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燕江啊，燕江!</p><p>作者：海叔</p><p>205国道沿着这个城市江边和巴溪的交汇口后向南再向西往闽西走去，听说从北边的山海关过来一直到广州的增城才终止。</p><p>过北大桥后沿着205国道向东就可以进入市区了，那里是我的出生地，闽中山区一个繁华的小城-燕城。</p><p>北大桥下流淌着飘浮着泡沫的河水，那是开发区里那些处理的不太好的工厂排出的污水。可在没有桥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那可是手捧着河水就能直接喝的江水。它清澈见底，那是沙溪但在这里叫燕江。</p><p>燕江是九龙溪从建宁经宁化、清流到了这个小城后和从连城过来的文川和东南方向过来的巴溪汇合后叫燕江。</p><p>燕江往下游流经三明、沙县到了外洋附近与富屯溪合并前叫沙溪，两溪汇合后又向东流去10多里就与闽省最大的建溪汇合后叫闽江。听说到了省城的一个叫马尾的地方与乌龙江汇合后就流入东海了。</p><p>燕江在燕城的龟山被破成了南北两股水流，南边小股的水流沿龟山的南边绕过龟山后和那北边大股的水流在龟山尾部又汇合后被一座突兀的山挡了后，再折个弯从北大桥下流过向下游奔去。山顶上矗立着这个小城称之为北塔的一座片石砌成的石塔，石塔屹立在突兀的崖顶雄踞塔下的燕江，据说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p><p>现在龟山南边的那股小水流已经不见了，被填堵了，它成了公园的小湖。</p><p>人们从岸上可以直接到龟山了，于是龟山成了燕城最美的公园。在公园的入园口前面是音乐广场，高大的罗马柱和音乐喷泉构成的建筑群，是燕城重大活动的场所之一。这里是这个小城人们晨练的中心、休闲的中心和广场舞的中心。</p><p>无论清晨或是夜晚，你只要到了这里总能找到你所心怡的活动伙伴，这里是歌的海洋，舞的天地，健步的天堂，它给你带来这个城市的欢乐和感动，活力和寄望。同样也会给你带来初恋的青春，也会时常勾起你青春逝去的记忆......</p><p>在自来水还没有全面覆盖的那个年代，住在江边和北塔下的人们都是到这条江里挑水供家人直接饮用的。</p><p>每当清晨或傍晚，岸上淹没在树林里的村庄和工厂搭盖的简易的板房里，会走出三三两两挑着水桶到江边挑水的人们，大家都要赶在上班前或天黑前，把一家人一天的生活用水挑足，那晨曦里和夕阳下挑水的身影直到现在还会萦绕在我的心间，那是一幕时光的版画，挂在天际，刻在心田，让我感动。</p><p>河岸的沙滩上都是鹅卵石，一直延伸到江里。岸边清澈江水下的鹅卵石间，可以见到好多好多的沙里扒鱼趴在鹅卵石下和沙坑里，石块上会吸附着好多的河螺。</p><p>我常常会和儿时的玩伴他们到江边钓沙里扒鱼和摸河螺。沙里扒很好钓，简单的一根竹竿，扎上一根绵线，把大头针弄弯做成一个鱼钩，挖些蚯蚓，就可以钓沙里扒了。有时也会拿个土箕来围白条鱼，抓到的鱼会在河里直接将鱼肚里的脏物挤掉，回家用盐抓抓，放到锅里烤熟，就可以吃了。</p><p>河螺螺尾很硬，要用钢丝钳将尾巴剪断，再泡在水里，它会吐出好多的脏物，过个把小时就可以炒了。</p><p>放上姜蒜、辣椒和酱油爆炒后，就酒真的好美味，可是做为孩童，抓一把放在手里，夹住一只，往嘴里一吸，那鲜香的螺肉进了肚子，可我还会一直舔吸着螺的外壳，直到它没了味。</p><p>江对岸的尼葛村下岸边常常停泊着一两艘有棚的船，听说他们叫“疍民”。他们的船是用竹编制的棚盖将中间罩着，里面的隔板就是他们的床，我们只是叫他们船民。</p><p>在江里戏水时，我们会常常和船上人家的孩子一起打水仗。他们的小孩都是游泳的好手，有时他们让我们上船，船上的‘伊姆’们会用蒸晒的半干的地瓜来犒劳我们。</p><p>老‘伊姆’很和善，她的鬓角常常会有一朵花，而盘起的头发后面会横插着一支很长的银锥子。</p><p>他们的裤脚既宽、又大、还短，只到膝盖。他们的衣服是一种像用油漆泡过的黑布做成的，黑油发亮会发出声响。</p><p>他们用竹筒当尿壶，从宽大的裤脚伸入，套住私处，小完便会随手往江中倒去，这成了我们取笑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玩时的一个笑料。他们每到一个停泊的地方，就会在晚上放下吊钩和虾篓，第二天清晨会收到好些江鱼和河虾。</p><p>他们时常来到燕城，听说是来拉笋干和草纸的，到船装满了货后，他们会在一个下午或晚上突然不见了，好多天后的几百里外的省城台江，又会看到他们的身影。</p><p>他们就这样来来往往的，一辈又一辈地在沙溪、富屯溪、建溪和闽江上游荡着，他们逐水而居，是江河上的吉普赛人。</p><p>如果船民的船一走，对岸的小码头就只剩村里的一艘摆渡的船了。对岸村里的人要上城里摆渡过来，要比绕过下渡从上游走路过江方便的多。</p><p>燕江多数时间是温柔的，它温柔的像清甜的少女，又像成熟的妇人。它清甜时会让你有着青春的萌动，它成熟时会让你有家的温暖，可是当它发怒时，它就成了一头发疯的巨龙，它会肆虐着两岸的田野和村庄，它会将一切阻碍它前进的东西一扫而空，它披着黄色的浪衣，摧枯拉朽，向东海奔去而让你泪奔......</p><p>我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到步履蹒跚的老人才短短的几十年时间，燕江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里，是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远嫁他乡女儿的念想？是外出打拼男人的精神寄托？是老时归来的热泪......</p><p>哦啊，都不是，都不是啊!那是我的心中不能割舍的爱啊!</p><p>归来的我无比心酸，燕江她变了，是和我一样老了吗？哦，不是啊，在自然的年轮里她其实年轻的很。</p><p>她只是被我们残忍地切割成一段一段了，一座座大垻切开了她的身体，用一块块巨大的钢筋水泥将她们隔开，一座座工厂里排出的污水，将她的肤色改变，一块块的围网将她美丽的身体割的遍体鳞伤、那铺天盖地的水葫芦堵塞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呼吸......</p><p>她看似清澈，但那是一种浑绿。一到枯水，浅滩上裸露的石滩里会长出一丛丛的苇草，不时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从苇草里飞出。</p><p>她的温柔里有着一种暮气、她没有了歌声，也少了孩童们的戏水。她的发怒成了挣扎、就像一个病怏怏的，浑身都是刀伤的老人，残喘着呻吟着，向知道她的人们述说着过去的故事......</p><p>用已经浑浊的双眼，望着眼前的燕江，我的心没有了过往的浪漫，也没有了过往的情涌，只是，暗暗的哀伤……</p><p>2019年7月北大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