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会有雨,所以我一大早最关注的是天气。但没有想到,今天的天气虽然不算大晴,却也没有落雨。凉风习习,秋高气爽的,倒让人心旷神怡,精神倍好。</p><p> 9月20号,我们吃过早餐,从西宁前往塔尔寺。塔尔寺离西宁并不算远,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p><p> 塔尔寺是藏传佛教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宗喀巴创立了格鲁派(西藏最大的佛教流派之一),在藏传佛教信徒中享有很高的声望。</p><p> 这个寺院最闻名的是宗喀巴诞生塔。宗喀巴前往西藏学习后,他母亲日夜思念儿子,想与儿子见上一面。宗喀巴给母亲捎了信说,在他出生之地修建一座塔,就宛如与他见了面。次年,宗喀巴的母亲就为儿子建了这个塔,也是一座寄于思念的塔。</p><p> 起初塔尔寺只有这座塔,寺院是历经多年后才真正形成的。</p> <p> 我们驱车到了塔尔寺附近,停好了车,再往前步行300米左右,便走到了塔尔寺正门。</p><p> 一进门,看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两旁陈列着转经筒,每当旅人经过,都会不由自主地去转动他,仿佛这座寺院给每一人亲切的问候与祝福。</p><p> 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显眼的八座塔,白色的塔身和白塔上的彩绘,显然是近期翻新了的,显得特别的惹眼。人们逐新趣异的审美,有时也会一厢情愿地把自认为的好,附上功德的名誉,美其名曰地为佛祖奉上。其实,有些东西是可以有点沧桑和风雨的,显得有点温存的旧气,也有点时光的印记,不是什么都是新的就好。就像让你选美酒,你会选陈酿的,还是新蒸的?</p><p> 我们行至八座塔脚下,并向他们讲述关于转绕塔的功德。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塔的周围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两行人。一行人嬉戏着,奔走着,找各种角度拍照,言语行为随意又散荡,不难看出是一些普通的游客;另一行人,是一些衣着藏服的乡民,一人尾随着一人,微躬着背、颔着头,围着佛塔转绕,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叨着,时不时地合掌,向塔恭敬作揖,或者行大礼拜。 </p> <p> 看到这个情景,我也悄悄地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并压低些话音,心想,除了旅行,我还是为了表达敬意而来的。所以,我招呼我们这一行人,生起恭敬之心,一起转绕佛塔寺宇。</p><p> 越过白塔,可以看到正殿上的金顶,阳光从密云中洒了出来,落在金殿上,让琉璃瓦看起来金波闪耀,像轻盈的金燕在扑扇着翅膀。</p> <p> 转绕完毕,我们朝正殿走去。我稍微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塔尔寺的外观建筑,乍看过去,虽然有着非常鲜明的藏式佛寺的韵味,但是细心观看,其实不难发现,融入了不少汉式的审美元素,尤其是那些最显眼的地方,绿墙金瓦,镀金云头,滴水莲瓣,天花藻井,正墙的门框飞檐半突出,石砖雕饰,有点徽派的艺味,从工艺和内容上都透着浓郁汉式风格。不过,也保留了不少藏式的建筑元素,十相自在,五色经幡,檐廊饰彩,旌旗缎带,宝幢宝塔。其实,也可以说是汉藏合璧后营造出另一种异样的风味。整体看起来倒也是自然顺眼了,可能是因为长期磨合调适的原因,在主观表现上,也找到了一种相对和谐的默契。</p> <p> 进入释迦摩尼佛大殿,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庄严的释迦摩尼佛圣像。旁边有一位藏族僧人,在给游客们讲解各种供佛的礼仪与功德,他的身旁摆放着许多的酥油灯,大家正在纷纷随喜灯具供养佛。