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茶相伴的日子

飞哥

最近突然发现，人过中年，油腻大叔的气质越来越明显了。除了早生华发，大腹便便外，不修边幅，穿着随意，无论走到那里，茶杯不离手是我怎么也改不了的习惯了。一直向往今后闲来的日子，一是下围棋，二是读书，三就是品茶。我本质上不是那种生活精致的人，总是觉得品茶过于精致，那种过场很复杂的品茶，太累。我的喝茶方式很简单，喝茶就是喈茶，牛饮而不知茶味。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泡一大杯茶过瘾，以解以夜的甘渴。早茶我是必须喝的，下午更是必须重新泡茶，要不是太淡了；晚茶还要泡一杯，从来没有喝了茶就不能眠的情况，这也是我的福气了。

真正开始喝茶还是在八九九厂机动科上班的时候，那时候，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大家烧水泡茶，初来乍到，总是要勤快才有好印象。每个人的茶杯都集中摆在桌子上，茶叶也是公用的，有谁来的早，谁就把大家的茶都泡好。我工作的机动科有位老爷子，是个奇人。八九九厂名气大，能人多，全厂三千多人的军工企业却只有他一位八级钳工，这是钳工中的最高基别了。记忆中好像是工友刘子军的老爸，叫刘元彬。我在799厂读技工校，专业是钳工，实习也是在799厂，师傅是个高手，可惜名字已经不记得了。记得实习的时候，我师傅就曾告诉我说，钳工技术最好的就数刘元彬，这个刘元彬可不得了，他不仅钳工技术精湛，解放前他还是个神秘的地下工作者，功夫十分了得。在文革期间，文攻武卫，为了支援攻打泸州的队伍，老爷子在799厂车间带领大家制作冲锋枪，谁都不相信会成功，但老爷子竟真滴制作出一把冲锋枪来，包括枪膛里的来福线条都是老爷子在车床上亲自拉出来的，那是相当的厉害，799厂的师傅们都佩服的不得了。在我当维修钳工的时候，每当遇到技术难题，老爷子一出马，听设备的声音老爷子就能判断出问题所在；更神奇的是，有一次对精度要求极高的刨床进行维修时，同志们花了很大精力也没能找到机床的问题原因，最后只好请老爷子出马，老爷子了解机床的故障后，只是用榔头敲打机床的特定部位，机床竟神奇运转正常了，加工出来的产品精度完全达到精度要求，太神奇了，这可是我亲身体会的。因为老爷子业务精湛，工厂也就聘请作为技术专家使用，成为工厂的宝贝。这个老头很特别，手里的东西都很精致，很特别，他的茶杯也与众不同。一个普通的玻璃杯，他自己设计了非常精致的杯盖，既携带方便又安全不漏水，还能防止别人偷偷打开，这个功能特别新颖。他在茶杯上设计了一处非常隐秘的机关，这个开关设计的十分巧妙，有点像古代门锁开关的那种，不用钥匙，却不可轻易打开，一般人摸索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关，很神奇。杯子除了杯体是玻璃，其他全部采用不锈钢纯手工制作，杯盖上带一个手柄，可以灵活翻转，可以挂在车上或者挂在裤腰上，携带很方便，样子简洁美观大方，看了以后让人爱不释手，却是再多的钱也无法买到。只要在机动科维修组工作经历的人都会记得老爷子的水杯，只可惜我没有留下杯子的照片，但杯子设计的精巧让我至今印象深刻，如果能够把这样精巧设计的水杯推向市场，绝对会是颠覆性的产品，只可惜当时我们都没有这样的经济头脑，想起来好像错过了一个亿！记得当时我和我的师兄们纷纷模仿去制作一个，也有技术很高的师傅参与仿制，但是仅仅是仿制，直到我离开工厂也没有一个人仿制成功。这让我对老头子的手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茶杯，是我特别喜爱的东西之一，男人的爱好的东西本来不多，茶杯也不是什么大件，买茶杯也就有点放肆。每当到一个新的地方，茶具总是我关注的东西，各种茶具都买一点，紫砂的、陶瓷的、土罐罐、还有不锈钢的，不知不觉，家里的茶具居然堆积如山，放满了整整一柜子，仍然不觉得多余。不过，最喜欢的还是玻璃的，玻璃杯透明，可以看到茶叶的形状和颜色，能够让人心情愉悦。不喜欢杯壁上有竹鸟图案，看似文雅精美，其实很俗气。

