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杂陈，珠峰东坡行

阿杜

　　不得不说，这几年无论是在摄影界还是在户外界，珠峰东坡呈火爆态势。在地球第三极上，世界第1高峰-珠穆朗玛峰（8844.43米）、世界第4高峰-洛子峰（8516米）、世界第5高峰-马卡鲁峰（8463米）以及珠穆郎卓峰（7804米）四座雪山倒映在宁静的湖面上，为珠峰东坡标致的景观。受此诱惑，早在2018年，我就向徒步中国户外俱乐部报名，申请参加珠峰东坡徒步活动。报名后，接到了俱乐部的电话，来电者询问了我的户外经历后，很真诚地劝我放弃参加活动。时隔2年，我再次向徒步中国户外俱乐部报名参加活动，竟然很快通过了报名，让我一阵雀跃。

难以抗拒的高反

查阅资料，低温和高反是珠峰东坡徒步的两大困难。对于低温，遵照领队的规定，备齐装备足以应付；对于高反，我信心满满。这次是我的第三次入藏，第一次入藏，在拉萨，有口干、咽喉燥热、入睡困难等反应；第二次入藏，走完阿里大环线全程后基本上无反应。我深信事情应是向好发展，高反应与我无缘。

盲目、无科学依据的自信让我受到了严厉的惩戒。2020年9月28日下午4时，当我乘飞机到达拉萨，进食少量食物后，立即出现恶心、呕吐等胃肠道缺氧的高原反应，最后发展到饮水都呕吐，症状延续到9月30日晚上才缓解，我因此被称为高反最严重的队员。严重的高反使我大部分时间只能蜷缩在汽车中、酒店里， 错过了本次活动的欢迎晚宴、拉萨市到定日县沿途的后藏风光，也导致10月1日早上，我出现在定日县曲当乡早餐餐桌前时，有队友很诧异地看着我，问：“队伍集结有两三天了，我怎么第一次见你？”
队友们说从未见过如此蓝的羊湖，而我此时正深受高反肆虐，分不清赤橙黄绿青蓝紫。 透过车窗拍摄拉孜。 白云朵朵伴我们上珠峰。

成功的一半，来的如此简单

10月1日，举国欢庆建国71周年，在祖国的西陲--定日县曲当乡优帕村，2020年第三届国庆珠峰东坡徒步大会正式开启徒步模式，同时进入手机无信号模式。此时，我的高反症状基本消失，撤消了我自己设定的如果高反还持续，就在曲当乡国庆八日游的计划。该计划能被撤消，还应该感谢乌木领队，她观察到我高反严重后，主动将汽车首排领队位置让于我，她自己则跻身于逼仄之处，避免了盘山公路加重我的反应。

为了保证本次活动的顺利有效进行，徒步中国户外俱乐部从人员、物资等方面做了细致周全的安排。其中，平均一名队员配备一头牦牛运送物资，还准备有一名大厨、三名洗菜工，带头领队阿旺更是5次登顶珠穆朗玛峰、4次登顶卓奥友峰、1次登顶希夏邦马峰的大神级人物。

在徒步的全程，这些物品全由牦牛负责驮运。

　　

入藏前，我们认真观看过徒步中国户外俱乐部老大，人称“匆头”录制的关于珠峰东坡行程介绍的视频。在视频里，匆头告诉大家，在珠峰东坡行程中，第一天要攀升900米，如果挺过了第一天，那么整个珠峰东坡徒步就成功了一半。嚯嚯，匆头慈祥的面容、亲切的话语，就像无尽黑夜中的一盏璀璨之灯，照亮我们前进的方向。
怀揣着对高原徒步的敬畏，铭记着匆头的谆谆教导，我们10时30分从海拔3800米的优帕村出发，亦步亦趋地向成功的一半迈进。一路有国旗指引我们前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也不觉枯燥。

下午5时30分，58名队员都到达海拔4700米的晓乌措营地，行程9公里， 用时7小时。此时，大雾笼罩，周遭是灰蒙蒙的一片。据说 ，如果遇上好天气，在这里可以看到马卡鲁峰和珠穆郎卓峰。
　　入夜，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的雨声、此起披伏的驼铃声，化作一首小夜曲，敲打着寂静的山谷，和着成功一半的喜悦，我安然而眠，期待着异彩纷呈的第二天。

潮湿的空气，潮湿的心

10月2日晨起，天色阴暗。今天的徒步计划是上升250米，下降1000米，目的地是海拔3900米的卓湘营地，大部分是下降路程，看起来是一个轻松的行程。

8时30分，徒步队伍先开拔。牦牛工队伍收拾好我们的装备、食物后再上路。在整个行程中，这支由优帕村藏民们组成的牦牛工队伍，每天总是最迟出发，却是最早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绵延不绝的喜马拉雅山脉赋予了他们特有的登山天赋 。

