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记忆的碎片

枫露惜惜

      深秋不适合有雨。

      因雨，所有秋天该有的深度皆变得浅薄起来，倒象是又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春，却远没有早春那料峭的寒意来得舒服和充满希望，浑身上下粘滞着许多想甩又甩不掉的物质，这物质无色无味透明，却让人难受。

     我穿着秋天的衣裳，却有了冬天的沉重。于是每个清晨，我总在似醒非醒中寻觅过去的记忆，那些记忆逐渐变得破破烂烂，一片一片地怎么也拼接不成一块完整的温暖的画面，我利用深秋的雨天，一天天地深邃思考。我的脑海时常会飘过几朵浅紫的野菊花，为什么不是黄色我不知道 ，也许经久的记忆已经黯淡了它的色泽。我看到过肥硕的秋天，结满了金黄果实的桔树漫山遍野，有一株桔树的果实特别大特别好，记得有一次经过这里，我曾经在树下为它施过肥，看来这些果实有我的一份。我实在记不起一块踏秋的人，那时候，朋友真多，都那么好那么暖。路边的荷田在秋天的时候邋遢得格外难看，就象一家子衣衫褴褛的人，但每次见着枯荷却有种异样的冲动，生命在绚烂中悄悄凋谢，然后又在另一个夏季由同一株根系重新绽放，周而复始。

      我喜欢乡村，喜欢小木屋，喜欢柴火灶，我傻傻地爱着，却不知道这为自己的将来埋下了伏笔。当我挣脱母亲的怀抱不顾一切地奔向乡村，奔向那座木屋，我的人生便开始谱写一部特别的篇章。我有机会每天看见炊烟升向天空，然后随着风跑得无影无踪。我有机会在田地里干活，然后被人们嘲讽我的傻，我的傻被传得沸沸扬扬。好长一段时间，我自己也认可了这种说法。许多年过去，经过缜密的思考，我明白，我的路早就被一个叫命运的人所掌控，它为我设计好这一生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有人疼，什么时候变成孤伶伶一人。我也曾恨过它，觉得它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它可以将别的人设计得那么美满快活。凭什么它要让我喜欢乡村，明明我是城里长大的女子。凭什么我的思想被它左右，它让我喜欢乡村我就必须傻呼呼地喜欢。我在夜里，特别是孤伶伶一个人的夜里，歇斯底里地想找到它。它如影随形，但我总是找不到它。于是，命运送给我一只猫。它说猫温柔冷静，可以安抚我的焦躁。我信了。大多时候，猫陪伴我，在我进家门的每一个时段，它总是寸步不离。我们用眼神和语言沟通，它居然能听懂我的话。可见命运用心良苦。但是猫总是猫。深秋的寒意从我的许多空隙里挤进来，猫伺候在一旁优雅地舔着爪子，喵喵地问我你快乐吗。我被深秋的寒意刺得难受，还会快乐吗。猫已从进家时的几两长到了十来斤，它熟练地在我身上攀爬，我早已习惯了它带给我的压力。猫经常和我抢弥猴桃吃，有时候我觉得它更象一个人。

       看书码字一直是我喜欢的事，我曾经想如果自己死了只要几大箱子书陪葬即可，现在我也这么想。人有了书就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精神和灵魂也会得到充实，码起字来自然也就有了速度和空间。小时候我们三兄妹有几大柜子的小人书，为了不影响我们学习被母亲全部烧毁。那些小人书放到现在，价值不菲。有许多的东西放上许多年就有了该有的价值了。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有时候也是有点固执和爱屋及乌的。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却因人有了它相应的价值。总是握在手心，原以为是可以永远存留的，却一个不慎丢失了。可见求而不得呀。

        归隐山林，或是出家陪伴青灯古佛，我为自己的后半辈子想好了许多条路。倘若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倒不必这么刻意地去为自己的后半辈子找出路。我的脾性偏偏不争气到极点，我替了父亲的懦弱善良，替了母亲的心细如发。基因这个东西是最强大的，但话说回来，没有命运的安排，基因又算个啥呢。

        听说明天还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