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文图并制作:白尚立</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世纪40—70年代,在西城及周边村庄说起“成成”来,那是赫赫有名,特别是西城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战争年代,他与文水抗日英雄四大牛之闫四牛一同参加革命。他俩同年合岁,既是患难与共的战友,又是亲密无间的伙伴,闫四牛身材高大(1.82米),他略显矮小(1.64米),因而有“一大一小,四牛成成”“四牛成成,死活相跟”(大小是方言高矮的意思,死活相跟是褒义)之说。发生在西城村的两起事件——“四一一惨案”“二三事件”都与他俩有关。</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的大名叫王效贤,乳名成儿,人们都叫他成成,中共党员。1917年7月,他出生在文水县西城村一个很贫穷的农民家庭,父亲王尚恭老实巴交,以耕种四五亩烂碱地为生,入不敷出,只能另外给富户打短工以补贴家用。成成兄妹三人,他为长,下有一弟一妹。因家贫,他们三人均未上学堂读过书。成成打小就头脑灵活机灵得很,遇事反应快,深得父母喜爱。</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38 年春,家乡沦陷。面对日军的无恶不作肆意蹂躏,21岁的成成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感到很迷惘,苦苦找不到确切的答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怎么做。1940年夏,已是地下党员、抗日村长的闫四牛启示并介绍他参加革命,投身抗日烽火浪潮。同年9月,在刘守仁、闫四牛的领导下,他同蔚永康、王盛高、李士才、白仁光等一道参加百团大战:太汾路上,毁公路、拆桥梁、推线杆;南同蒲线上,刨铁道、烧枕木、毁通讯设施。</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1年初,斗争形势日趋恶化,日伪加紧清乡扫荡,随后施行“五次强化治安运动”,文水平川全部沦为日军占领区。为适应严酷的斗争形势,大部分抗日人员随县委政府机关撤往西山区,平川斗争以少数、分散、隐蔽的方式展开斗争。四牛成成们也只能撤往山区,驻扎于距开栅口子近20里的吕家山。其后的三年是抗日战争最艰难困苦的时期,他们只能白天上山晚上下山在平川特别是家乡一带开展抗日工作。虽然斗争形势相当严峻,但他们的工作一刻也没停止过:积极动员村里的妇女们纺棉织布做军鞋支援前线;同王智的“西药部”武工队锄奸反霸,硬是在日伪区开辟出自己的一片蓝天;晓之以理,让大户们自愿献宝支援抗战;多宝寺村公所前征粮集棉忙前跑后;动之以情,走家入户动员青壮年参军参战;积极开展减租减息工作,让原本不富裕的劳苦大众捐粮捐物,保证我西山区军民及前线子弟兵的供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鉴于他俩的名声之大,故早早上了日伪的黑名单,均在抓捕之列,故而人们称“一大一小,四牛成成”“四牛成成,死活相跟”。</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左为刘守仁,右为闫四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1年初夏的一天拂晓,成成跟四牛在村南办完事刚拐到南北大街上就发现南村口不少日伪军朝这边走来。他俩急忙北跑,敌人追过来了。人们还没有起来,街门都关着,情况很是危急,到后来敌人开了枪。他俩跑到老爷庙前的大戏场里,成成示意先躲到戏台的隔层后边。身高腿长的四牛急中生智把成成一下子就举到戏台上,继而他纵身一跃嗖然上台,藏入后层(前后台有一通天隔层)。敌人追到这里向西、向北分两路追去了。听听没什么动静,为保险起见,成成又提议再折回村南寻找躲藏之处。于是他俩又急忙跳下戏台返回村南。巧得很,白家十字东路南玉和嫂家的街门已经打开了,她家的院子里有个地窨,我方人员对这些藏身之处了如指掌。二人赶忙进院关街门说明情况,随即麻利地进屋藏入地窨里。不一会还真听得街上有吵嚷声,原来敌人追了半天没追着,知道“共匪”狡猾得很,又返回来搜查,见街门开着的就进院搜查。四五个日伪军进来问玉和嫂,说有没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来过。玉和嫂很镇定,说她刚刚起来打开街门清扫院子,没见着什么人。敌人搜查了一通无果,就走了。成成很是感激玉和嫂的救命之恩。玉和嫂淡淡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客气。再说,你们做的哪件事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这算什么呀。”</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玉和嫂)</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4年秋,在我“反蚕食”“反扫荡”“反铁壁合围”“把敌人挤出去”卓有成效的强劲攻势下,日伪已显强弩之末态势。时文水游击二大队与汾阳一大队合并称新六支队。