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高

延安镇镇

<p class="ql-block">那天我在微信上说,我去西安是第一次听建群讲课,后来想,是我记错了,以前还有过一次。</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是九十年代初,我那时到报社时间不长,我是八八年延大毕业后分到报社工作的。按照惯例,新来的人先要从记者干起,干的时间长了,才华显露出来了,才有部门会要去当编辑。那时建群从政文部主任调到了记者部,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延长有个叫张思明的退伍军人办了一张文艺小报,他是个文学的热爱者,常给报社投些介于文学和新闻之间的东西,叫报告文学,太简单;叫通讯吧,又有点重。他在郑庄镇办了个文学创作学习班,因为都是熟人,建群又没架子,一叫就去了。我跟着建群,象桑丘跟着堂诘可德,那时文学在报社是受排斥的,建群也没出大名,也没几个人能看出来建群日后会成为一个大人物。而我却剑走偏锋,跟着他跑。</p><p class="ql-block">其实建群和我早有师生之谊。我在宜川中学上高中时,常给报社投稿,他给我挑的发过几篇,有诗歌、散文、小说,其中有一篇《老姜老婆子》,李伦常说他还记着。那时无心学习,每天都等着寄出去的稿子能够发表。就是因为发表过几篇稿子,很得意、很自负,甚至觉着高人一等。直到高考预选后,看到那些平常用功学习,除了学习,再什么爱好都没有的农村同学,一个个都比自己分高时,才想起来考大学是当务之急。我上延大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常有去拜访他的念头,但一直没敢去,因为我也是个从县城来的乡下娃娃,就象如今的农民工刚进城,胆小,啥也怕。直到现在,我一看到那些刚进城胆还不正的农民工,就想起自己刚来延安上大学时萎缩的样子,说实话,我那时连他们现在都不如。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想把事情做好,要在城市站住脚,每个工作、每个岗位都来之不易,都是全家人的饭碗。就是因为这种情结,我对农民工历来都是同情和包容的,因为我有过他们的经历。多亏有一次,硬着头皮去报社见了满怀敬仰之情的高老师,他说什么,我都忘了,只记得他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喝茶,还说了些鼓励我的话。后来我有时候通过邮局给他寄稿,有时候借个自行车,骑到南关报社给他送稿。他继续给我发稿,帮我作着文学梦。我毕业后能去报社工作,他功不可没。若干年后,我的一位同事给我说,他和当时的报社领导的儿子是同学,那时他也想去报社,同学的父亲扬起我复印的厚厚一沓发表过的作品,对他说你有这吗?他常调侃说我在年轻时就抢了他的饭碗,闪的他每一步都走在我后面,跟着我亦步亦趋。</p><p class="ql-block">当时报社在南关是个大单位,一所也是个大单位。报社的印刷厂有不少长相出众的女人,一所也有好多好看的服务员,她们在全城都很有名,都是人梢子。那时服务员都是美女,就象现在的空姐一样抢眼,长相不行必须关系很硬才能入行。每年元宵节闹鞅歌,市委的方阵都是以报社和一所组成,阵容壮观。</p><p class="ql-block">创作班是在一个镇中学的教室里举办的。教室里板凳和桌子都高低不齐、好坏不一。建群坐在讲台上,下面坐着我和张思明。能把建群请来,张思明很激动,也很有面子。建群讲了什么,我都忘完了,那次听课的我已经丟开文学几乎二十年了,张思明的确是一直坚持了下来,别的来自延长各行各业的文学爱好者是否还有人坚持下来,就不得而知了。在文学这条路上,能走到底的人不多,他需要天赋,需要坚持,坚持不是一句话,要经得起多少摧残和诱惑。我在报社时写过一篇《任三娃放不下手中的笔》,讲的是洛川农村一个双腿残疾的青年对文学的执着追求,一度鼓舞了不少的文学青年。而我自己却动摇了。我曾经说过,当大家发现文学不能救命时,都落荒而逃。</p><p class="ql-block">报社位于市场沟口,东面临街,南面西面北面是一个环状的两层薄壳楼,有个小院,院子里栽着一副篮球杆,报社人打球,一不小心,就会把球扔到南关街上。薄壳楼宿办合一,穿过薄壳楼,后院是印刷厂,印刷厂和薄壳楼交界的地方,有个锅楼房,每天早上一上班,所有的办公室和院里的家属,都要提着暖壶排队打开水,场面蔚为壮观。