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许多事情,有些如过眼烟云,稍纵即逝;有些则刻骨铭心,一辈子都难以忘记。</p><p> 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农村渡过的。故乡在一个僻偏的小山村,那里三面环山、峰峦叠翠,溪水长流、水声潺潺,轻风徐来、炊烟袅袅,林海飘摇、涛声阵阵……。童年的记忆本是多彩多姿、天真浪漫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有许多回忆是辛酸的、沉重的,特别是想起母亲千辛万苦持家操劳的一幕幕,心情久久难以平静。</p> <p> 我的家庭曾是一个“半边户”,父亲在上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工作,一年只有春节放假才回家一次。家中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是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在老家农村的母亲负担,艰辛可想而知。而母亲又是一个十分要强、很要面子的人,不管重活、轻活都想依靠自己的双手来完成,而且还要比别人做得更好,这份“要强心”如同一副枷锁常年套牢在母亲肩上,无形中加重了自己的生活艰辛。在农村,犁田一般是只有男人才干得动的重活、粗活。在我开始懂事时,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犁田都是村里的伯伯、叔叔们干的活,但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后,各家都有了自己的责任田,农忙时各顾各的,一般难有空闲,而且不太愿意帮助别人。为了不误农时,母亲就得十八般武艺样精通,对什么农活都得学会,包括犁田、耙田、育种、插秧、施肥、打农药、踩打稻机打禾、晒谷……。在这大堆农活里,可以说犁田、打禾是最重的两项体力劳动。母亲是村里唯一能够耕田的女人。</p> <p> 犁田看似简单,牛在前面拉、人在后面扶持铧犁跟着走,其实不然。犁田是有许多讲究的,犁得深了,超过了耕作层,影响田地的肥沃质量,而且牛拉不动;犁得浅了,起不到翻耕松地的作用,对禾苗的生长也不利;稻草缭绕得多了,要把它剔除掉;调头时,要把犁头上的泥巴扶起来倒掉;牛走偏了,就有一些地方犁不到,等等,这都要靠扶犁的人调整好犁头的方向、掌握好扶犁的技巧。要做到这方方面面协调,经常是手忙脚乱、疲惫不堪,需要大量的体力,一般的女人是难以负荷的,然而,那时作为家中“男子汉”的我和弟弟都还年幼,母亲只能依靠自己。每到农忙季节,母亲都是天一放亮就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餐,等我们吃好上学去了,她也就牵着黄牛、肩扛铧犁向自己的责任田走去,开始了一天的辛勤耕耘。期间的艰辛不得而知,但是当我们放学来到田边等母亲一起回家时,看到头发零乱、脸色苍白、衣襟全湿、步履蹒跚的母亲,自是心痛不已。望着母亲身后一大遍翻耕过来的黑泥,不知其中渗透了多少母亲的汗水和泪水。母亲本来身材不高、身体羸弱,而且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吃的,有一些好一点的东西都节省给子女吃了,自己长期食不饱腹、营养不良,扶持着那百十来斤的犁把自是十分吃力。累了,就坐到田埂上休息一下;渴了,就到田野中间的水井中用手捧口水喝;饿了,就匆匆吃几口从家中带出来的冷饭。据母亲回忆,在耕田时摔倒在泥田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弄得一身泥水,但离家又远,衣服经常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果落下了风湿病。有几次还因为劳累过度而晕倒,幸是得到路过的好心人救助才清醒过来。母亲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劳累着、耕耘着。</p> <p> 现在,犁田的景象在农村已不多见,犁田的农活已被多种方法所替代。一些地势平坦的地方早已是机械化耕作,一些山区地方的人则是用宽板的锄头翻挖,而也有一些地方的人根本就不挖,只是用脚把禾蔸踩进泥土里。母亲也于九十年代随父亲进入城市生活,但母亲当年犁田的情景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深处,始终不曾淡忘。那长长的犁痕是时光的印记,那翻滚的黑泥是庄稼人的躬耕,那深深的脚印是无奈的叹息,那涩涩的酸楚是心中的回忆。</p><p> 无情的岁月早已在母亲脸上刻下了沟壑纵横的皱纹,饱经风霜的日子早已染白了她的发际。每一个母亲为子女、为家庭的付出都是无私无怨的、无以言报的,但对天下所有母亲“春蚕到死丝方尽”般的付出,每一个作为子女的都应该永远牢记在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