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兔子哥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比我大四五岁吧，关键是个头比我大很多，黑乎乎的脸，板寸头，因为家里有个会剃头的爹，所以他的发型一直是我们村小伙伴里最帅的。我们上学的村小离家有二三里路之遥，每天来回六趟，我们的奔跑能力或许就是那时候练就的罢。而他就是我们中跑步最快的，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总是说：你们先走，我睡一觉。说完真的就把书包扔到一边，躺在了路边的草地里。我们撒开腿狂奔而去。可每次总是在快到村子头时，他会突然在身后大喊一声：俺来啦！因为跑得快，从此我们送他个绰号：兔子。</p><p> 兔子哥对我是极好的，每到暑假，村子周围的大小河道，沟渠就成了我们的天下。兔子哥喜欢逮鱼，不是用鱼叉，是“涸泽而渔”。与用鱼叉和渔网比起来，这种逮鱼方法是最费力气的，但我们乐此不疲。暑假开始的第二天一早，他就会扛着铁锨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去沟渠边转悠，先从村边转起，然后向野外走。我跟在他身后，揪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埋怨：哥呀，这才放假，睡会儿多好……看看……看看…这太阳还没露头就能热死人，这……</p><p> “小点声…”他突然说，“看，这水塘里有鱼，还贼多……”</p><p> “你怎么知道？”我问。</p><p> “教你两个窍门”他得意地说，“先看水是否浑浊，然后看池塘边上的草……”</p><p> “啥意思？”我问。</p><p> “水浑说明可能有鱼，而且比较多。周围的草如果没被踩踏的痕迹，说明这里的鱼没有被别人逮过……”他摸着板寸头得意地说。</p><p> 事实证明他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那天我们在村南发现了一个池塘，水略浑，人迹罕至。于是我们开始“”涸泽”，那个看似不大的池塘太深了，从早晨到中午，我们也没把里面的水倒腾完，更不用说去哪里能看到鱼了！我说：兔子哥，算了吧，回家。他黑色的脸更黑了，脑袋上的汗像是水一样往下淌，他对我说：你去树底下睡会，我再坚持一下……太阳快落山时，水终于倒腾差不多了。哇哦，时至今日，四十多年了，想起来依旧兴奋 ——仅剩一点点水的池塘底部密密麻麻的都是鱼：鲫鱼、黑鱼、草鱼、叫不出名字的鱼，甚至还有龙虾……一天的疲惫消失殆尽……</p><p> 第二天，我累瘫了，直到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还发起了低烧。兔子哥也罕见地没到我家来。晚上的时候，兔子哥还是来了，一进门就说：歇两天啊，太累了，我才起床。</p><p>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岁，兔子哥大约十四五吧，出力气的活都是他干的，我其实一直都在占他的便宜，只是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在分鱼的时候总是一分为二。</p><p> 究竟我和他一起逮了多少年的鱼，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好像整个童年都在一起，都在河道、沟渠里面泡。那时候我坚信我们会一直这样：我含着狗尾巴草，跟在扛着铁锨的他的身后……</p><p> </p><p> 很多年了，村子四周的池塘早已成黑色，即使是野湖里的沟渠，也都漂满了农药包装袋。而我和兔子哥竟也早已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一年间见不上几次，即使见了也几乎无话可说了……</p><p> 而我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p><p><br></p><p> 2020.10.16 董雷</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