</p><p> 我合掌前去向这位藏族僧人问好,并且表明我朝圣的来意,同时也表达了我对格鲁派宗哈巴大师无比的敬意。他也用同样的礼节回敬于我,并且是用藏语向我问好。他为了不打扰到其他在虔心祷念的人,他躬着身稍微贴进我的耳畔,故意压低音量,与我继续交谈,他询问我的家乡何处?师承哪一脉?我一一向他作答,当他得知我来自康藏的佛学院,他也非常欣喜,并向我表达了他早有想往佛学院朝圣的意愿,我真诚地发出邀请,欢迎他也前来造访,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p><p> 经一番短暂的交流,心田中一股亲切的暖意缓缓流动,这几乎让我忘记昨天夏宗寺的尴尬,也几乎让我忘记了写在历史中那些教派与教派之间的隔膜,那些佛门之间纷争的故事,他们遥远的仿佛是一个个不真实的传说。</p> <p> 接下来,他送了我一盏巨大的酥油灯,让我带着我的旅伴们一起礼敬佛。为此,我的旅伴们也纷纷争着去自购酥油灯,来表达他们的敬意。接着我向他请求道,能否让我的一个旅伴,把她过世母亲的金饰遗物供奉于佛前,为亡者求得福报与解脱。他说一般是不接受游客饰物的供奉,后来,他还是破例帮助了我们,让旅伴如愿已偿,他小心翼翼地把旅伴的供奉物,放置于佛前曼扎盘的顶上,并且强调一定要放在最上面一层,这样才不容易滑落遗失,不能随意放在盘子的下面,还说他也会每日诵经时,为亡者祈福回向的,让我的旅伴节哀安心,为此,我的旅伴眼里闪起了感动的泪光。</p> <p> 在临别时,他说我们远到而来,也没有什么好赠予的,这佛前供果最有加持意义的,他取下供果递给我们,每人一个,我们拿着供果离别。他把我们送到门口,我示意让他留步,再见!</p><p> 再是一再而永在,留步是想把他目光中的慈悲与友善,伴着他满心的虔诚,永远都留在这座庙堂里,源源不断地温暖每一位到访者的心灵。</p> <p> 出了大殿,我们往寺院的后边走,看到门廊上写着“印经院”这几个字,下面还写着一行“游客禁止入内”的字样。为此,我徘徊了许久,心里想,我越规入内,会不会很不礼貌,况且我还是一个僧人的身份,还这么不守规矩;另一个诡辩的声音又告诉我说,说不定以这样的身份造访,反而是最合适的理由,反正也没有说不让僧客入内。</p><p> 当我犹豫不决时,另一个声音也频频地向我招唤,塔尔寺佛学院曾经是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僧院,是格鲁派培养僧才的重要基地,他的“印经院”一定有不少殊胜的经典著作,这股钦慕之情又一次来鼓动着我。通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选择厚脸皮越规而行。</p> <p> 进了里屋发现空无一人,我在一扇窗里,隐约看到一个僧人,他向我打招呼,估计是看到了我身着僧服的原因吧,所以示意我进去。我急忙前往,行过礼后,便寻问他,是否有一些结缘的著作供旅客迎请,他说没有免费的,都是要自费迎请的,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取了一部长条的经涵,藏式印刷的,递给我说道:这是藏文版的宗哈巴大师传,你远到而来朝拜宗大师寺院,就赠与你吧! </p><p> 我如获至宝般地举过头顶,表示我对大师的敬意,同时连声感谢他赠予之意,并表达出愿意自费迎请此法宝,当他再三推辞之下,我也就随了他的心意,接受了他赠予的法物。然后,我们相互之间作了短暂的自我介绍与交流,也聊到师承与受持的法脉,我受持的是宁玛巴的教法,他继承的是格鲁巴的法脉,但他与我交谈时始终并存不悖,和谐亲切。</p><p> 我在想,我这番越规冒昧入室前去造访,他还用这样礼貌友好的方式接纳回敬于我,让我欢欣,又让我惭愧,生出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复杂的心情,临别时,他把我送到大门口,才止步合掌作别。</p><p> 出了门,穿过院子,我的旅伴们已经等候我多时了,看到我出来,一起迎了上来,我把经书举过他们的头顶,示意加持,希望宗哈巴大师的智慧心加持他们,使他们没有障碍地受持各派教法,同时也希望这座寺院的僧德加持他们,愿他们在道友之间相处,能友好宽厚,和睦并进。