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东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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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跟三笑先生相约，去东杨走一趟。 东杨村是三笑的老家。据说，打磨（mei）李家鲍凤阁（解放前，鲍家大院的主人）家的大门，就保存在这个村子的徐姓人家。 去之前，我和三笑先到菜市场买了草鱼和麻鸡，午饭准备在三笑的大叔家吃。 三笑上手挑选白条鸡的“架巴”（姿势）很专业，卖白条鸡商贩剁鸡块的技艺非常娴熟。 剁鸡块看似容易，可也不是随便这里剁剁，那里剁剁此般的简单。只见商贩把白条鸡向上一提，取出搁于鸡身内部的鸡胗等物放在案板一边。白条置于案板正中，右手持斩骨刀，左手拿起磨刀棒，左右“刷刷”几下。腕上施力不大，干净利索。刃边，旋即锋利如新。掀起鸡翅，欻地削下，啪啪剁成翅中与翅尖两部分。再把鸡腿完整切下，分为鸡腿和鸡爪。然后按从头到尾的方向把鸡身分为两份，均匀地剁成小块。整个过程既轻巧又快速，剁出的鸡块外形美观规整。 两只白条鸡（麻鸡），九斤一两多一点。市场价格，九元钱一斤。 我对商贩说：九元一斤，九斤，今天又是“九九”重阳，收八十一吧。 商贩说：诚信经营，九斤一两多点儿。小本买卖，免费剁块，您给八十二。 大家哈哈一笑。 商贩利利索索把剁成块的麻鸡装袋。 如今，三笑老家的院子，是他的大叔住在这儿。 大叔很健谈，年轻时候闯过关东，最远到过呼伦贝尔。 院子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园，种着白菜、菠菜、芫荽（香菜）、萝卜和大葱，还有几丛决明子。决明子是一种一年生的豆科植物，种子成熟后有较高的药用价值。他家的天井里晾晒了不少。 大叔常读医书，我们聊起马榨菜（马齿苋）、婆婆丁（蒲公英）、老牛舌（车前子）、芦根和白蒿（茵陈）等当地常见植物的药用价值，他把话匣子打开了： “白蒿和茵陈虽是同一植物，但形态不同，不同月份称谓也不一样：三月的茵陈，四月里蒿，五月里拿来当柴烧。这三月的白蒿才是具有药用价值的茵陈……” 辣椒的长势真好。 天井里晾晒的决明子。 还长在植株上的决明子。 太平河把村子分成了东杨村和西杨村。 三笑带我参观他住过的房子，格栅上的图片，是九六年冬天在济南的东图书店购买的。格栅，是八十年代很有名的手艺人「框子」的杰作。 吃午饭之前，三笑带我到村后的氨水池去玩。 他告诉我：氨水池里面，有小时候和同学们用粉笔写的字。 可是，多年过去了，氨水池已经找不到了。 有点失落的三笑，突然失声嚷道：财神！ 原来，他所说的财神，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 过去我也曾听说过，刺猬被称作八大地仙之一。并且，是白仙（财神爷），有招财进宝之意。 这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动物，可是它们的攻击性并不强。在感觉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通常会选择逃跑，或者将自己蜷缩起来，用满背的棘刺来保护自己。因此在童话书里看到的，一般是它乖巧可爱的形象。 故事中的小刺猬会把身子团成小刺球，在树下一滚，将落在地上的果子背回家去。实际上它主要是以昆虫为食，其中包括大量有害昆虫。捕食的地点多集中在农田当中，这对于人类来说是有益的。 闯入者打破了这里的安静，眼前的这一只小刺猬，对我们的突然造访显得很紧张。镜头下东躲西藏，倏地滚下土坡不见了。 池塘边的芦苇丛密匝匝的。 在这诗意阑珊的季节，芦花蓬松的絮缀在秸秆的顶端，兀自美丽着。许是为生命，或是为远方…… 拔下一株芦苇，用胳膊肘测量一根芦苇的长度（手指尖到胳膊肘之间的距离），正好是六个长。 原生态的芦苇荡。 畅游在水中的这两只水鸭，叫声清晰明亮。 虽然我们没有攻击它们的意思，可是它们却异常机警。总是在离岸边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游弋着，绝不靠近我们半步。 