透地显于眼前，没有一丝杂质，纯净的如处子一般。海子的水又把我们一路走来的景色倒影其中，上下对称的是那么的圆润和完美，哪处是真哪处是幻，简直让人难以分辨。在这样的水中，我是第一次如此清晰也如此真实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一直在扣问着，那是我吗？一时间恍惚，这难道真的是在人间。

　　纳帕海的景色让人忘情，更让人心动。置身这样宁静清明的境地，那种蛰伏于心底的欲望又一次在强烈的涌动，就想放下身边所有的工作和责任，来纳帕海做一回高原上的牧人，将日常的生活就在这雪山的脉脉注视下悠闲地放牧，一个人，不需要再有他人，就选定此处，无需再不停地漂泊，就住在草原上那简陋的木板房内，与仙子共舞，与雪山对眠，看日出日落，捋高天流云，感受纳帕海这轻轻的风儿，任界外滚滚红尘万丈，我自悠闲。

　　高原上的天黑的晚，但是只要太阳一落，这纳帕海的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整整一下午时光不觉间就这样溜走了。草原上暮色袭来，纯蓝的天空变成了铅墨色，笼罩着绿草如茵的大草甸。从纳帕海回返时，能看到远处蜿蜒山势的轮廓，雪山在火烧云的簇拥下，气势非凡。转身回望，那草原深处的纳帕海已在遥远不可及的地方，墨黛色的水面象一块剔透的黑玉丢在草原深处。草甸上有牧人把成群的牛羊赶着在回家的路上，湖畔的小木屋上升起袅袅炊烟。暮色中的纳帕海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回望时竟让我一阵阵地发着呆。顾不及同事们的一遍遍催促，我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望天望云望雪山，在这苍茫的暮色里，让徐徐的晚风从身边吹过。

　　恍然间，有歌声从纳帕海方向悠远地传来，那是一个藏族女孩的声音，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歌声中裹夹的那种旋律却把我的心契合，那是藏区所特有的原始、粗犷和热烈。循着歌声，我的目光竭力地想把这暮色穿透，似乎是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来自天外。能看到牧归的牛羊，象是那歌声中的音符悠悠长长，还能看清楚周遭群山的轮廓，又似是歌声中的神韵高高亢亢，高亢、悠长的歌声把人心穿透。突然感觉，这次的云南之行千里迢迢，继续着五年前的旅途从丽江向北跨越金沙江翻上这地处滇西北高原腹地的香格里拉，就是为了在这一刻用心来倾听这穿透人心的歌声。

　　写出这篇文字时，已是我离开香格里拉回到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城市有半年多时光了，但是我一直都以为，在那一个暮色来临的纳帕海，听到的那是一种天籁，遭遇的那是一种天缘。而别后的香格里拉，却只能留在我的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