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山环穿之旅

阡上柳

“忽突一夜寒风来，千树万树叶徘徊”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风，将整个雾灵山上的红叶席卷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来雾灵山赏秋之旅就像惜别枝头的红叶一样，只能期待来年的层林尽染了。 得知雾灵山的境况之后，冰雪果断取消了行程，代之以昌黎断崖山环穿，性质由休闲转为挑战，这可乐坏了群里的一众高手，头头强驴跃跃欲试。正好可以用它来冲抵那爽约的雾灵山之行所带来的失落，说不定还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惊心动魄等着大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时下寒露，正是“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也就是白露（秋分）到霜降过渡的一段季节。“寒露洁秋空，遥山纷在瞩”，“天高昼暖夜来凉，草木萧疏梧落黄”，晚秋寥廓，天高云淡，非常适合登高舒怀，所以，断崖山环穿正合天时啊！ 断崖山，当地又称“翠屏山”，是著名的碣石山的一部分。这里历史文化较为厚重，曹操的名篇《观仓海》就出自于此，另外毛主席的《浪涛沙·北戴河》词中也有提及。还有，当地的文物部门于一六年发现了“条子峪新石器遗址”，一不留神将这里的溯源推到了史前文明。 提起断崖山，我并不陌生，2017年10月29日曾随唐山红叶任我行户外团队环穿过一次，不同的是今次是反向环穿，领略迥异。时过三载，记忆犹新，其中那被驴友们戏称的“销魂大坡”印象尤为深刻。 进山初始先经过一段条子峪的葡萄沟，采摘季后的葡萄秧像没货可带的网红无精打采地匍匐在架子上，昔日茂如华盖的翠绿的叶子已开始泛黄，且变得锈迹斑斑。秧架上间或的会有一两串残珠剩粒可怜兮兮地垂吊着，一点也没有昔日那晶莹剔透、鲜嫩欲滴的影子，但我们还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垂涎欲滴，随手摘下放在嘴里，齁甜齁甜的。 这里的山统属燕山山脉，“燕山地质结构异常复杂，具备典型喀斯特钟乳岩地层，更有石灰岩、石英岩、千页岩等，赏石资源非常丰富。”深秋的断崖山少了绿色植被的簇拥，一扫往季的峻秀奇美，那些兀立突起的巨石暴露无遗，倒有几分面目狰狞。 捷足初始就有不少形态各异的山石引人入胜，或人或兽，惟妙惟肖。点睛的有两处，一是小山包上的一块卧石，像极了一个鳄鱼头，虽冰冷沉寂，却仍透出一股鹰瞵鹗视的凶威。另一处则是由四五块风动石紧簇的围成一圈，有一点像神秘的伦敦索巨石阵，让人联想到神奇的超自然力量。 队友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天造地设的道具，翻上跃下，驾轻就熟地各种摆拍，各种造型，仿佛经过多彩飞扬的驴友加持之后，这些冰冷的山石又被赋予了新生。盛装的驴友与苍黄的大山交相辉映，盎然成趣，这是一种将挑战之乐发挥到极致的酣畅之美。是啊，山是美的，水是美的，“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而最美的风景，应该是人。 断崖山虽没有累到你绝望的大段拔高，倒是有扎到你崩溃的漫山荆棘。登顶的路径几乎全程被枯叶的灌木丛所覆盖，我们必须硬着全身的“头皮”穿行其间。以酸枣棵子为核心的针刺类灌木丛像是听到了集结号，组团来迎接我们。穿行其间，你得弯腰躬身，甚至匍匐前进，尽可能的避其锋芒。但是依然躲避不了它们蜂拥而上的尖锐盛情。密密麻麻的小尖针没头没脑地纷至袭来，像一群蒙古大夫一时兴起地给你接种着牛痘疫苗（种过斑的都知道，牛痘疫苗的接种一般采取方式的就是划痕法），跟班的还有一群蒙古护士手忙脚乱地做着青霉素皮试。苦不堪言！ 此外，还有一番景象令人触目惊心：山坡上遍布着烧毁的林木，有的被烧得只剩下漆黑的树桩，有的仍然还以树的模样凄然伫立。据同行的大姐说几年前这里曾起过一场山火，损毁严重。“十年树木百年育人”，要在如此贫瘠的山坡上长成参天大树，何止十年百年！如今却付之一炬，着实令人痛心！那焦黑的树干残骸，横七竖八地仆倒在山坡上，呜咽的山风呼呼刮过，像是它们在泣诉熊熊山火的毒燎虐焰。 当我们用遍体鳞伤的酸楚挥别那片荆棘丛时，本次环穿的重轴戏才刚刚开始，登顶了。山顶上没有丁点儿的植被，全是花岗岩的世界，用群主的话说就像到了石林阵。犬牙交错的山石此起彼伏，蜿蜒着延伸到天尽头。凛冽的山风呼啸着从它们中间穿过，就像这些排着参差队型的山石不怀好意的诡笑。那乱石穿空的山顶凶险无比，到处都是尖刀牛背，到处都像鲤鱼背狗牙山，到处都堪比司马台单边墙……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义无反顾地起舞于锋尖崖顶！ 凡事都是第一印象深刻，记得第一处挑战来的毫不犹豫。那是一道两三米的石墙，由两块巨石组成，形成了一个夹角，我们的任务是沿着夹角翻越过去。石墙看似不高，但直上直下，难度颇高。善良心无愧特种兵的称号，三下两下就翻了上去，等我们抬眼望时，他已经在墙头拿势了。接下来是大姐，虽然有些吃力，但也成功翻过。再接下来是冰雪、百川、坚持、小树苗……轮到我了。说实话，彼时彼刻，看着那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真的有点发怵，有点肝颤，有些腿软。