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福往事：生产队里“吃朋东”

烂笔头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实行大呼隆生产，一个壮劳力一天10分工，年成好10分工有五、六角，年成差便得三、四角。年廿三分红，许多人家还要倒找（透支），只好向小队里借十几块钞票过个年。平日里咸菜过饭，打豆腐要看看日脚，一家六七八个人，一斤菜油省着吃一个月，甚至连柴也紧张，许多菜是饭锅头上蒸的，要是赶上小队里“吃朋东”，比过年还要快活。因为过年的鱼啊肉是端进端出客人吃的，轮到齐家吃要到正月初十以后……

1958年大食堂个晨光吃勿饱，后来又碰到三年自然灾害，个段时间穷，吃勿起“朋东”， 60年代后慢之来，生产队里又慢慢吃起了“朋东”来。

生产队里的一个“田横边”有一块5、6分的水田，大家把这块田叫“朋东田”。这块田里“起始”出来的稻米是小队里“吃朋东”的。有的小队里没有“朋东田”，“吃朋东”的米就一家一户按人头派，三三三十一。

那个晨光一年吃一通，一般是在“双抢上岸”以后，大家熬过了一年中顶辛苦的10来日，解放一下一身的疲劳，所有男女劳动力就聚在一起“吃朋东”，尽情开怀。

“吃朋东”相当于现在的AA制聚餐，难得一年才一次，有的社员吃得腰啊拜勿倒，有的吃到差勿多到喉咙头了……

小队长告诉社员们什么时候“吃朋东”是有广究的，挵现在的话来广是有一定“套路”合，在“双枪”到“关子头唠”个晨光才会广出来，于是，就像是“望梅止渴”，社员们劲道十足，手脚也越来越筘了，接下来便是社员们东一声西一声，广前头 “吃朋东”个晨光的笑话。

　　“大脚阿三”吃到吾哩一个臀桩坐倒了地唠向；

“黑头阿根”吃得来“熏熏较“唱《孟姜女》了，唱到吾哩抱着凳脚哭了起来；

永标杀猪，捅了三尖刀，猪跑到了老远里；

“毒头阿龙”吃好朋东，回到屋里倒米倒去唠马子里；
“屌子杏仙”吃朋东前，同儿子囡儿烧饭烧只空锅子；
就连蚕桑队长在分蚕的时候，乘女人家头上顶着只匾，他从对面走过就顺便捏了一把奶奶也在这个时候被公开了……那个女人家就一阵脸红，蚕桑队长拉老娘朝着那个人喊起来：操那瘟b，嚼舌头……
场地上安静了下来，小队长喊歇工了，社员们才想起来肚皮饿了……

“吃朋东“一般在生产队的水泥场地上，要么共育室里厢，用匾当团子，凳子、碗筷都是社员们自带来合。
生产队畜牧场里有合是猪，随便杀只，会计、出纳出市买点菜，随便用几块砖头搭个“公公灶“。阿三当厨师工，几个女人家为阿三搭手，”瞎子顺发看见有女人家，就“摇着蒲扇坐在边上”广大头天话“，还与女人家“广滥话”，弄得阿三放了三通盐，豆腐干咸来吃勿来。
“吃朋东“时，”精刮“的人盛第一碗饭时盛得”浅“，第二碗时盛得满，还”擎擎紧“，等到吃完第一碗想再去盛，饭早就吃光了。可见”精刮“的人明明里要多吃一小碗。
　　小人家佛是劳动力，所以勿好去吃。阿妈会在“吃朋东“前先烧好饭，打个平时难得吃的鸡蛋过饭吃。小人家在屋里吃好特饭，就跑到“吃朋东”的地方看着大人吃。阿妈看见了，就夹一块红烧肉偷盘子塞进儿子的嘴里向。小人家就在伙伴面前把肉吐出来，让同伴们嚎食嚎食。其他小人家呀走到妈妈的桌子边，要到一口好吃的，十来个小人家就高高兴兴“打叛洞”去了…… “吃朋东“打总5、6桌，多的小队8、9桌，“盯清捉螺丝”，有数得同姓同宗个些人。寻几个要好的，广得来的坐唠一道。”烧酒炳发“就喜欢跟”米酒应坤“坐唠一桌，吃起来过瘾，饭吃得勿吃得。
”米酒应坤“吃到一半，外想吃点，又不好意思再去倒，就盯着”烧酒炳发“看 ，看了伊半日外没有反应，他只好广：
烧酒炳发，吃来勿到门，要么再来点。
够了够了，我经够了。
蹩脚来。再来点，再来点。
勿吃了，勿吃了。
个墨我多点，你少点，呐总好了唠。
个墨，来点就来点。
——讨酒吃的“套路”有多自然。