队长张献奎跟中共文水县敌后工作委员会书记李魁年早有想法袭击信贤据点,重点是伪信贤合作社的军用物资:布匹、煤油、火柴等。</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天,张献奎队长、王智队长、抗日村长闫四牛等在西城抗日积极分子路中正家筹划袭击事宜。四牛成成安排的线人送过话来:西城人在信贤据点任伪警备队班长的胡寿恩(乳名水则)现在正好在家。两人稍作商量,成成便来到胡寿恩家。胡寿恩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体壮实,见成成来家,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心虚慌张而又随时应激的狡猾之态全写在这双眼睛上,一看便知是个脑瓜好使、反应快、很圆滑的人。也难怪,在据点里虽是个班长,但能说会道人缘好,在警备队有一定的影响和号召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慌,也不难为你。”成成慢慢说,“新六支队最近要袭击据点,你把村里的设施布局及据点的军力配备给讲清楚就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胡寿恩面有难色,不无担忧与无可奈何相互交织地:“这,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正色道:“王队长(指王智)他们‘谁要坏了心,出门遇上王智的兵’没听说过?”</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道,知道,知道……”点头如捣蒜。</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政策你是知道的,立功受表彰本子上都记着呢,”成成顿了一下,看了胡一眼,继续说,“说假话甚至做恶事,黑本子上同样有痕迹。你看着办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敢,不敢!”胡的脸色霎时变白,几乎是嗫嚅着。</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跟我到中正家,领导们都在那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你是有好处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嗯!”</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路中正家里,胡寿恩竹筒倒豆子,把村里及据点里的情况一股脑儿都抖了出来,无意间还透露出明天徬晚日军中队开赴孝义执行任务,只留一个小班守备。真是天赐良机,胜券可操。遂共同约定:新六支队、“西药部”到达信贤村西街口以“咕咕咕”鸣声为号,胡寿恩负责开村门并让他做好警备队的工作,假装被包围不敢贸然行动;新六支队负责围攻日军炮楼,其他事宜由“西药部”及几个村庄的民兵共同完成。</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这次夜袭对据点的情况了如指掌安排周密,特别是由胡寿恩做内应,更有日军调往孝义的“天赐良机”,故没付什么代价就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从日伪合作社里抢出了10箱火柴、130多匹布、几十桶煤油,还有不少枪支。</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举大大地削弱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大长了我游击队的威风。</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智)</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几个月后的1945年1月中旬,已进腊月门了,但文水人民还处于饥寒交迫的战乱时期,不少村庄有冻饿而亡的劳苦人们。为解决民困让人们过上个温饱的春节,同是这班人商议,决定来一次大行动,动员全县武装力量和群众,把西社据点日伪从民众处收刮到的粮食给抢回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按照上级的安排部署,成成和四牛在村里展开了广泛的动员安排工作。他俩反复强调不能走露风声,对参加抢粮的民兵、群众做了严密的组织、周密的安排,包括所用的牛马车辆、小平车、单轮手推车等都落实到实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同月23日是农历腊月初十,虽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但掩盖不了人们抢粮的热情。西城村距西社近40华里,刚刚吃过午饭,成成就组织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天寒日短,太阳一杆子高的时候齐聚附近的杨乐堡村。成成还是反复强调注意事项。