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东坡观珠峰

平安是福

今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对于喜欢户外的我们来说，五六月份的美加行泡汤了，顾先生的慕斯塔克峰泡汤了，我的乌孙古道泡汤了，还有尼泊尔的什么ACT、EBC以及顾先生计划中今年要实现的7千米以上雪山……连带着明年登珠峰的计划，都因疫情的原因泡汤了。 户外人憋着一股劲儿，在这个国庆中秋假期，众多商业队一下子放出很多诱人的线路：念青东、珠峰东坡、梅里北坡、毕棚沟穿越……没去过的线路都想走一走，把这个选择权交给顾同学，他和嘟嘟侠选择了珠峰东坡嘎玛沟徒步，这是去年五月因垭口雪太厚我们失之交臂的一条线路，还是原来的商业队，还是我们三人，选择了杭州半夜经成都转机到拉萨的航班。 第一次在成都机场候机大厅，像个流浪汉似的在一处昏暗的角落听着长椅上发出的鼾声过了个难眠之夜，而这一夜，让我在拉萨火车站边的小旅馆的钟点房里软塌塌的床上补觉了两个小时后，起来发现腰扭了！ 刚到拉萨还出现了些许高反迹象，嘴唇变紫是最直观的现象，稍走急点赶几步便感觉接不上气，因转机没有好好睡觉，在拉萨的两天几乎都昏昏沉沉的，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氧气不够……还没徒步，便有了些许怯意。 从拉萨到日喀则，我们俩因私事和大部队分开而行，大部队沿公路而行的羊湖是我们几次到过的地方，而我们感受了一次高原绿皮火车之行，也颇有特色。 从日喀则到徒步起点定日县优帕村，很大部分和去珠峰大本营的绒布寺路线重合。一直到过了108拐后分开，原以为一会就到了，却不想一直开到天黑，才赶到村口那个小小的驻地。原以为的入山前最后一晚有房间、有正常的晚餐、能洗澡洗头……最后连脸都没洗就钻进了睡袋里，合着十七八个人的呼吸声，伴着帐篷边哗哗的流水声入眠，并在第二天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醒来，开启我们的徒步模式。 从优帕村开启的徒步模式，我们一共走了8天。领队说：第一天就一个大一点的上坡，然后就是缓缓的上坡……说得容易，一上坡就大口喘气，阳光下热出汗，脱了衣服，到山口休息时风一吹就冷，队伍慢慢拉开了距离，放眼望去，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平缓的山坡都是人。 不断地爬升爬升，900米的垂直高度，10+公里的距离，第一天的行程就让我感觉已经走到极限 倒是周围不断地有人在鼓励，顾先生有能力往前赶的，却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我边上，歇了喝口水，饿了递块零食。领队跑过身边时，还在夸我算走得快的，大概四十八人的队伍中，能排十五名之内，最早到营地的嘟嘟侠也鼓励我说：你没问题的……大家的鼓励给了我不少信心：过了第一天，也能走过第二天。 第一天的营地在海拔4650米的晓乌措，湖很大，放眼望去都是别的团队已搭好的帐篷，我们的牦牛驮着物资到的迟，只能沿着湖边走到最远端，才能匆匆卸下一天的疲惫落脚休息。第一天的营地有点忙乱，在搭帐篷时我感觉有点头疼，脸也麻酥酥的，这是我特有的缺氧表现。 顾先生包揽了包括搭帐篷、整理驮包、打理防潮垫下尽量睡得平整的场地、给手机电板充电等工作，而我则负责早晚打水、打饭、休息。后来几天，这似乎成了我们不需要说的分工。 第一天刚到营地时还有信号，给家里人发了一张自拍照，戴着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家里和这里相差了两个季节。 各种忙乱混杂着队员的抱怨，慢慢地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沉寂下来。