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u>打谷场,又叫“场院”,是农村用来打谷晒粮的场地。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期,那时候还是大集体,村里不叫村,叫“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一个打谷场。吃大锅饭的年代,人们都是在一起劳动,拉庄稼的只管拉,在打谷场里“打场”的只管打。所谓的“打场”,就是用牲口拉着碌碡在摊铺好的庄稼上面一圈一圈的碾压,直到把庄稼完全脱粒为止。打好的粮食按生产队所有的人口分“口粮”,算计得斤是斤两是两,食量大一点的所分的那点“口粮”根本就不够吃,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搭配一些山野菜来充饥。分完“口粮”以外的大部分粮食则由生产队长派人赶着大马车全部送去人民公社交了“公粮”。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每家每户都分得了田地,所以从那时开始各户都有了自己的打谷场,粮食全部归自己所有,也没有“交公粮”这一说了。</u></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打谷场的选地必须平坦,方便碌碡的运作和粮食的晾晒,还要离家近一些,方便打完场往家里运粮食。因此,村子周围房前屋后所有的能平整的场地就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打谷场,有圆的,有方的,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把整个村庄严严实实的包围了起来。</h1><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i><u>秋季收割之前,就得开始收拾打谷场,闲治忙用。先是把上一年存在那里的庄稼秸秆清运干净,把所有杂草除尽,然后扫去浮土,洒适量的水,铺上碎穰子,最后用牲口拉着碌碡进行碾压,达到平整、结实、不起土的效果,这样的打谷场在以后打场过程中,所打的粮食会非常的干净,没有土。碾压完的打谷场最怕下雨,因为下了雨土地就会泛软,容易爆皮起土,所以每下一次雨之后,都要立即再次用碌碡碾压,以确保打谷场的压实度。</u></i></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u>开始收割了。一般都是先收割豆类,然后是黍子、莜麦、荞麦、谷子、高粱,玉米几乎每年都放在最后收,因为它不怕风吹雹打,即便刮倒了或遭受了冰雹,也不会损伤粮食。</u></b></h1><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u>三春不得一秋忙,这个季节的农民便开启了起早贪晚的三点一线的生活模式:家——庄稼地——打谷场。北方的秋天极易刮大风和下冰雹,而庄稼成熟的季节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那个时候的农民特别关注天气情况,都要赶在大风冰雹前收割完毕。有的甚至半夜就起来去割地,为了即将到手的粮食,不得不和大自然拼一把。</u></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7, 181, 74);"><i><u>庄稼割倒了,然后就是用驴车或是马车往回拉。拉地的那一段时间村里的山路上车水马龙,全是大大小小的车辆,吆喝牲口的声音充斥着远近的山岚沟壑。打谷场里也是沸腾了起来,卸的卸、铺的铺、晾的晾、打的打,孩子们则三五成群在嘻戏奔跑,或绕着碌碡转圈圈、或躲在庄稼垛的逢里捉迷藏、或跳在穰子窝里翻跟斗,玩得开心极了。</u></i></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7, 181, 74);"><u>用长绳子牵着牲口拉着碌碡在摊铺好的庄稼上面进行碾压工作的叫“碌场”,“碌场”是非常具有技术含量的,要一个磨紧挨着一个磨的碾压,否则碾压不均匀,起不到完全脱粒的效果。