太阳刚下山,情绪高涨的人们赶着大车、拉着小平车、推着单轮手推车,在新六支队、武工队员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向西社进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因事先做好了工作,驻扎在城隍庙的四五十名伪军被我策反,我军及群众到来时都乖乖地缴械投降,而日军驻守的大庙门前被我埋上了地雷,并用机枪封锁,欲出不能。成成帮这个扛助那个抬,帮这边推助那边拉,忙得满头大汗。当发现有的人们只顾捅开袋肚抖落粮食拿袋子不拿粮食时,他提醒人们:拿粮食才是最最重要的,不要只顾拿袋子(做衣服用)。</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西药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快到半夜,人们满载而归。经过磁窑河木桥时,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向冰冻的河面,洒向不宽的木桥,洒向愉悦的人们。有的群众情不自禁地哼起了秧歌……成成跑前顾后,还不时安顿人们如此这般,他在妥善地安排善后工作。</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据后来统计,那一夜,军民共抢了近70万斤粮食、3万余条粮袋、几十大车洋布、几百桶煤油,相当一部分军需物资送给了山里的子弟兵。</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次抢粮,民众们不但有了粮吃,而且还把夺回来的粮袋拆开染上色缝制成衣服,欢心愉快地过了个有吃有穿的春节,同时也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抢粮既紧张又开心,既严肃又好笑。后来成成给人们讲起那个场面很是有趣。他绘声绘色地说:“……说来也挺有意思的,这边群众在背粮运粮,那边咱们的人打一阵枪喊一阵话。咱四主儿(指闫四牛)跟安五牛、武三牛们只管喊话。”有人问为什么只是喊话,他接着说,“这三位都是咱本地有影响的人,他们喊话好让翻译(本地人)译给日本人听啊。那日本鬼子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八路和土八路,吓得龟缩在碉堡里就是不敢出来,只是偶尔盲目地朝外开枪打炮……”</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文水抗日英雄四大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9月1日文水解放,9月4日成成和四牛带领西城村民兵及群众代表40余人参加了在县城召开的庆祝文水解放胜利大会,人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但没过几天就风云突变黑云压城。9月9日阎锡山军队6000余人分三路合围文水县城,城内八路军和工作人员提前转移,阎军于当日占领县城,胜利的果实瞬间被阎军夺取了。西城村、文水县乃至全国广大地区又是一片白色恐怖。1946年6月,蒋阎发动对全国解放区的全面进攻,9、10月间我吕梁军区12、15团等地方部队西渡黄河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只留下县大队和交文支队活动于文水、交城一带,阎锡山为配合蒋介石在陕北的战略进攻,于10月间调重兵到文水,向我根据地地毯式进攻,水漫平川式扫荡。11月阎军拼凑“还乡团”“复仇队”等地方武装大肆杀害我农会干部和群众,同时阎政权施行“兵农合一”暴政,我地方政权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在恶劣严酷的严峻形势下,我党对斗争方式作了战略转移,大批领导干部和积极分子撤往西山区。鉴于“四牛成成”的名声大,组织决定他们转移上山。这样,他们如同艰难困苦的抗战时期,白天上山夜晚下山做工作。新的战斗又开始了。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其后的一段时间里,成成与四牛一道,立足西城,出入墓穴乱坟岗,穿梭树林青纱帐,一次次出色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然而斗争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严酷的斗争形势、恶劣的斗争环境中,稍有不慎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7年农历二月初一下午,成成四牛及我保家队员刘守昌(乳名长元)三人接受任务从吕家山出发,徒步回西城做工作。虽经5个多小时的步行累得很,但由于工作头绪多,有的很急,因而他们顾不得休息,分头行动完成任务。到第二天晌午主要工作做完后,他们三人为防意外在距村较远的乱坟岗躲了一下午,傍黑才回村里找到村长王虎大草草吃了口饭,继续完成扫尾工作。待任务完成后已至深夜,三人告辞村长起行回山。 风,实在是太大了,能听得“呜——呜——”声响;天,实在是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人,实在是疲惫了,大有倒地酣然入梦之势。刚走出村西河堰不远,四牛忽然想起有件事须及早通知武良村潜伏下来的积极分子,宜早不宜迟。