心理活动代替不了心理准备，退缩已无可能，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何况人乎？要不我也急一回试试？我把背包卸下来，递给上面接迎的冰雪，轻装但不轻松地硬挤了上去，也算成功！ 有上就有下，上墙容易下墙难，何况这“墙”还偏偏竖在悬崖边上！我们基本上是流水作业，强者先行，然后在下面接应，因为趴在陡峭的石壁上，你根本看不到合适的立脚点，就得靠下面的人给你指挥，甚至用手扶着你的脚牵引至踩点。我们就这样一个倒一个的默契协作着，首尾相顾的勠力前行。山峰也不再装腔作势，把一个又一个的难题次第展示，险象环生，惊险连连…… “无限风光在险峰”，如果你没有对险处的恐惧就体会不到险处的美景，真是美景险中求啊！队友们同样不会放过每一处险要所在，必须拍照留念。有时还要没有惊险也要创造惊险地将自己推向命悬一线的危险境地，拍出各种惊险刺激的相片，以便日后能在“哎哟妈呀”不绝于口的欣赏者面前露出云淡风轻的泰然和蔑视。 今天天气虽然晴朗，但天边仍有雾霾重重，能见度差强人意，完全领略不到魏武大帝曹操观沧海的气势。当然，曹操当年登碣石山的时候，海岸线还没有后撤到今天的地方，秦皇岛还是四面环水的岛屿。所以曹操能真切的看到“水何澹澹”、“洪波涌起”。 三年前我第一次来时，天空较为清澈，有幸远眺到一片灰蓝的大海。 时过晌午，九公里多的行程已近尾声，跟头把式地下行了一大段砾石路之后，想兹念兹的销魂大破赫然出现，终于等到你！本次环穿的压轴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午餐时间，请勿走开…… “收队吃饭！”一向弛张有度的群主一声令下，埋锅造饭。吃饱了再盘它！冰雪豪爽侠义，照顾全队周全自不必说，每回还都自备火锅羊肉以飨队友。队友们也都是性情中人，无拘无束，各自拿出带来的干粮，欢聚一处，杯盘罗列，肉香酒醇，又是一场别有风味的饕餮盛宴！ 猛造一通之后，大家来了精神，开始打着饱嗝站在销魂大坡顶上指点江山。所谓销魂大坡实际上是一处落差几十米的瀑布床底，到底有多深，反正冰雪三十米的绳索丢不到底。瀑床表面经年累月的山洪冲涮，光滑如砥，如果水量丰沛的年头，冬季还会形成巨大的冰瀑，蔚为壮观。 由于没带更长的下降索，那顺坡而下的销魂之感只能留到以后体验了，这回大家只能贴着左侧的灌木丛绕行而下。由于还记得那条小道，于是就由我带领大家循路下撤。我终于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意义重大，属实难得。可是好景不长，优势并没有维持多久，队友们一个个身轻似燕的雀跃着与我擦肩而过，丝毫不像刚刚经历过断崖山巅的磨难。磨难！对我来说真如一场不能承受的磨难，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像是要脱了一层皮！ 回眸眺望，那一道犬牙交错的山峰令人不寒而栗，林立的巨石像刀削斧劈的一样棱角分明，尖锋刃利，剑拔弩张地刺向天空，就像早年间栽满玻璃茬子的墙头儿，而我们居然从上面爬了过来！想想都蛋疼。感觉在上面要是稍不留神，那就是一部行走版的《葵花宝典》！是啊，如果不是闲的蛋疼，谁会冒着风险累个贼死来爬这玩意儿？！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回过头来，看着前面个个身手不凡的队友，他们就像上满了发条，再看看踉踉跄跄的自己，就像总也吹不饱的皮球。忽然间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木桶定律：一只木桶的容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的长度。我就是那块短木板啊！猛然间感觉自己重要起来，这支团队的整体水平取决于我的能力大小！太重要了！想到这儿不禁对自己肃然起敬起来，一种庄严的神圣感油然而生，顿时信心与勇气倍增，力量和胆识冲顶，于是我立刻抖擞精神，大步向前，愣是在看到车之前赶上了大家！ 本次环穿的节奏其实挺劲爆的，不熬人却挺有强度，不吓人也挺有难度，可谓是“休闲共挑战兼顾，惊险与刺激齐飞”。而完成本次盛举的共有十一人，除了我这块短木板之外，还有十块令我由衷钦佩的长木板，必须隆重介绍一下：他们是： 比我强一万倍的冰雪； 比我强九千倍的百川； 比我强八千倍的善良心； 比我强七千倍的行者； 比我强六千倍的大姐； 比我强五千倍的小树苗； 比我强四千倍的细品岁月； 比我强三千倍的坚持； 比我强两千倍的冰川； 还有一个比我强不知多少倍的彭老兄，因为他是新人，能力待查。 这是一群热爱登山的人们，他们乐观豁达积极向上。他们充满着对大山的向往，他们执着的去迎接挑战，他们用这些诠释着对生命的敬畏。登山无关名利，甚至无所回报，还会面临着各种身体和精神上的艰辛和困苦，它们会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以切实具象的形式倾泻给你，随时挑战着你身体的和心理的承受极限。但是他们无所畏惧，没有退缩，这群青春不老多彩飞扬的驴友用对大山的挚爱陶冶着自己的情操，磨练着自己的意志，与其说是对登山的热爱不如说是对生活的热爱。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浪迹天涯的梦想，都有一个返璞归真的情结，让我们怀揣梦想，不惧挑战，去探索神秘的自然和未知的内心，让身体去旅行，让灵魂去流浪…… 最后，用那首三年前的小诗做结尾： 断崖山断崖难断凌云情，断崖山巅望云平。豁然荡胸闲云意，愿涤浊心化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