对我来说，对吃的要求不高，高压锅压的面糊糊，即便没有菜我也咽下去了，可是晚上起夜上厕所，要翻个土坡有时候简直像爬座山一般，走得气喘吁吁，甚至喘不上气来，却是一大痛苦。 第二天的行程中上升300米，翻过4900的垭口后一路下行，到海拔4020米的卓湘营地。 当翻上垭口看见云雾中的马卡鲁峰突然露出他的山尖尖时，人们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大自然的神奇力量，那种美，人真的无法抗拒。 马卡鲁峰海拔8485米，为世界第五高峰，和珠峰一样，分别在中国和尼泊尔境内。我们这趟走的珠峰东坡嘎玛沟，离尼泊尔已经很近了，据藏民说，他们走山路一天就能走到尼泊尔了。离嘎玛沟不远的陈塘沟，和尼泊尔的夏尔巴人居住地只有一沟之隔。 翻过垭口后，下坡的路走得不会气喘了，可是速度依然走不快。 正应了鲁迅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这里的路是牦牛踩出来的，高低不平，有的在石坎之间，有的在泥泞中，有的在沼泽地带，有的干脆就在河水中跳着石头而过……稍一不慎，就可能扭了脚湿了身。 即便小心翼翼，还得不时避让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地叮叮当当的牦牛队。 那些牦牛在高海拔山区行走，如履平地。而赶牦牛的藏民，也都是健步如飞。服务来徒步的客人，是他们很重要的收入来源。没有客源的日子，他们在家里种青稞土豆，养羊和牦牛生活。 我们则带着新鲜的感觉，行走在山水之间，期待着这次行程中特有的精彩。 比如走着走着突然天降冰雹和大雨 比如转过一道湾，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色美到你不愿挪步。 比如你站在山的这边，对面那特有的如颜料盘打翻的色彩绚丽的山坡上，刚好有一缕阳光洒下，整个世界都靓丽了起来…… 比如你在坡的一侧站定，就能看到缠绕着对面山头的云雾突然就快速地飘移过来，一下子遮住了山头，包裹了你…… 比如你看着山脚的河流如丝带般缠绕盘旋而下，忽然又在云雾中升了空，真正体会了一把“天上来水”的感觉。 比如你下山到河边，那急匆匆的清泉突然如凝固了般的在你的手机里化为一片飘逸灵动的洁白，而你的眼里还留着旁边那块大石头下的一片嫩黄色鲜花，上面还有胡蜂在飞…… 比如穿着雨衣的我们踩着梅花桩似的石块走过宽阔的水面，竟然没有湿了袜子，却在第二天过山坡一段低矮的高山杜鹃林时连裤管带袜子湿了个透…… 比如在山头等云开看雪峰的队友，在我的镜头里也成了最靓的景 而在海拔4550米的汤湘营地过中秋国庆，也是难得的场景，一块月饼分8份，每人一小块，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 而后和藏民一起的载歌载舞，语言不通也不再是障碍、脚步不合拍也不影响大家嗨… 这一天马卡鲁峰一直伴着我们一路，我们却无缘再见到它真面目，躲在云雾中的马卡鲁，却又在夜间的雪崩声中提醒着我们它的存在…… 这一天我们走过森林、走过泥泞 走过鲜花、走过春天 走过苍松翠柏，也走过荒草滩涂 在嘎玛沟中沉迷，也在乱石坡上崩溃 当新一天的行程开启时，我们离珠峰大本营越来越近了。 计划中的下一个营地应该是白当，但因队员能力参差不齐，为照顾走得慢些的队友，领队临时把营地设在了距离近些海拔低些的俄嘎（海拔4650米）。这天的行程因此缩短了两公里。 而这天最难忘的就是爬那个我叫不上名字的乱石坡。远远看去，就已经被吓坏了，那么陡、那么高，我可怎么上的去？ 更可怕的是后面不时有牦牛队顶上来，有些路段，躲又无处躲，只能努力往上爬，那种被赶着走又急又累的感觉真的好难受，于是常常在牦牛的铃铛声还远远的在后面时，就早早地让出通道，趁机好好休息一下，也算偷懒小妙招吧。 爬上坡，基本上最难的路也完成了，但被赶着走的感觉一直都在，也许是海拔高的缘故，这种累又伴随了晚上的头疼和手麻，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状态，我吃了颗散利痛。 