</p> <p> 接下来,我们进过一条长长的长廊,便看到了金瓦殿,殿里供奉着的就是宗喀巴大师的母亲为儿子所建的塔,此塔是这个寺院最重要的圣物,建塔之处也是宗大师的诞生地,我招呼同行的旅伴,前来礼拜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塔,并嘱咐他们要虔诚地祈祷,念诵文殊心咒。</p><p> 在藏地,宗喀巴大师不仅受到格鲁派的尊崇,也受到其他各个教派的敬仰,对于所有教派的后学者,都有着深厚的法恩,比如他的《菩提道次第广论》,是各个学派不可逾越的修学基础,是入加行道必修的经典。在藏地,宗喀巴大师被公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化现,为此,我们应该怀着如同面见文殊菩萨一般的敬意进行礼拜祈祷。</p> <p> 当我礼拜完过后,正打算去转绕塔殿,无意间发现主殿侧面有一个阁楼,阁楼下有一道半掩着的栅栏式的小门。我走近跟前,发现有一楼梯通往上面,正好楼梯尽头也站着一位僧人,我合掌作礼后,并向他示意是否可以上楼,他向我招了招手,我便上了楼去!</p><p> 同样,我和他说明了来意,这位僧人非常慈悲地向我介绍这座塔的缘由以及功德,每介绍一个地方,他都会微躬着腰,掌心向上指示我瞻礼,这个举止在藏族的礼节里极为礼貌又得体,有上敬下谦之意。</p><p> 在瞻礼转绕佛塔的过程中,我向他提出,有一位旅伴想要在此佛塔处供养母亲的金饰遗物,希望也能得到他的帮助。</p><p> 在征得他同意后,也让旅伴们一起上来朝拜,除此之外,我的旅伴又一次如愿以尝地为母亲供奉了遗物,满了心愿。</p> <p> 当我们离开塔尔寺时,扎西凑了过来与我交谈,他说:这里的出家僧,看起来个个温和可亲,慈悲热情啊。接着他又感叹道,供养遗物的这位旅伴,她是一位有着深厚福报之人,可以这么顺利地达成心愿。</p><p> 在藏人的观念里,不是光有资财就可以随便获得供养机会的,只有那些具深厚福德之人,才会拥有殊胜的机缘。</p><p>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看法,只是没有和他继续搭话。</p> <p> 这时,我有点失神。我望了望身后的金顶,隐约中,我似乎看见宗喀巴大师目光了远,在我不可及的时空中弥散着,宣流着。接着,一些感概穿心而过。</p><p> 在这么一个藏汉接壤的腹地,离繁华与喧闹不远之处,一个已经对外开放直面红尘的旅游寺庙,一个用门票残忍地重新定义他原本属性的清净圣地,这些僧人还保持着以往的律仪与戒行,依然那么贞素而持重,我深深地为之动容。</p><p> 或许,是因为宗喀巴大师的威德护印着,加持着,把这些美德与律仪无有漏失地继承在他的法脉里,一脉一脉地流传至今,宛如那一句名言:“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所以塔尔寺僧众的僧德,是从血缘般的法脉里继承的,是一种内化而成的传承力量。</p><p> 又或许,是造化的安排,是诸佛为了度脱我这颗偏堕的染污之心而化现的。让我先后境遇夏宗寺与塔尔寺,这两种不同的朝旅体验,来告诫我,所见所闻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真实。真理,仅凭耳识眼识无法抵达,尘世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哗然,只是山谷回声,不击自平。</p> <p> 所谓的清净,也不是外境净不净,而是耳净,眼净,心净,只要这些净了,一切就自然净了;所谓寂静的阿兰若,也只有在自心中才能究竟地获得。</p><p> 修行人不能被世间的世相所迷惑,要放下心中的妄念,才能获得解脱与自在。宛如《普贤行愿品》中的教言:“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p><p> 在此:祝愿宗喀巴大师给予这方子民的恩泽,宛如这千年的湟水河,延绵不断地滋养着护佑着。</p> <p> 我阔步离开,顿觉时光宛如寒流,又如蛇影,吞噬着人生为数不多的了了数日。不由地提醒自己,修行的脚步不能太慢,趁释迦摩尼佛的余恩尚存,趁祖师大德的脚步尚未走远,趁正法的威德还没有完全归于幽冥,需努力精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