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爱情，映红了夕阳的余晖

周正

送走了父母，也送走了爱人，形单影只的自己也已经进入暮年。重阳将至，那些夕阳西下的故事与祝福，只能送给我自己。

夜已深，却难眠。明天，是她的五周年。

孤独的日子，我并没有变得冷漠，我只是把爱和对爱的渴望，深深埋藏在心底，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这个世界，以及我周边的人。因为，我希望世间的所有都是真爱，认认真真地爱。

这样的夜，似有许多话要诉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翻起旧时日记，让那逝去的爱情，映红我夕阳的余晖……

2009年8月20日

 

妻子嫁给我这一介凡夫已经20多年了。20余年，青春荡然而去，鬓发隐隐生丝，正在走向生命秋天的妻，在我眼中仍是一片灿烂迷人的夏。

 

妻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肤色白皙，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清澈而善良。相比之下，我的形像让我对妻怀有永远的歉意。

 

妻的青春岁月，因为参杂进了我，所以失去了她本应有的快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彼此之间交换了真诚、友谊和爱。

   

因为双方的家境不是很好，基本上没有“光亮”可借，婚后前10年的生活可以用“拮据、贫苦”四个字来概括，但她说，那段时光是她人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日子。

 

曾经和妻子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不该成为夫妻的夫妻，只为这“夫妻”两字，我们付出了太多的生命，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快乐。

 

庄子有一句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句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妻和我不能相忘于江湖，所以我们只有相句相濡，去等待岁月的解放。

 

  妻性格开朗，长乐知足，即使婚后的生活不可言喻的清苦，甚至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件值钱的衣服，没有一件首饰。

然而她从不怨我，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叹息。她用勤劳和简朴为我支撑起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让我在并不愉快的人生之旅中有一缕温馨相随。

 

妻很善解人意。幼年孤独的经历造就了我的自卑和忧郁，在我人生飘摇不定的淡季里，是妻明快的基调充实着我怅然若失的情感。

如果没有妻的情感香醇抵御风寒，我将不知如何！因为那基调是维系我精神追求的亮色；因为那醇香是激励我正视现实的底韵。

 

妻的心胸宽广如海，当我自己不能替女人营造一份舒适而时常自责时，妻总是宽慰我激励我。

只有我把所有的抑郁与不快转移给妻，我才有勇气抹一把泪水重新走向生活，我早已清楚地意识到在我的生存空间与血肉之躯中，离不开妻的宽容与支撑。

 

  妻通情达理，热情好客，深谙交友之道，待人接物更远在我之上，使我这个犟种的为人变得更丰满。20余年的婚姻生活，有妻相随，我觉得人间最善良的就是妻。

 

  回首往事，我们很苦很苦但也很乐很乐。因为我们活得很真很真。我们不欠别人，别人也不欠我们。就像无边的宇宙中，每一个星球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一样，妻永远都是她自己。

2009年9月9日

 

妻妹陪妻去温泉疗养。

 打开家门， 80平米的屋子，竟如此空旷。

  喝了杯酒，烟灰缸里的烟蒂逐渐增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种莫名的孤独阵阵来袭，心脏隐隐作痛。

 

妻临行前说，天凉了，该换绵被盖了。既是睡不着，索性把拆洗过的被子做上。

久违了的针线在被子上缓慢地穿梭，却针针扎在心头上——从来没有细细品味过聚散离愁的滋味，如今才发现，牵挂竟是如此强烈。

 

与妻的恋爱少有浪漫，多为平淡。花前月下的缠绵，海誓山盟的诺言，与我们无缘，我不是费尽心思送一束红玫瑰讨人喜欢的人。可是自从娶了妻，心之深处便多了一份无处不在的牵挂。

    

妻是个乐观好动的人，喜欢与人交往，有时难免“乐不思蜀”。而性格恰恰相反的我，却总是时时刻刻地牵挂着。

有时牵挂变成唠叨的叮嘱；有时牵挂转为苦口婆心的规劝；有时牵挂化作轻风细雨的抚慰；也有时牵挂是一场急风暴雨的争吵。有时的牵挂转瞬即逝，有时的牵挂却很持久。

牵挂很苦，很累。

   

妻常说，不要挂念别人，要多保重自己。

可我无法不牵挂。特殊的人生经历，让我渴望家的温馨；特定的岁月，养成了我牵挂他人的纯朴秉性。我可以舍去很多，但唯有牵挂不能休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存心里，牵挂始终。

 

   牵挂，伴随我们走过了人生20余年。走过鲜花盛开的早晨，也走过雨后泥泞的黄昏。也许，牵挂就是一种爱的方式。

   

妻，此时的你可安好？

2009年9月20日

 

陪妻去医院做了体检，为明天第四个疗程的化疗作准备。化疗对人体伤害极大，很痛苦。我曾经劝妻放弃化疗，改为口服毒副作用相对较小而却十分昂贵的“易瑞沙”。

然而妻拒绝了。我心很痛，在没人的角落里，我哭了，为妻子的坚强与善良。

 

  曾经有人说，女人有两次生命。一次是自然的生命，一次便是婚姻。

是的，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应该选择最好的伴侣。我不知道妻嫁给我的对与错，但却深深地内疚着：我没有给她最好的生活，也没能给予她最完美的人生。

 

 妻说，烟火人生，其实本就是最俗气的，既然从俗，既然与人牵手，便是命中注定的一种缘分。与人同渡需三千个日夜的修行，而和一个人领过一纸婚书，又需要多少日夜的修炼呢？

 

惭愧中，我读懂了妻。台语里，爱人叫“牵手”，极美的名字。是呵，当我们牵起了手的那一刻，爱情和梦想就在达手的刹那造就了完整；

当感到那种温热让自己热泪盈眶时，我们就已懂得，牵手的人生本就有太多的不易。于是，面对不幸，我们将更懂得珍惜。

  “执子之手”易，“与子携老”难，既然与你牵了手，今生一起走。善良的妻呵，我心已定，不管有多难，无论我是否会倾家荡产，我都要拯救你，你就是我的全部。

一个人一生做不了许多事，却可以做一件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生命的惟一。

 

  也许我们最终都会有倒下去的一天，无论是你还是我。想起洛夫的句子：“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请原谅我的一厢情愿，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们一定要约定来生，“今日不够待明日，此生不够等来生。”

 

妻，请给我力量，让我在一百年、一千年以后，在每一个路口等你，凭你明眸里的善良凭你骨髓里流动的忠诚，我将在亿万人中找到你。

我将走遍世尘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你。一千年、一万年后，你我还会相拥着，落迹于大海蓝色的床帷，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