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作为一棵草,我不知道其它的草是怎么想的,但我一直羡慕温室里的花朵。我知道人们定义温室里的花朵有多么贬义,可我仍然羡慕,过去是,现在也是。我从不想和谁说起,这或许会遭遇到别的草的耻笑,于我来说,做一盆温室里的花朵是多么美好的事啊。</h1><h1> 我把这个奢望埋在心里,因为我知道,这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有的花注定一长出来就被人们安置在条件优越的环境里,从小到大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吃饱喝足,然后开出一朵鲜艳的花来,就算报答了主人对它的宠爱。当然,个别的草也会被精心养育在专门的花园,它们与那些花朵一样,接受着人们耐心地浇灌,长出一副嫩绿的模样朝着人们献殷勤,人们还特别的提示不得踩踏。这简直没有天理呀,为什么生长在路旁的我却要承受不一样的待遇。</h1><h1> 被人们踩踏是经常的事,他们的眼里我是没有生命没有神经不会疼痛的卑微的一棵草。人们可以刻意地从我身上走过,也可以解气地用脚使劲踹我,更有的干脆用手薅我的身体,我被肢解后忍着疼痛藏在土里,当然,我们草族天生有着再生的功能,所以,伤口渐渐愈合后我又钻出泥土,张开身体拥抱阳光。故而人们常用一句诗来形容我们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挺让我自豪的,我痛着并快乐着。</h1><h1> 我以为,生活也不过如此残酷罢了,连肢解都可以承受,那么寒冬与酷暑更算不得什么,日子就这般周而复始地过下去也挺好。我依然好好的活着,做着一棵好好的草。可是我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是一个恶梦的一天,我被莫名其妙的一堆巨石扑天盖地地打来,巨大声响中我被粉身碎骨,地下的根瑟瑟发抖,我彻底感受到孙悟空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的那种恐惧。我想我将永无出头之日了。阳光、白云、微风在石块的上面,离我远远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啊,我的根系在土里卑微地呻吟。温室里的花朵呢,每想一次我的心会更深刻地疼痛一下,这份单纯的渴盼与喜欢成了伤害我的利刀。想不下去了,我的身体里充满了怨恨的毒药,一只蚂蚁经过时差点中毒晕厥,于是回去向蚁王汇报,蚂蚁们整族出动,搬离了离我较近的洞穴,之后许久,我都未见过一只蚂蚁。我觉得我不能就这样过下去,我得卯足精神想着怎么个活法,要不然过多的雨水加上长久的黑暗潮湿,我将真的会腐烂然后彻底死亡。</h1> <h1> “一起冲出去吧。”遥远黑暗中传来弱弱的同类的声音,我以为这方圆几里只有我一棵草。“我们生长在地面时,只顾着沐浴阳光吮吸雨露,根本不会注意到周围的同类,我试着叫一声,果然有你在。”它说得很有道理,我一直孤独地生活,我一直倔强地生活。人们常说人过于好强,这未必是件好事。可是如果不这样好强地生活着,谁来帮我,谁又帮得到我呢?“我们冲出去吧,竭尽全力,相信我们自己。”我哆嗦着搜罗起全身的气力向上顶去,沉重的石头丝毫未动,我弯弯腰从如毛发丝般密集的石头空隙里钻去,我的根系给了我极大的力量。每天是几个回合地向上生长,石头的缝隙被我挤压得吱吱作响,缝隙越来越大。我得意了,被压迫的我居然让它有了被我挤压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知道这样的态势保留了多久,我也忘了具体是哪一天,我冲出了石块的缝隙,身体彻底裸露在阳光下。和风细细、杨柳依依。“看,这根草从这么深的石头下钻出来,它真是厉害。”一位妈妈指着我认真地告诉她的儿子。男孩子奇怪,马上伸出手来薅我,被妈妈阻止了。“它是一棵不容易的小草,它肯定经历了不少的苦难才从石头下钻出来,真是坚强。宝宝,你一定要向它学习。”</h1><h1> 我莫名地想哭,被石头打压的那一段黑暗的日子我没有哭,是这位善良的妈妈用她的慈悲打动了我,我微微颤抖,一滴泪珠从叶片上轻轻掉下来。男孩子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然后跟着妈妈离开了。远处,那一棵草正对着我挤眉弄眼。</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 <h1> 砰的一声,一盆凋谢了的杜鹃被仍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它微弱地唤着疼。这盆温室里的花朵离我的想象何止相距千万里,它原本应该是娇艳的、富足的、欣欣向荣的,眼前的它七零八落地躺在一堆垃圾里。“主人买了新的刚好是花季的花卉,我就被扔了出来。”我对它深表同情。它用羡慕的眼光望着我,我问它是否回味过去的幸福生活。它说:“在被遗弃的今天回忆过去,再幸福也是一种刀割的折磨,还不如你,自由自在,能从石块下重生,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生命的奇迹啊。”养尊处优的它没有捱过两天,就枯萎成一团焦黄,然后被垃圾车装走了。</h1><h1> 我有些难过,再次深思我的草性,究竟我的草性有多强。</h1><h1> 我又何必再去羡慕那些温室的花朵呢。</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