　　梁爽领队特别交待大家 ，由于能见度差，容易迷路，队员与队员之间不要拉开太大的距离，前后队员之尽可能相望，如出现掉队、找不到方向的情形，不要试图四处寻路，只能待在原地等候救援，在这个地带已出现过迷路至今未找到人的案例。

途中，偶遇一迎面而来的来自湖南长沙的大神。他今天已是重装徒步反穿珠峰东坡的最后一天，紧接着将再走希夏邦马峰和阿里。湖南人够霸蛮!

10时，完成上升路程后，开始下雨了，且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原本就不是路的路，更加湿滑、泥泞，下降路线也越来越难走，不时有队友摔倒。而我们此时，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5个小时的路程。走，只能继续走！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走；陷入沼泽地里了，拔起腿，继续走；坠入河床了，洗洗沾满泥巴的鞋子，继续走。此时，不相信眼泪，不再信仰成功的一半，只能在在风雨飘摇，灰蒙蒙的世界里，茫然、浑浑噩噩地走！走！走！
一路在泥浆里摸爬滚打，一路听到乌木领队在喊：“雷锋！雷锋！别走太快，让我们看见你!”这位雷锋女同志回应乌木领队的则是：拍照，拍照，拍照。
下午5时，乌木领队高兴地告诉我们，再下降100米，我们就到营地了。我赶紧问乌木领队，大概需要走多长时间。乌木领队回答，大概需要两小时。我默默地整理好雨衣，无声地继续趟我的泥浆。

（大象摄影）

　　下午7时，趟过沿着山谷而下的溪流，我们终于到达卓湘营地。尽管我的衣裤鞋袜全属于防水系列，尽管我还外罩了雨衣，我还是被雨湿透了。我赶紧躲进帐篷更换衣物 。我们的帐篷全都搭在湿漉漉的草丛上，四周被直径大小不一的牛粪环绕。
　　深夜，大雨和小雨交替袭来，驼铃声淹没于雨声里。匆头慈祥的面容、亲切的话语抑制不住地涌上脑海，一万只吃草的泥马在我的胸腔里咆哮、奔腾，一夜几乎无眠 。

在高原上练习溜爬

10月3 日，起床后发现雨停了，云雾缭绕着又称为兰花谷的卓湘营地 ，预计今天又是一个阴雨天。

梁爽领队给大家打气。他说，兰花谷这个地方地势低，气候相对湿润，我们今天要去的汤湘营地则不同，那是一个干爽之地，届时大家的体验感会好一些。其实，无需多言 ，在这荒芜之地 ，不管前方的路如何腥风血雨，我们只能如开弓没有回头之箭，卯着劲一直往前冲。走吧，今天要上升650米，约需6-8小时。

卓湘是珠峰东坡气候植被的一个分界点，受印度洋暖湿气流影响，植被非常丰富，古树参天，我们在卓湘的原始森林穿行时，一度有回到了祖国南方的错觉。

　　仍然是云里雾里，不知周边为何物的行走，下午6时，到达海拔4450米的汤湘营地。这个营地地势倾斜，我们的帐蓬只能搭在一个半坡上。我大半个晚上都在哧溜滑下，转身爬回去，哧溜滑下去，转身爬回去，反复折腾。身体在折腾，耳边又传来细雨敲击帐蓬的声音，内心不由得阴郁、灰暗起来了。连续三天的跋山涉水，除了身体的疲倦、体力的透支，我们还收获了什么?是极度自虐后的极度快感吗？这就是我们飞越关山万里、梦寐以求的中国最美徒步线路吗？

峰回路转，终见艳阳天

10月4日7时30分，撑开惺忪、迷离的睡眼，撩开帐篷内帐、外帐望四周!顿喜!雪山，雪山，雪山!原来我们的营地在雪山的环抱中!这是我们本次徒步第一次见到雪山。在我们徒步的第四天，雪山终于揭去厚重的面具，让我们一睹其芳顏。霎时间，昨晚的自怨自艾化作乌有。