湖心上的水纹荡开，温婉细致。碎影，不时在水面跃动。它们摆动的双蹼，于波光盈盈处轻轻划出层层褶皱。一双眼睛，在清幽的天空下闪烁。 这是本就该属于自然界的美好。 愿处于生物链中的每一个具体而真实的生命，都能够相互和谐地生存繁衍。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鲍家大院的大门，就存放在这个院子里。可是，锁着门了，我们没能进去。 秋深，村子里的爬山虎叶子红了。 东杨村有四百多户，约有一千五百人。 走在村子里，很多人都认识三笑先生。 庄乡爷们、婶子大娘都很热情。杨春生是村里的明白人，能说会道。说： ——振华回来啦 ——回来啦 ——有啥事吗 ——木啥事，家来看看 ——村里滴屋，都能认个谁家的来蛮？不常回来，迷户了吧？ ——都知道，都知道…… 这时候，一辆三轮车在身旁驶过。突然在前面来了一个急刹车。 开三轮的，是明磊的堂嫂。 ——哎吆，振华回来了 堂嫂风风火火，一看性格就很开朗。 ——嫂子，还记得我跟你撂个（摔跤）吗 ——捏个还想不着蛮 ——我把你摔倒了 ——你再摔不倒我，不完了吗！ 三笑的堂嫂悄悄跟我说，我寻思能摔倒他来，哈哈。 俗称「火烧心」，烧开水用的。 冬枣树枝生火，大锅炖麻鸡和草鱼。 吃过午饭，我跟三笑想去“杨家盐业遗址”看看。 杨家盐业遗址，在东杨村西北方向。 史料记载：杨家盐业遗址群时代主要属于战国，个别早到西周早期和春秋时期。遗址群的规模很大，是黄河三角洲地区目前发现的最大盐业遗址群之一。 该遗址是1950年发现的，在发现之前，村里人曾传说一到傍晚，常看到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在这里觅食。可等人们走近了吧，鸡却不见了。于是，当地人就传说这里有宝藏。 后来，遗址被发现了。自1955年起国家先后经过了四次调查。这处遗址东西长650米，南北宽240米，总面积约15.6万平方米，其中包括12处周代制盐遗址。 由于具体位置不清楚，我俩正为怎么去找犹豫不决。恰好小生过来了。 小生的大号叫王炳武。他知道古窑遗址的位置，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 这个小生，既是三笑的庄乡侄子，也是小学时候的同学。参过军，部队复员后在家务农。他在部队里学过画画，有基础。后来在三笑先生的指导下，又有了很大的提高。曾经的利国鲁北木材市场牌坊上的两条龙，就是出自他之手。 路上，小生对三笑说：叔，我写了几篇散文和诗歌，晚上微信发给你，抽空您给指导下。 三笑说：谈不上指导，相互学习。 俩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上了海天大道。 小生有别的事，把古窑遗址的位置跟我俩简单一说就走了。 穿树林，过沟渠，我俩在野外一通寻找，可实在是找不到。恰好太平河边有一个钓鱼的人，三笑认识，是东杨村的一个庄乡爷们。细一打听，原来是我们走过了。 回头继续寻找，走进一片密林，翻过两条大沟。遗址的两块石碑，终于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找到了，太不容易了！ 断桥 太平河边钓鱼人 富国海港 旷野秋意 静谧的树林 像是鸟窝 1977年12月，山东省革发【122号】文件公布“杨家古窑址”为第一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2013年5月，国务院以国发[2013]13号文件公布杨家盐业遗址群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遗址处，我和三笑找到了不少陶片，看样子像是盔形器、滤器和绳纹小口罐的碎片。 我俩把这些陶片规整到一起，放到了遗址立碑处，如果有人再来这里，可以欣赏到这已经存在四千多年的物品了。 三笑说，我看过一段话，很有感觉： 泥土塑造了它泥土又掩埋了它人们在泥土中发现了它又重新认识了它 …… 嗯，是的。 这是泥陶制品，也是历史。 2020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