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风的声音——

漫行

　　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听，零零散散的马蹄声，还有铜铃的低吟，马蹄声多了，铃声也渐渐多了，杂乱的马蹄声从朝阳升起的地方传来，数以万骑的铁蹄踏破了汉阳大草原上宁静的晨曦。逆着阳光，我们看不清楚大汉骑兵们的脸庞，只看到骏马的耳朵向后倒伏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它们屏住了呼吸，尾巴高高的向后扬起，依着草原的山势，站在了高处。丝丝缕缕的朝阳似金丝一般，穿过马蹄的间隙刺向你的双眼。迎面，黑压压似乌云般压过草原的匈奴军团，骠悍的骏马打着响鼻，马蹄踢踏着草地，马上的汉子袒胸露乳，嘴角的胡茬上还挂着奶酪渣子，眼中露出轻蔑的笑容，两把长长的弯刀在晨曦中闪着寒光。那是一场空前的厮杀，匈奴军团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手的容颜，汉军的长剑如风般吻上了他们黝黑的脖颈。

骠骑大将军的鞭稍划过两千多年的风云，汉阳大草滩便在历史的星空中沉沉浮浮。她听到过“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千古悲歌；她目睹了拓跋焘200万匹骏马风一样的驰骋；她见证了隋炀帝会见突厥及西域27国王公使者的盛大场面；她也曾在马家军的铁蹄下滴血哀嚎；共和国的春风拂过她久经风霜的脸庞，才使得这片土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这片广袤壮阔的大草原，躺在祁连山的怀抱中，如婴儿沉睡般安详，河流似银线般在草原中缓缓前行。历史悠久的山丹军马场，孕育着一代代枭雄的美梦，两千多年前骏马铁蹄下的风声，踢踏着祁连山颠的皑皑白雪，骏马的长嘶唤醒了焉支山尖的月牙。

　　草原不是一种颜色，一绺儿翠绿，一绺儿紫红，一绺儿枯黄，还有血一般红的，如丝带般向远处延伸，阳光从云彩的缝隙间透射出来，千条万缕洒在彩带般的草原上，在草尖晶莹的露珠上似流瀑般飞溅开来，银光流彩，格外耀眼。微风吹过，长长的草叶似柔水般，一波又一波远去，我不知道这带着青草味的波浪会涌向何处，草原的尽头还是草原，看不到边的，牛羊没在其中，远看，只是一个一个黑白相间的点，若隐若现。人若在其中，是寻找不到一点点的参与感或者是存在感的，波浪过处，便没有了人的踪迹。我多想穿行在与肩同齐的草海中，吼一曲花儿，或许粗犷的秦腔更符合这个味儿，草海无垠，草波无限，声音也便被瞬间淹没了的。草原是宁静的，草原更是广袤的，除了天际和草原，一切都是渺小的，渺小的让人窒息，渺小的让人孤独无助和极度的失落。不像在山区行走，你去想象山隘口的后面是什么，或者寻找溪水流过幽林后的踪迹，让你知道你在参与其中，寻找哪怕是一点点的成功。

　　我与马群无缘，无缘见到《西游记》片头中骏马奔腾的磅礴场景，偶尔在深草底下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马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长长的鬃毛迎风飘起，桀骜不驯，似乎你一靠近它，它便会腾空长嘶，马儿翘着滚圆的屁股，得意的甩着长长的尾梢，昂首嘶鸣。它们偶尔回过头来，得意的打着响鼻，向你轻蔑的回眸，抑或连你看都不看一眼。也有一些瘦骨嶙峋的马，蜷缩在草丛中，眼神却是高傲得紧。或许它们引以为豪的就是世人皆知的山丹马，那是它们的祖辈，山丹马的铁蹄曾驰骋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风一般的从草原上掠过，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消失在草原的深处，尘起尘落，往日的雄姿被岁月的清风吹散，一切又恢复了宁静，草原依旧平静安详。

　　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如诗如画般的景致，只有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绿绿的草原，清风轻拂，草儿轻轻摇摆，围栏间牦牛成群结队，黑白相间，悠闲自得，享受着秋日午后的阳光。不见了牧羊人的鞭哨，更没有草原上高唱的信天游，连草原狼的嚎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云轻悄悄地，风在草尖静默着，一切都在静默着，静默是草原的本色。

　　一排排的白杨树向无穷远处延伸，金黄的叶子，随风化蝶。柏油马路向天的尽头延伸，路的两边是红瓦白墙的民房，整齐的排列着，远处黑褐色的那一大片是新犁过的土地，在阳光的映照下好像能够蹦闪出晶莹剔透的水珠，土地下似乎发出嫩芽破土的声音。农场中大型的农机在天地交界的地方蠕动，扬起的灰尘似天宇间的烟云，听不见它的轰鸣，只看见它在一望无垠的天地间，似甲壳虫般负重爬行。昔日骏马奔腾的草原在现代化的今天发挥了她更大的力量，各种农作物在这片沃土上绽放着生机。我错过了千里金黄的油菜花海，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丰收的场景却是额外养眼，从未想过玉米秆枯黄的叶子和金黄的玉米穗是如此和谐完美的搭配，失却了对青纱帐的幻想，却多了一份收获的喜悦，草原上才不至于荒芜凄凉。

　　远望，湖是一个淡蓝色的点，随着火车的前行，这个点慢慢清晰起来，也明亮起来了，大了，更大了，清澈湛蓝的湖水倒映着祁连山山顶上的皑皑白雪和山腰上焦黄的枯草，不知名的水鸟起起落落，扑打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了水，草原便有了眼睛，有了灵性。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在安然，穿越千山，把枯燥的心在这片草原上放逐，任凭风雨，我爱这片草的海洋，在这片带着青草味的海中徜徉。与其挤在钢筋混凝土的夹缝中寻求自我，不如在这片无边绿翠凭羊牧的天地间化作一小朵彩云，听，这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