就要上珠峰东坡大本营了，考虑到领队说的海拔高（5300多米）、距离远（往返40公里）、路难走（有无路迹可循的一段乱石坡）……我怀疑自己是否能抵达目的地，就决定不拖累顾先生，让他顾自前行，我自己慢慢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一天6:30，我跟着队伍摸黑出发，还有一些没信心的队员不打算上去大本营的，还在睡觉。我的手还在发麻，头灯微弱的光只能照到眼前不远的路面，四周的植被上都是白白的霜，在第一个上坡就和队伍拉开了距离，到白当营地时，已经找不到队伍了。 我只能跟着偶尔前面远远的人影前行，这次进山的队伍挺多的，不管早晚快慢，总会有其他队伍中的人会在路上遇到。 当天色亮起后，艰难地翻过那个没有路迹只有大致方向的乱石坡，前面一个浅浅的小湖出现在眼前，而对面，突然出现了一片雪山，云雾正在散去……这是沙湖！那是珠峰！我跌跌撞撞地冲下陡坡，沿着沙湖走了半圈，刚好在珠峰露出完美山顶的时候拍下了倒影。这时离出发刚过了三小时，而走得最快的四位男士，已经到了BC大本营，在摆各种疯狂pose了。 原计划我就走到沙湖不再前行，可看着时间还早，就想再往前探探，也许我也能走到大本营呢，那这次的徒步也就没有遗憾了。曾记得那次冬泰白之行，因高反没有能登上拔仙台，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 于是一个人一路前行。一个人的路虽寂寞，也有享受。一路伴着一览无余的雪山盛宴，有种天下美景独享的幸福感。累着快乐着。路遇一位下山人指点：你要看景，可以沿着对面的山脊走，那一道山脊线上看到的都是大片 爬上山脊，才发现脚下是干涸的冰川河床，犹如巨大的石矿厂，山脊上土石松软，峡谷中不时清晰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胆战心惊中目光上移，便是云彩不断变换中的珠峰、洛子峰、珠穆朗卓峰、38号峰、再转身往左看：马卡鲁峰…这一趟，赚足了！ 而当我正从山脊走向BC大本营时，早早抵达了那里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下撤了……实力确实不一样，我和他们相差了两个小时。最早到达的四位大神，上虞占了俩。嘟嘟侠是8天里全程走在最前面，顾先生是为了照顾我一直没有机会发挥他的实力。 这些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我回家继续努力练，争取一次比一次进步，争取早日不再拖后腿。 他们在珠峰面前像孩子般撒野 各种pose，各种流露 只是为了纪念这样一次抵达，为了分享自己的这份喜悦和感动 世界这么大，风景无限好。珠峰，我今天到东坡来看你，所有的艰难，在见到你的这一刻，都已不足挂齿，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都已满足。 回程途中，马卡鲁峰露出了它特殊的最美的一角，又是特别的收获 从东坡大本营返回到俄嘎营地，实际距离为21公里，很多被40公里吓坏而没有前往的队友后悔莫及，有队友甚至想第二天骑马再去一探然后再赶往下一个营地，终因没有马夫愿意而作罢，但很多人因此而为整段行程留下遗憾，是肯定的了。我庆幸自己默默地走完了这21公里，没有为此留遗憾。 我们的在山里的最后一个营地，是海拔4950米的措学仁玛，这是个有着众多高山湖泊的营地，四周雪山连片围绕，运气好的话能见到美丽的雪山倒影。我们将在这里度过两晚。 前往营地的路，有一段是回头路，走过那个被牦牛赶的陡峭的乱石坡，下到嘎玛沟沟底再爬上山坡，再和汤湘营地反方向而行。这一次，乱石坡没让我崩溃，谷底后再上的那个山坡却“累死宝宝了”。 好在天气好的出奇，乱石坡边的雪山盛宴陪伴了一路，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又是各种疯狂各种跳 各种装酷各种笑 到营地时，才发现又一次不见我们的牦牛，不知诺大的地方营地在哪里？