“长脚炳浩”今朝小日脚，吃到一半就吐了，吐在杏娥的大腿唠，光棍阿八眼活子离出，盯着看杏娥的大腿，在杏娥粉嫩的大腿上摸了一把，想再去摸，正好被杏娥用筷子抽牢，痛得拉勿里缩回转。
女人家一般不吃酒，几个齐整点的被男人家拉过去。女人家要么不吃酒，吃起来比男人家外要结棍。就是那个 “瘌痢头坤兴”，不到十分钟，就本两个女人家轮流比吃酒，吃来头里晕，靠在匾里厢。“瘌痢头坤兴”是吃得搓勿多了才去拉女人家来吃酒合，两个女人家有半碗饭垫肚，吃起酒来像无底洞。
本来两个女人家吃饭好好合， “瘌痢头坤兴”佛识相去撩了一把，撩得来半三勿四，活难活过，特别是 “大奶奶爱芬”已经上性了，还要跟“瘌痢头坤兴”比吃酒。个晨光“骚头祥林”摆噱头势，上来劝酒，正好被捉牢，他西活不吃，其他男人家骂伊：“男人家塌女人家台，去西特”。搭墨来，“骚头祥林”被两个男人家擎牢两只手，“大奶奶爱芬”捏牢鼻头把半碗黄酒倒了进去……
来个“麻子杏林”向“大奶奶爱芬”碰酒碗，“大奶奶爱芬”甩甩手：“麻子杏林”个点勿来……
有人问“麻子杏林”杠东西勿来，长唠晓得？
杠勿来……悶他老娘……
同我勿搭架。“麻子杏林”的老娘搭了句腔。
“麻子杏林”盯着“大奶奶爱芬”胸口看。
　　杠好看，猪头三，要看伐，我脱脱来……

“麻子杏林”逃了回转，本老娘骂现世棺材，干嘎佛像人……

哈哈哈——

这一代人，出生在解放前，经历战乱，忍饥挨饿，饱受磨难。解放后，国家一穷二白，缺吃少穿，见证了“大跃进”，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上有二老，下有五六个儿女，那是何等的艰难。

但是，今天这一刻，他们把一切抛向脑后，把短暂的、属于自己的快乐，“自私”地留给了自己。明天，他们又将面对现实，辛勤劳作，那怕腰还在痛，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只要生产队里出工的号子一响，他们照样出工而去……
“吃朋东”不同小队有不同“套路“：有的小队在“头蚕扒”。茧子卖了，桑树地里的草削过了，头漕肥料用好了，大麦收完了，早稻种好了。“三抢”做来苦勿过，有许多社员提出来“吃朋东”，小队长一般会一口答应。有的小队在冬天打晚稻时候吃。当时打稻“年夜头”，分两班，在半夜里交班的时候“吃朋东”。有的小队“吃朋东”一家一个，有的只要是全劳力都可以吃。有时候“吃朋东”吃出气来，逞相骂，小队长一发火，明年西阿勿“吃朋东”了。不过，过了几年又吃了，一个小队里的人，过段时间就勿计较了。

　　吃好朋东的第二天，乃至以后的几天，社员们一边广一边笑一边做，仍旧不忙记“吃朋东”的事体，笑话“广”了一遍又一遍，“广”的人“广”勿厌，添油加醋，越来越听喳听，听合人也呀勿不厌，越听越要听……

昨夜抅，阿三吃醉了，山茹藤绊了一绊，困在山茹藤里度半夜……
阿三啦老娘寻阿三，呀绊了一绊，错格点阿在山茹藤里了……
老倌阿嬷两个人困唠山茹藤里墨好特……
昨夜，阿堂便得吃一筷鱼，喉咙头促了根鱼骨头，后来酒勿吃，饭勿吃，到陈盘生诊所里去了……
阿堂榻嘎吼嘶，慢慢叫吃好得唠，吼嘶来百搭来干，个墨原要促唠鱼骨头唠……
“大奶奶爱芬”回到屋里本老倌栲了三个头筋拳，更朝老早里到娘屋里去了……

在那个靠工分过日脚的年代，勿做哪里来的工分。比方广，回娘家的“大奶奶爱芬”就本阿妈骂了回来：勿做有工分，西回去！
“大奶奶爱芬”只好眼榻悠悠回转了……

岁月更迭，流年似水。生产队，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生产队“吃朋东”成了尘封的往事。生产队是大集体生产劳动的缩影，经过岁月的沉淀成为农耕文化璀璨的一页，也成了年逾花甲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那物质匮乏、生活贫穷的年代，生产队“吃朋东”热闹的场面，印刻在岁月的名片上，成为那一代人记忆时光的元素。

一点声明：这里记述的不是某一个小队里的事，而是综合了听来的所写成，若与文中名字相同，纯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