其实，大多数喝茶的日子，是在下棋和读书之外。一直幻想着退休后好好找几本书认真看看。女儿上学了，留下来许多书籍，都是些以前想看却又是没时间看的书，留在那里一直舍不得处理。现在时间有了，却发现眼睛老花了。因此，无事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仍然是养神泡茶。我常常在同事面前自爆家丑，说我是个残疾人，一是嗅觉迟钝，而是味觉不灵，不知道这是属于几级残废，如果评为三级残废，我准备去申请个税减免了。不过，生理的缺陷并不影响我却成为资格的老茶客，只是觉得，以我这样的条件，用好茶实在是有点可惜了，因此，我基本上不喝那些高级茶。记得在八九九厂维修组上班的时候，工友们喝茶的时候，喝的最多的不是花茶也不是绿茶，而是茶粉，是那种茶叶剩下的碎末，是各种茶叶碎末的混合，那种茶叶味道的浓烈和清香是别的茶叶没有的，当然，买粉茶的主要原因不是味道好而是因为便宜。那时泡茶还没有听说有洗茶的习惯，只怕茶叶洗干净了，茶叶味道也没有了。我等凡人，靠工资生计，昂贵的茶叶虽然也买得起，可是性价比差的太多，因此即使到了今天，我还是消费五六十元一斤的茶。老婆和同事多次指责我吝啬，说我买的茶叶质量太差，说这种茶叶里会有很多农药，对身体十分不好。但我想，喝茶，茶叶不在于高等，也不在于昂贵，重要的是能从茶中品出味来；就象人生，富贵位尊者有他们的人生境味，贫穷低贱者也有他们人生的味道一样，一般的茶叶，自有它的味。而且这味，是大众化的味，大多数人只要细品，都能品出的味。

喝过很多品种的茶叶，也有特别高级的，但是最喜欢的却是宜宾屏山的炒青还有就是买那些碎末的粉茶。那种味道是家乡的味道，甘醇而厚重，让人无法忘记，更无法替代。屏山炒青与其他的茶叶不同，茶叶的叶片都不是最嫩的尖尖，老叶子是主力，泡的次数也多。我泡茶从来不安常规程序，通常我把炒青放入茶杯，首先是加入冷水，这时你可以听到炒青在茶杯中发出卡卡的响声，茶叶发胀以后，倒去冷水，再加入开水，这样既洗了茶还不会冲淡茶味。开水冲入杯内后，茶就在沸水里飘浮，叶片会随着时间慢慢舒展开来，直到完全树立，对着静静的阳光，颇晶莹剔透的感觉。再看茶，绿的如处子般可爱，慢慢的舒展开叶身，沉到杯底去，只需过一会儿，茶杯里的水就有了淡淡的绿。这时的茶水晶莹透明，但杯内茶叶的清香，却时时向周围散发开来，诱人的送入人群的鼻息。喝上一口，就会有淡淡的涩味，或还有微苦的感觉，但是只要茶水一下肚，一种滋润的甘甜很快回到口中，延绵不绝。再冲第二水，茶香更是浓郁，茶味更加苦涩，外人都觉得这是茶水最难下口的时刻，其实，人生最美好的时刻这时才刚刚开始。

来到四川时间久了，仿佛觉得喝茶各地会差不多，其实南北的喝茶习惯差异很大。在成都茶楼可以说遍布各个地方，但北方城市则不同，喝茶的人比喝酒的人少的太多。其实，想要了解一个城市的市井文化，除了去当地菜市场，我认为茶馆也是不得不去的一个地方。老舍先生曾经写到：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这里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天地玄黄，共存俱在。对于四川的老百姓来说，火红的炭火和特大号的茶壶，大概是骨子里对于老茶馆最深切的记忆。在茶铺可以看到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的老头，天南海北地聊家常、聊历史趣闻，偶尔还会见到只有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名人在台上侃侃而谈，你以为他事事知晓，长大才知道，其实那些都是人家的阅历。

我以为，喝茶，主要是提神，因为喝茶能够让人神清气爽，工作效率也会随之提高，开起车来也不会发困，其次才是体验茶中之味。但是品茶则不同，品茶就如品味人生，人生之味，便也就如茶之味。幼时不懂生活，偶尝人生之味，总觉无味，抱着幻想只想长大，长大了，懂事了，才明白现实的无奈，才知道人活着的艰难。如果能守着梦想，不断地努力，承受人生这艰难的时期，终有立散雾开之时，会享受到梦想实现后的甜。这就如品茶，只有历经了苦味，才能体会回甜，更能体会这甜味不同的意义，让这甘甜在内心深处驻留的更长。迎来送往，茶叶浮沉，我想，就这么虚度时光也没什么不好。坐在茶馆里的人们，将长长的日月当做一壶白水，把生活的滋味当做甘苦的茶，一碗茶慢慢品味，人生二字约等于这碗茶水。在静静的日子，就这么静静地品茶。从而加倍地热爱生活，不管是甘甜还是苦涩，都是人生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