顾先生走在我前面，等我爬上山却不见他踪影。而我终于找到营地并寻好帐篷位置时，却听有队友对我说：你老公满山坡在喊你名字，说找不到老婆了……一下子出名了 难得的一天不必徒步，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湖边能见一眼雪山倒影。 没想到这一天天公不做美，在日出时分，天却下起了雨又飘起了雪花，雪山倒影犹如水墨画般云雾缭绕中不见顶……我看着也是挺美的，那些在这里等了两天的摄影爱好者却非常失望，照片没拍到，却因抢位而发生了争吵，这样的场景在户外很少见到，总感觉爱户外的人生性大度，看得开，也吃得起亏，不太会因一点小事争执。 就像我们队这些顽童：可以在高原上喝酒，可以在风雪下泡茶，在大雪纷飞中赤脚穿纱裙摆拍，裂着嘴唇大笑…… 他们说：雪山之下，5000之上，哥喝的不是酒，是情怀！ 有这份情怀、这份豪迈，不管天南海北，不管万难险阻，人都能活得潇洒、漂亮。 在顺其自然中，没想到最后一天的好运来的如此惊艳。 清晨醒来，发觉晚上又下了雪，中秋后的皎洁的月光照着洁白的地面反光厉害，一下子以为得了雪盲症睁不开眼睛。等能睁眼看的时候才发觉四周的每个雪山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立在眼前，在匆忙中跌跌撞撞冲向一个湖，看着眼前的倒影让人欲动不能，美到让人窒息！ 而当阳光一点点洒向大地的时候，你能清晰地知道那座是珠峰，哪座第二高，那抹金色从最高的山尖一点点向第二高峰、第三高峰……蔓延，直到金色连城片 珠穆朗玛、洛子峰 马卡鲁峰 连成一片的日照金山连着湖里的倒影 看的人连惊叹都忘了！ 那批等了两天没等到这一幕的摄影团昨天已经下撤了，而我们，成了运气最好的一批人 连那些藏民都说：你们运气真好！我今年走这里走了五六次，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完美的日照金山 最后一天的行程上升到5300米过垭口后一路下行，回到我们来时的优帕村下榻 在日照金山的完美演绎后踏上归程，脚步也不轻松 一步一回头中登高，也期待再多看一眼这份美景，希望能把它嵌在心里。 珍惜那些点滴的美好，珍藏那份打动人心的感动 打量那些走过的岁月，每一处都有让你记忆深刻的东西 那些起起伏伏，那些冷冷暖暖，那些坎坎坷坷，那些风霜雨雪 在阳光出来的一瞬间，都会被温暖包围，都会被阳光融化 然后化作你独特的经历，丰富你的生活 所谓：经历风雨，见彩虹，那份喜悦，来之不易，才更珍惜。 在这个金秋时节，我们到东坡观珠峰，经历风霜雨雪、冰雹雪崩，也见到了雪山盛宴、雨后彩虹…满满的幸运和满足！ 花絮1：优帕村的藏族孩子，出发前我们俩和嘟嘟侠先到村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孩子，顾先生便给了几块当路餐的糖果，结果越来越多的孩子冒出来掏要糖果吃，把包里的糖全分完也不够，最后连润喉的含片也分完了。 花絮2:我们住的营地帐篷，除了海拔最低的卓湘营地没有头疼，我几乎到每个营地都有头疼的感觉，在汤湘和俄嘎各吃了一片散利痛，路上情况倒还不错。8天没有洗澡甚至也没有按时刷牙洗脸的感觉，真的不太好，特别是前几天，头皮痒的不行。回到日喀则后在浴室简直出不来了。 花絮3：珠峰东坡和北坡完全是两种风景。东坡的秋色很美，各色鲜花绽放，草色丰富鲜艳，春天满坡的杜鹃盛开之时，应该也是非常漂亮的。等疫情过去，我们再去尼泊尔的珠峰南坡看看，应该也非常美。世界很大，看同一座山也有很多不同的角度，多走走多看看，人间很值得。 各种疲惫各种“生无可恋”的徒步表情，在见到心仪的景色后都会一扫而光，一切都成了“值得”。 那份喜悦的真情流露，有时候的表现就是如孩子般撒野， 翻过最后一个垭口，告别雪山、告别纯粹，我们慢慢走向人间，走向我们的平凡世界。 干杯！为了队友的生日，也为了我们共同走过的这段时光这段路。干杯！朋友！我们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