山上距武良村50多华里,来回一趟很不容易。于是,他提议回村里歇息,明早拂晓去武良,办完事再绕道回山。他们没再惊动王村长,就势藏睡在村南王宪箴院子前场子里的花生蔓里。无巧不成书。早一天夜晚,有奸人告密,说四牛成成们就在村里。可真是天打地兑的事儿。初三拂晓,阎军直奔西城村并与驻西城乡公所的民卫军迅速包围了村子搜捕他们。</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敌首找到王虎大村长,气势汹汹地:“四牛成成们在哪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他们不在村里。”村长说的很肯定,也是实话,因为他知道早天午夜他们已经回山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昨天在不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昨天在来,晚上走了。”“啪,啪,啪”的耳光随即搧到村长的脸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不报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紧接着就是搜索。也许成成他们三人这些天累坏了,待听得有响动醒来后欲逃跑为时已晚,敌人已搜索到这里,并用刺刀往花生蔓里直捅,情况万分危急。成成想:在这里捅死是个死,冲出去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在这危急关头,他与四牛、长元使了个眼色一起跃出来和敌人撕打在一起,一时难解难分。瞅准时机,四牛向敌群连扔两颗手榴弹。趁着爆炸混乱,身高腿长会武功的四牛跑向西边,翻墙越壁冲出重围。成成寡不敌众,后背挨了一枪托,踉跄倒地,几个彪形敌军就势按住不幸被捕,五花大绑被看守着。长元边打边退冲出南堰口向南跑去,敌人紧追不放,不幸陷入大象村南冬浇后的泥坑里,被敌抓住后惨遭杀害。</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宪箴院落)</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被羁押在位于西城村碑儿街东北角的成家楼儿院内,伪乡公所及民卫军驻扎于此院。从这一天开始,成成经历了一个多月炼狱似火般的非人生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参加革命这些年来早已名声在外,敌人当然知道他的份量,同时也知道这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开头近十天,几乎每天都要审问,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而更多的时候是先文后武。成成当然是坚贞不屈,任凭敌人采取什么花招,施以什么酷刑,他都缄口不语只字未提。吊起来皮鞭抽棍棒相加、坐老虎凳是常事,昏迷过去冷水泼醒……农历二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特别是夜间,寒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冰冷刺骨刀割一般,时间一长,成成中风,脖子歪在一边。到后来伤寒加身,生命岌岌可危。家人几次欲探生死均遭拒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冲出重围后,闫四牛经穿心院到了举人街郭家院躲藏起来,直到晌午才得到信儿:成成不幸被捕押在伪乡公所院内,长元被敌追至大象村南已经被害。他悲痛万分又义愤填膺,起身要走,郭家尽力挽留。也许是感冒了,额头滚烫瑟瑟发抖咳嗽不已。匆匆午饭,确信无危险后裹了件郭家给的羊皮袄,机警地出村直奔西山向上级汇报情况。</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方一直没有放弃对成成的营救工作。经多方努力,通过关系以重金贿赂于伪乡长赵思扬。恰巧此时成成伤寒染身死人一般,敌人见而躲之,赵遂做人情让其家属抬他回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缺医少药而又战乱不已的年代,老实巴交的王尚恭倾家所有为爱子看病,怎奈病已深时已久,况且伤寒病在那些年几乎是不治之症。十天过去了,病情并无半点儿好转,谁也想不到更凶残的恶魔向他们家悄然袭来:九天之内父母被染双双身亡。真是祸不单行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许是上天悲悯无依无靠的兄妹仨,也许是成成这颗赤诚的心感动了上苍,也许是他心中未竟的事业驱散甚至斩杀了恶魔,半个月后他的病情渐有好转,又过了几天则痊愈如初。兄妹仨喜出望外,本村的姥爷姥姥更是喜上眉梢,都说俺成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真有后福吗?暗无天日战乱不止的年代,贫苦人们福从何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痊愈的消息不胫而走,当然也传到了伪乡长赵思扬的耳朵里。