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的美篇，唐河男儿下竟陵

张明

张明：唐河男儿下竟陵

原创 张明 鸿渐风 2019-07-23

唐 河 男 儿 下 竟 陵

——忆姐夫童保信

张明

一、飞来横祸

1984年10月9日，正午时分。天门县城大桥北岸。

桥头豪城影戏馆里皮影戏准备开场的锣鼓声，掩盖了街市的喧嚣。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从30米开外东湖边的一栋宿舍楼传来，紧接着一团火焰、夹杂着一股浓烟楼上的一扇窗户里窜出。

那里是一户人家的卫生间。

人们翘首张望，只见一身影，迅速抱出一个液化气钢瓶后，那个人用蘸水拖把，使劲扑打着卫生间的火焰，约80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卫生间及住户60%的墙壁已熏黑，木质门窗边缘有明显的火燎痕迹。

扑火人手脚瘫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本来沉默寡言的他，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刚才惊心动魄的80秒钟，于他而言，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皮影馆《三请樊梨花》的唱念打晃，已经紧锣密鼓开始了。

扑火人中等身材，端正的脸庞眉头紧锁，他心跳异常剧烈，特别是双手和面部火燎燎的，一阵阵钻心的灼痛感向他袭来。

他心有余悸地回忆起刚才惊险的一幕：

家里的一坛液化气，怎么也打不起火来。开水烫、使劲摇晃、均不见效，看来非得去灌气不可了。

得释放钢瓶内的残液，减轻毛重，这样可以多灌点，多烧两餐饭。于是他将气瓶提进卫生间，倒置后打开气阀，让残液排放出来。他以前也这样做过。

蹲着马步，双手排放残液气瓶有些力不从心，腰腿都很别扭，他放平气瓶，任其残液释放。然后坐在卫生间门槛上，习惯性地掏出一支无过滤嘴香烟，摸出了打火机……

轰的一声巨响，悲剧发生了。

如果……

世上没有如果。

卫生间是相对封闭的空间，按照安全常识，当空气中的液化气浓度达到1.5%的燃爆下限值，或者达到不足9%的不可燃爆上限值时，此空间一遇明火瞬间会发生燃爆。

　　事后有人抬杠说，我有一次叼着一根烟，在卫生间排放气瓶的残液时为何没出事？

切！那是因为现场无明火，你狗日的运气好！

不知谁在爆粗口。 

24小时后，我从武汉赶到天门县人民医院。扑火人头部肿胀的像个篮球大，他神志不清，只有起伏的呼吸声显示他还活着。在如此的灾难和疼痛面前，他还是如常控制着情绪，不哼一声。

这个人就是我的姐夫童保信，这一年，他54岁。

那天姐姐低声对我说：你哥昨天是戴着一顶草帽，自己一个人走到人民医院来的。

我的天啊！

二、姐夫的家世

姐夫1930年农历七月初三寅时，出生在河南省唐河县源潭镇源中街一个商人家庭。唐河县位于豫西南与鄂西北两省交界处，古代为长安洛阳通往江汉平原的隘道要冲，物阜民丰。

姐夫的老家源潭镇，距唐河县城北十里。唐河，泌阳河，毗（皮字音）河在此交汇，是一个因河而兴的古老集镇。

源潭镇手工业非常发达，据《源潭镇志》载，国统时期，小镇就有酿酒作坊40余家，日产白酒十万斤。卷烟作坊72家，日产卷烟2300条。

姐夫的兄长叫童保珍，1926年农历9月18日出生，22岁就参加了革命，时任街长，那时唐河已经解放。

由于父母早逝，兄长青年时代起就带着比自己小四岁的兄弟保信过活，在源中街开了一家杂货铺。其兄保珍在国统区上过几年学堂，在当地也算是识文断字之人。忠厚老实，吃苦耐劳，为人友善是哥俩的共同基因。