按照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碌场”时不能把赶牲口的鞭子抽响,意思是不能“蹦响箍”,也不能估产量,意思是“蹦箍”,粮食装口袋下场的时候妇女不允许在打谷场等等,这些老一套的旧规矩,随着时代的变迁,早已成为了一段被人们淡忘了的历史。</u></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i><u>豆子这类农作物好拉也好打,随便装到车上就行,豆秸相互粘在一起,轻易不会从车上掉下来。直接卸到打谷场中间,摊铺均匀就可以打了,用碌碡碾压一遍翻一遍,重复碾压翻场三到四遍,基本就完全脱粒了。扬场的时候需要注意,因为豆子是圆圆的,扬场时容易滚得满打谷场都是豆粒,这种现象就叫“满场欢”。为了避免这类现象发生,有经验的老农就用秸秆围起来一个圈,这样豆子就不会“满场欢”了。豆荚皮和豆粒几乎是一个重量,扬场时豆荚皮就会夹杂在豆粒里,这时候就要看“打摞”的手艺了。所谓的“打摞”,是打谷场里仅次于扬场的技术活,“打摞”人要用特制的扫帚把粮食里的杂物扫出去,“打摞”和扬场是同时进行的,需要和扬场人默契配合,扫把要长,猫腰弧度要大,力度要适当均匀。</u></i></b></h1><p><br></p> <p><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76, 79, 187);"><u>最难拉和最难打的是莜麦。因为莜麦的整个秸秆都是滑滑的,拉地时要想装好车,难度非常大,这就发挥出装车人的技术水平了,装得好的方方正正,扯都扯不下来,装得不好的车还没出来地就往下掉,俗称“下蛋”,意思是车没装好,一会掉一个,一会掉一个,装成“下蛋”车了。莜麦两头尖尖,形状呈筒形或纺锤形,籽粒瘦长,有腹沟,表面生有茸毛,尤其在顶部最为明显。打莜麦需要“搂场”,用特制的一般是八到十个齿的“搂场耙”进行操作,搂一遍翻一遍,反复几遍后才能脱粒干净,如果发现搂出去的穰子里还有粮食,就需要对穰子进行二次碾压,称之“捞穰”。莜麦在扬场的时候也要特别注意,必须戴好帽子,用女人包头的丝巾把脖子围好,因为莜麦上的小茸毛一旦粘到皮肤上,会瘙痒难耐。扬场的时候,小孩子们必然是要清除到打谷场以外的,大人们一声喊:“扬莜麦了,赶紧出去离远点”,小孩子们就乖乖的跑到远处去了,也许是均受过莜麦毛刺痒之痛的缘故而如此听话吧。</u></b></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相比较而言,麦子、黍子和荞麦是非常好打的。割完地在地里晒几天,然后拉回来直接摊铺就可以上碌碡碾压,工序也不那么复杂,翻个三四遍就打尽了。实在打不尽的简单的进行一下二次“捞穰”就可以了。</h1><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i><u>较为复杂一点的是谷子。割地时要打出用来捆个子的“葽子”,最前面的割地人叫“领头人”,不但要“打葽子”,还要“冲趟子”。割倒的谷子要一把压着一把规整的放在地上,所有穗头的朝向要一致,以方便后期“削谷子”。割完之后三天左右干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捆地”,就是把割倒的谷子用打好的“葽子”一个个拦腰捆起来,以便于搬运。“捆地”不能捆早了,捆早了庄稼湿不好打不说,还容易使秸秆发霉变质;捆晚了也不行,捆晚了“葽子”变干就拧不上了,“葽子”容易折断。把谷子一车车拉回去,一层层一垛垛垛在打谷场的边缘,一般都是穗头朝向太阳的方向,晒穗头。其它粮食打完了,开始“削谷子”,把大垛拆开,分成若干个小垛,削谷子的人每人一垛,一把一把的用专用的削谷刀把穗头削下来。这时候大多是几户人家搭伙干,干得快,也热闹。人员是有分工的,有分小垛的、有专门削的、有捆干草的、有专门拧捆干草用的“葽子”的、甚至还有专门磨削谷刀的。各岗位人员分工合作,密切配合,一气呵成。削谷子要仔细,在秸秆上不能留下谷穗,留下谷穗的就叫“家雀脑袋”,一般这个时候东家都会提醒削谷子的人:“不要留下家雀脑袋啊!”削完谷穗的秸秆要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捆起来,称之为“捆干草”,三四十公斤一个,捆好后规规矩矩垛在打谷场的一角。可别小瞧了这些干草,这可是家里养活的耕地种地拉地的牛马驴骡今冬明春的全部口粮。