他一怔:想当初放王效贤回家是因他跟死人一般怕传染,又……那现在……万一上峰过问并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恰有耳旁风“名人”指点如此这般,遂导致成成“二进宫”——被再次羁押于伪乡公所。不过,这一次很少审问毒打,而是以车夫、民夫、打杂为主。</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成家楼儿院南墙,院门开在东南角)</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眼二十多天已过去,到了青黄不接的农历五月初。时民卫军的一项任务就是征粮,强行征粮,甚至抢粮。这段时期阎军尽吃败战,正规军调往前线,平川的斗争形势稍稍宽松了些许。这一天吃过早饭后,两辆马车及七八个民卫军去八华里远的东旧城村强行征粮,成成赶着其中一辆马车。临近东旧城村有座桥,行至距桥十几米远的时候,随着“叭叭”两声枪响,突然从桥下及两旁的河堰后边冲出二十多位保家队员。“缴枪不杀!缴枪不杀——”响成一片。这七八个民卫军,被突如其来的情状吓坏了,有的扔下枪逃跑了,有的转身落荒而逃。成成和另一位车夫立刻双手紧捂脑袋蹲于地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你怎么在这里?</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睁眼一看:“老梁,是你啊!”遂站起来握手寒暄互致问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成成称作老梁的叫梁万贤,文水武午村人,时为文水四区保家队的一位负责人。何以伏桥击敌,还得从头说起。</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46年6月,驻文水县城的阎军撕毁了签订的“和谈”协议,出兵占领了开栅、孝义等重镇,到10月“水漫平川”时,我党领导的武装为了牵制阎军,在各区成立了民兵参战队,秋后改为保家队。最初四区的参战队以樊家庄的十几名民兵为主,队长赵金山、指导员李成玉也同是樊家庄人。后来周边村庄的民兵也参加进去,全队扩大到三个排一百多人,西城村的闫四牛、王效贤及刘守昌等都是保家队员。时武午村人梁万贤为保家队负责人,成成曾给他们送过几次信,故比较熟识。这一次西城伪乡公所的民卫军去东旧城村强行征粮,早一天徬晚线人就把情报送达到保家队了,保家队遂派梁万贤带领二十多位队员埋伏于其必经之路——桥堰处,单等敌人到来伏击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善后工作处理完后,梁万贤与成成相随同行去根据地樊家庄。成成把几个月来的遭遇细述于梁,高潮处同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伤心处深感惋惜落泪不已。听着听着,梁也是愤懑惋惜悲痛交织着,他紧紧握住成成的手:“我们只有化悲痛为力量多多杀敌才能对得起刘守昌同志,对得起你的二老,对得起英勇牺牲的千千万万同胞!”是啊,几个月来,成成经历了几次生与死的考验,眼看着自己的战友弟兄惨遭敌手,眼睁睁地目睹了父母几天内双双身亡。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兄弟情、父子情,处于乱世显得多么单薄,想想从抗战始到如今,有多少离愁别恨在狼烟战火中消失殆尽,又有多少国破家亡凐灭于滚滚红尘之中,而刀剑杀戮不尽的是那些英勇无畏的仁人志士。他们以中华为念,牺牲小我,为民族、为国家谋安定谋幸福。因为他们深深懂得,国之不存,何以家为。</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效贤之子王虎山)</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重返革命队伍后,成成的工作劲头更大了,他把失去兄弟及双亲之痛化作了革命的力量,并全部倾注到革命工作上。</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后来一年多的工作中,他机智勇敢,不怕困难和牺牲,一次次出色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各个任务。他立足西城,白色恐怖中秘密为前方将士及西山区的政府机关筹集粮棉;“三自传训自白转生”期间,机警地把我革命家属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让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不拍牺牲,冲锋在前,伏击敌人,围攻打援;冒着生命危险越过封锁线传递情报;历数桩桩件件,带领人们锄奸反霸;深入家家户户田间地头,动员青壮年参军参战。正是他心里装着人民,一心为人民服务,嫉恶如仇,英勇杀敌,故而多次受到上级领导的表彰,使“四牛成成,死活相跟”闻名乡里,再度传为佳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中国成立之初,正值年富力强的成成,把满腔的热忱,饱满的精力,忘我的劳动,全身心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之中。