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娘烙的煎饼

自信人生

<p class="ql-block">  连同十月怀胎,我与娘相处了差不多43年,吃娘烙的煎饼至少40年。娘用乳汁、心血和煎饼把我抚养。娘烙煎饼,小时,我总是依偎着她;大了,就在旁边陪着;娶妻生子后,还是喜欢站在旁边,跟娘说知心话。</p><p class="ql-block"> 家里那大磨,很沉很沉。娘一个人推,磨棍横在腰间,身体前倾,举步维艰。娘鸡叫头遍起床,借着月光、星光劳作。鸡叫二遍,娘要推好糊子,实在不得已,才会叫醒妹妹搭磨棍。娘从来不使唤我,我一转圈子,必然头晕脑胀。现在想来,那是娘疼爱我,娇惯我。</p><p class="ql-block"> 烙煎饼,娘要在天亮前完成,还有一大堆农活等着她。睡前要准备磨糊子的材料和用具,还要拾拾掇掇,娘一夜只能睡三四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烙煎饼的工具,我太熟悉了。铁鏊子,用三块砖头垫起。娘坐在三四寸高的爬凳上。左手边是装满糊子的大二盆,右手边是娘用高粱梃子编的拍子。煎劈子(竹片制作的烙煎饼工具)是买的。油絮子必不可少,是娘一针一线缝的。</p><p class="ql-block"> 娘半蹲半坐,扯下身后柴草放在鏊底下,点上火。遇到阴雨天,柴草不干燥,娘还要低头一遍遍吹火。鏊子热了,娘用油絮子把鏊子擦好几遍。娘烙煎饼很熟练,搲一勺糊子在鏊子最左边,用煎劈子沿顺时针方向赶满鏊子上半圈,再换煎劈子另一面赶完鏊子下半圈,然后从左向右赶,最后向左把中线下方的一小片补上,顺手把剩余的一点糊子刮在盆里。过一两分钟,煎饼熟了,娘用煎劈子沿煎饼四角轻轻撬一下,顺手接起煎饼放在拍子上。有时第一张煎饼很厚,娘叫它滑擦子,那是鏊子各处热度不均匀所致。滑擦子,不好吃,那一定是娘的饭。吃残羹剩饭,是娘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有时,娘在刚烙好的煎饼上打鸡蛋,放点苋菜、韭菜、辣椒,塌煎饼给我们吃。还有时,在鏊窝灰里烧几块红薯。</p><p class="ql-block"> 我天明醒来,总能看到娘叠煎饼。娘把圆形的煎饼叠成长方形,她说,煎饼外圈干、脆,叠起来,跟很多煎饼摞在一起,放在框里,外面盖上布,能保潮,吃时软乎。</p><p class="ql-block"> 娘烙的煎饼特别薄,特别香。我特别喜欢吃随(刚刚烙出来)鏊子煎饼。一年四季,天天吃,顿顿吃,没有丝毫厌烦。</p><p class="ql-block"> 我三十岁前,娘烙的差不多都是山芋、山芋干、玉米、高粱煎饼,几乎没有小麦的。我七八岁那两年春天,娘还把从地里刨来的烂山芋捣碎,磨成糊子,烙成煎饼。烂山芋煎饼,何止一个“苦”字,娘说它能度命。娘还试图把干山芋叶、萝卜缨、玉米芯磨成糊子烙煎饼,可是没有成功。</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我恰好走上工作岗位。从此,天天都能吃上小麦煎饼,那些杂粮煎饼反倒成了稀罕物。可是,娘却老了,无力推动磨。这时,娘要随着我们看孙辈。家里的石磨、鏊子都没有了用场,要吃煎饼,就去买。娘说,总是买煎饼,要多花钱。恰巧,我在县城开会时,路过万兴市场,看到有人卖铝鏊子,很厚很沉,直径一尺多一点,要九块钱。当时我的月工资也就一百块钱左右。二话不说,买了下来。娘用铝鏊子在煤炉上经常烙煎饼。她还手把手教会她的儿媳妇。煤炉上的煎饼不大,我一顿饭能吃五六张。</p><p class="ql-block"> 岁月匆匆,光阴荏苒。二十六七年了,再没有吃到娘烙的煎饼。不过,吃煎饼的习惯,我始终未改。走南闯北许多年,几乎没有煎饼不吃饭。馒头、大饼、面条,怎么也不如煎饼。总觉着,煎饼里有娘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想起这些,我不禁泪水盈眶。娘,儿想您啊,来生还吃您烙的煎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