队友们都很兴奋，纷纷冲出帐蓬，抓起相机、手机噼里啪啦拍照，闲置了几天的无人飞机也开始哗哗游弋起来，有的队友还跑到对面山头去等候珠峰揭开面纱。当圣洁的珠穆朗卓峰昂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的内心无比激动。 领队和大厨一再催促大家灌热水、吃早餐、领路餐、上路，还有更美好的风景在前方等着我们。今天的任务是下降200米，上升320米，到达海拔4700米俄嘎营地，约需7个小时。
　　风和日丽，雪山伴行，大家的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也飒飒有风。 在下大陡坡时，我们不断地与气喘吁吁往上爬的人狭路相逢。这是进入珠峰东坡以后，第一次见到自己队伍和湖南大神以外的人，倍感亲切。据说，今年国庆期间，大约有500人进入了珠峰东坡。路窄人多，再加要避让上行、下行的牦牛，不时出现交通阻塞。我笑言此时急需交警现场指挥、疏导交通。
　　这就是 江湖上传言的“惊心大滑坡”，大概只有一尺宽度，一侧山体一侧碎石滑坡。此时，我的队友们就如一只只壁虎吸附在山体上，很快就轮到我了。

　　

这些正在“惊心大滑坡”小憩的藏族朋友可不是摄影爱好者，他们背负的器材的所有权也不属于他们，而属于单反大爷。单反大爷只负责把自己送到目的地，想按快门了，饿了渴了，只要呼唤一下藏族朋友，就能解决问题。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契约基础上。

好景好心情，下午6时到达俄嘎营地。

俄嘎营地，让我流连

俄嘎营地，海拔4700米，位于卓穷谷地，依偎在珠穆朗卓峰下，地势平缓、地面干爽，一条宽约5米、清澈见底的小溪穿行而过，实在是一个五星级的营地。我们10月4日、10月5日连续两天都将在俄嘎营地宿营。

10月5日这天，队员们可以前往海拔4950米的白当营地，更近距离地欣赏雪山，当天往返约5个小时，也可以选择待在俄嘎营地。我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一是乘着阳光普照的大好机会，把前两日湿透的衣物晒干；二是为了好好享受青藏高原上难得的五星级营地的慢时光。

通往措学仁玛的路是那么漫长

10月6日，徒步继续进行，目的地是海拔4950米的措学仁玛。按计划9时要出发，但是，时间到了，队伍根本无法开拔。因为早晨起床后，霞光、日照金山相继出现，大家全被吸引住了，连阿旺领队也兴奋地拿起相机往小山头上跑。在小山头，我问阿旺领队，他在俄嘎营地见到日照金山的概率有多少，他回答40-50%。看着温暖和煦的阳光轻洒在珠穆郎玛峰上，阿旺领队轻轻地说：“你看，第一缕阳光就是照在珠穆郎玛峰上，说明珠穆郎玛峰就是世界最高峰。”

再美好的营地，再美好的时光，都有与之说再见的时刻。9时30分， 队员们与俄嘎营地告别，向措学仁玛进发。需上升750米，下降500米，路程12公里，实际上是汤湘营地到俄嘎营地反穿的延伸版，也就是我们10月4日下降了多少米，我们至少得上升多少米。今天是整个徒步中路程最长的一天。

　　这个被队友称为“东坡大滑梯”的灰色地带，其实是冰川退化后产生的深沟。今年20岁的罗布领队说，他8岁那年上来这里玩，这里还是冰川。12年的时光，一个地区的冰川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我不知道是否合理。

下午7时，我拖着在太阳下暴晒了将近9小时的疲惫之躯，到达措学仁玛营地。晚上9时，突然下起了大雪，这是一个好兆头，明天将是一个晴天。

终于与珠峰东坡标志性景观相遇

10月7日7时，由阿旺领队带队，大家戴着头灯，顶着夜色，踩着积雪，向上攀登大约半小时，到营地上方的海子观看、拍摄珠穆朗玛峰、洛子峰、马卡鲁峰以及珠穆郎卓峰倒映在宁静的湖面的景象。7时45分，大家到达目的地，静心屏气，等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等候本次活动的高潮出现。 高潮过后，整个队伍心里紧绷数天的弦都松懈下来了，回到营地好生休息、调整。休息、调整的方式各不相同，有晒太阳的、有扎堆唠嗑的、有读书的、有发呆的。。。。。。凡此种种都是为明天的返程储备能量。

重返手机时代

10月8日9时30分，在梁爽领队的带领下，大家清理、收拾好营地，并把不可降解的垃圾打包随队伍下山，开始返程。返程先上升400米，再下降1500米到达轮珠林村，预计时间7小时，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路程。

在海拔5350米朗玛拉垭口，再一次回望神山，感谢神山对我们的眷顾和宽容。

　　下午7时，最后一批队员到达轮珠林村。至此，徒步中国户外俱乐部2020年第三届国庆珠峰东坡徒步大会取得了成功。回到曲当乡晚餐时，队员立即重启了餐桌上端举手机的现代文明的生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