烧开水的人名叫小满,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让外人以为,报社烧锅炉的都要有文化。我后来成了他的邻居,他家一直单传,他要二胎的主意是我出的,申请是我写的。没想到二胎又是女娃,不管他家是否高兴,每当看到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娃,我的心中都充满成就感。我刚到报社时,记者部在薄壳的二层西北交界的房间办公,门前正对二楼到一楼的下水道。办公室的柜子后面有张床,当时正没人住,我把延大的铺盖搬过来,就住了下来。因为住在办公室,每天必须早起,必须赶大家上班前打扫好房间,刚参加工作,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后来有个宿舍空张床,我就搬了过去,和孙有胜当了舍友。时间不长,领导又让我们搬到印刷厂职工中间的一个宿舍。我刚去报社,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那些年龄大的同事都劝我别搬过去,说那间房子正对大门,刚死过个癌症病人,谁住对谁不好。我妈在县上知道后,也不让我住,宁肯让我去外面花钱租房,都不让我住。我最后还是住进去了,住前我打了一堆火,把房间搞的烟熏火燎,以驱晦气。后来小孙婚姻不顺,大家都把问题看到了房子上。我命硬,倒是球事没有。每次晚上下楼上厕所,走下走上长长的楼梯,我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真的遇见鬼。我的隔墙邻居是一位叫杜翠英的单身老工人,她常叫我喝稀饭,让我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感到温暖。如今报社的小院和薄壳已被一座新闻大厦所代替,我们的故事也随着我们的离去而离去。那里每天又在发生着新的故事,后来的故事,我们已经一无所知了。</p><p class="ql-block">张思明一度时期很神奇,当然不是因为文学,靠文学吃饭的人,要象建群一样有大智慧、大作为。文学是一碗强饭,一般人是吃不了的。思明当兵时的一位战友,前几年成了军队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后来他又出了大事,他带给思明们的荣耀,在他出事后倾刻烟消云散,思明还是思明!</p><p class="ql-block">我问过建群,如果他当时不给我发表第一篇文章的话,我现在会干什么?我就不会走上这条看似体面,实则艰难的路,从上学时写诗歌、散文、小说,到报社写消息、通讯、社论,市委办写材料、讲话、公文,包括到外宣办当主任、贸促会当会长,下到黄陵当副书记、黄帝陵管理局当局长,回市上当旅游局长、考核办主任,一辈子都靠文字吃饭。而搞文字的人,往往让人觉着除了会写、会下苦之外,百无一能。</p><p class="ql-block">也许我也开个小卖铺,卖些烟酒副食,不读书不看报,连电视新闻也不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顾客斤斤计较;也许我也变成了个黑包工头,偷工减料,吃喝嫖赌,胡吹冒撂,招摇过市。</p><p class="ql-block">每当我问起这个问题,建群总是笑而不语。我在黄帝陵当局长时打赢了让全县人头疼的神天鼎官司,一位局里的员工给我发信息说,知道你行!就凭着你的执着,不妥协,不认输,就知道你会成功的。这条信息我一直保存在那部老三星手机上。刚才为了找到这条信息,我不顾重感冒,起床披上衣服,在柜子里翻出那个旧手机,就是因为这条信息,我一直保存着那部手机。手机不用后,再没充过电,我打开时,不停地报警,我很担心信息没找到,手机就死机了。几年不用了,充电器早不知丟哪了?还好,在我找到信息时,手机没死机,让我又看到了这条信息。</p><p class="ql-block">我还真相信,凭着我的刻苦和努力,我干什么都不会太差,肯定在某个行业也能干出点名堂,也许能当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之类的。我常调侃地说,即使偷人,也不会比别人偷的少,光景也不会过的太差!(作者:马彦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