担任农会副会长,土改先行;以自己的影响力率先把周围十几户人家组成了互助组,而后倡导并参与组建了南半村、北半村各几百户人家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初级社。1955年县委在西城村召开2000余人的入社仪式,1956年1月份县委政府在西城村召开3万余人参加的“庆祝高级农业合作化大会”及后来组建的联村社——黎明社,他更是殚精竭虑身体力行废寝忘食日夜奋战。“西城58”“辉煌西城”的光辉史上有他辛勤的汗水、无私的付出。</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战争年代,党的组织生活和活动都是地下秘密进行的。1943年底及抗战胜利后,成成就两次提出过申请入党的事,鉴于形势几度恶化而搁浅。新中国成立之初,经镇反清查历史问题后,成成再一次向组织提出了申请。时有人还是质疑他被捕一事,经当时线人、营救操作人及梁万贤作证以及我方没有出现因此蒙受损失之状况,得出结论:无有变节。终于1953年初,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效贤父子俩拍照于1963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世纪进入60年代,他连续几年任四中队包中队干部,并兼任第15生产队队长。战争年代形成的品格风范没有变,他心里时刻装着人民,想人们所想急人民所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办事既有原则性又不失灵活性。对党员干部既严格要求又讲究工作方法,特别注重培养新生力量。经他手培养出根红苗正吃苦耐劳勇于奉献的白允山、阴世才等干部在后来的农业生产中奋勇争先成绩显著,跃居18个生产队之首,多年传为佳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混沌时期,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助“狂风骤雨”诬陷他战争年代“贪污筹往西山根据地的粮食10石”“被捕变节出卖同志”“丧失立场得财放敌”三大罪状被扣上“叛徒、坏分子”的帽子而大会批小会斗。之后的几年间,他一直为自己的冤屈奔波申诉着。1972年以其“表现好”摘了“帽子”。1981年得到彻底平反,时“交城县(时属交城)关于王效贤同志错案的纠正决定”如是说:“……1.王效贤同志贪污筹往西山区的粮食10石纯属捏造。2.被捕一事在肃反运动中已经查清,不应再追究。3.得财放敌纯属诬陷,伪乡长赵思扬之事不应由王效贤同志负责……”</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笔者走访王效贤之子王虎山与知情人郭计生)</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历史总会给人一个真实的面目。</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96年12月,王效贤同志走完了奋斗不止坎坎坷坷富于戏剧色彩的人生,不幸去世,享年80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br></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0.10</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王虎山)</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写在后面的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四一一惨案”指1945年农历四月十一日发生在西城村六人惨遭日伪杀害的事件。时日伪包围了西城村搜捕四牛成成,可巧二人不在村里,结果日伪错杀李四牛母亲和妻子;还有我抗日积极分子石泰仁及其家属四人一同被害。笔者有另文赘述。“二三事件”指文中王效贤、闫四牛、刘守昌被围杀的那件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西药部”是指在抗战最艰苦的那几年,王智组建的一支活跃在文水平川独特的武工队。队员有三四十人,个个身怀绝技,都是土生土长的文水人,都胆大、心细、强悍、不怕死,故而人员虽少但战斗力极强,反奸除霸绝不手软,时传为佳话,有顺口溜:“谁要坏了心,出门遇上王智的兵。”因队员取名以西药名称或以数码编为代号,故称“西药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3.笔者从《中国共产党山西省文水县组织史资料(1926—1987)》上查出:梁万贤1949.10—1950.4任文水县四区副区长;1950.4—1952.6任文水县四区区长。在《文水文史资料》合订本上查出“1946年6月,阎军撕毁‘和谈’协议,出兵占领了开栅,扎下了据点,残酷欺压百姓。我党领导的武装,为了牵制开栅、堡子村的阎军,在四区成立了民兵参战队。参战队队长赵金山、指导员李成玉。参战队初建时主要以樊家庄的十四五名民兵为主,后来又增加了周边村庄的不少民兵,队伍扩大到一百多人。这年秋,改为保家队,不久又改为游击队。”</span></p> <p>(现王虎山院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