谷子削完后,把谷穗直接摊铺就可以打了,很好打的,几个磨下来,一搂一翻,重复两遍就完活。“堆场”的时候很累人,因为谷子摊铺的面积大,籽粒多。“堆场”要根据当时的风向来确定堆粮食的位置,假如是北风,就往北面堆,南面多留空地落谷糠,谷糠不能糟蹋了,要喂猪鸡。位置确定后,用木制的梯形的“刮场板”进行操作,一个人在后面扶着“刮场板”,前面拴个绳子用人工或者牲口拉,把粮食集中一个地点堆放,堆场的时候切忌堆成圆形,要垂直于风的方向堆成椭圆形的,方便扬场。没风的时候,堆起的粮食压在打谷场,就叫“压场”,这种“压场”的情况经常会出现。“压场”之后就要“看场”,每家每户都在打谷场的角落里搭建一个简易的“场院屋”,用木头支成一个三脚架,上面用干草或者穰子覆盖,里面铺上厚厚的碎穰子,人坐在上面看着自己的粮食,免得被小偷偷走。看场人坐在“场院屋”门口柔软的穰子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数着天上的繁星,在那时候的深秋的夜晚,别有一番惬意。</u></i></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u>打谷场里最活跃的时段莫过于“下场”的时候,“下场”就是把扬好的粮食装袋子运回家里。刚分田单干那会儿都是用口袋装,高一米六、直径四十公分左右的大口袋,一口袋一口袋用人工抗回家里倒进圆仓,那时候种地不上化肥,产量很低,一亩山地谷子也就是二百斤左右。女人负责过筛装袋子,男人负责抗运,男欢女笑,孩童环绕在周围打闹蹦跳,场面极是热闹。后来逐步实行上化肥,产量越来越高,笨重的口袋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开始用麻袋、纤维袋“下场”装粮食。</u></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i><u>就这样,从割完地开始打场,大概一个半月时间,场基本上就打完了。也有一部分农户不愿意起早贪晚干活的,他们上冻之后还在打场,农村称这种情况为“打冻场”,反正是自己的活,没人催没人管,我行我素,任着性子慢慢干吧,这些不着急不上火的人哪个村都有几户。</u></i></b></h1><p><br></p> <h1 style="text-align: justify;"><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u>最难忘的是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那时候的秋天生产队都是抢抓时间打“夜场”,为的是抢收粮食交公粮,体现农民爱护国家,支援国家建设的积极性。生产队所有劳动力夜里齐聚打谷场,队长分工完毕各就各位,人们的欢声笑语和着孩子们顽皮的打闹声就响彻整个打谷场,弥漫在繁星闪烁的夜空里。那时候人们干起活来都是争先恐后,思想觉悟非常高,没有一个偷懒的。打“夜场”至半夜,有专门伙食人员在生产队的队部架起大铁锅,用饸饹床压上几锅荞麦面饸饹,做点酸菜卤子,吃上一顿荞麦面饸饹夜饭,然后接着干活。荞麦面都是刚刚在碾子上磨出来的,好吃,筋道,吃起来那个香甜劲,就像过大年似的。那个年代的农民活得就是个洒脱,无忧无虑,快活惬意,在生活中除了快乐,没有丝毫压力。</u></b></h1><p><br></p> <p><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7, 181, 74);"><i><u>如今,农业机械化已是遍地开花,人工割地、驴马拉车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步到位,机械收割,直接装粮食了。所以,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打谷场便也就失去了以前的繁华和活力,冰凉的碌碡冷冷清清的静卧在打谷场的角落里,似乎正在向过往的清风诉说着曾经的喧嚣。大大小小的打谷场,见证了农村农业的发展史,现已经逐步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了一道包围着小村的令人五味杂陈的风景线。</u></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