据尚健在的唐河嫂子介绍，姐夫保信天生不爱读书。他视上学，读书为受罪，经常逃学，兄长拿他没有办法。半个学期不到，姐夫就脱离了学堂和书本，一顶文盲帽子戴了一生。这也为他半个世纪后，因缺乏文化知识，在空气中可燃气体浓度达到燃爆值时，点烟铸成大错埋下了的伏笔。

姐夫在学龄阶段，几乎没有完整上过一天学堂，集厌学、逃学、与辍学于一身，兄长也就放弃了对他的管束。

　　姐夫厌恶读书，但其他生存技能却远超镇上的同龄人。

他闲时胸挎香烟匣子，穿行在茶馆、码头、集市，赚点零花钱；忙时撂下烟匣子，为镇上各店铺补货。东家香卖完了，姐夫一溜小跑，从制香作坊抱来一大捆香；西家的盐巴断货了，姐夫担着盐及时送到。奇怪的是姐夫进货、出货都是一个价，可他的收入却不比别人少。

原来姐夫赚的是老板的良心钱。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窍门“”是这样的：进货方见姐夫腿勤手快，自然少不了付辛苦跑路费；出货方见姐夫频频照顾自己的生意，支付报酬天经地义，还省了营销成本。

保珍哥看见自己的兄弟除了不爱读书，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尤其看好他的诚信，忠厚，不贪不占，手脚勤快的优点，自是无话可说。

唐河解放前夕就任街长的保珍兄，当年迎娶了一个大地主家的女儿为妻，这段婚姻当然有一定历史背景——保珍兄虽然家道一般不差钱，但人长的又黑又瘦，镇上的姑娘都相不中他。

只有那个时运家道日薄西山的地主，选择了身为共产党的街长，老丈人也是一个顺应历史潮流的人。

有道是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兄长媳妇找到了，自己却倒霉了。

试想尚未站稳脚跟的新生政权任命的街长，娶了大地主家的女儿，那可是阶级立场党性原则的问题。保珍兄如同捅了一个马蜂窝，浑身上下被叮的大包小包。共产党任用的干部岂能与地主阶级联姻？当即保珍兄被撤销街长职务，发配到镇外八里的袁楼村孟庄九组，成为一名出身小商的农民。

兄长带着地主的女儿，牵着弟弟到孟庄落户，实现了执政者向农民身份的转换。直到70年代，兄长当过多年的小队会计，代销店的店主，始终与地主的女儿战战兢兢、相依为命。

三、浪迹岳口

再说当年的姐夫保信，16岁那年，源潭镇上来了几个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人。到底是老牌商行，其名下品牌：老刀牌，美女牌，哈德门，大前门的香烟广告，如雷贯耳，令无数烟民心向往之。广告效应过后，南洋公司在唐河招募卷烟工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姐夫人勤腿快，办事果敢，被南洋公司看中并带到了汉口分号。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不愧为那个年代的翘楚，综合考察江汉平原和鄂豫交界地区的商情，这帮人将目光瞄准了汉江中游的商埠大镇岳口。那时，岳口乃至天门的卷烟业，着实红火了一段时间。

姐夫由武汉随南洋师傅溯江而上，来到了素有小汉口之称的岳口。他哪里知道，从此他就锁定了自己的人生归宿，一生再也没有离开过天门这片土地。

1948年姐夫18岁，国共两党之间的胜败已现端倪，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紧缩了内地业务，一些襄理、帮办、以及技术人员纷纷向南洋转移。岳口手工卷烟行业从此没落，慢慢消失了。

失业后的姐夫，被一个经营柴油机发电机组的师傅看中，有道是机灵勤快的人运气好，姐夫做起了机器生意。

开机器需要起码的机械常识，文盲出生的姐夫，却能够无师自通、轻松驾驭，真是奇才。他哪懂什么机械原理，跟着师傅没日没夜地干活，没有理论只有实践。三年学徒期满，到了1951年，姐夫在岳口发电行业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50年代初期天门的发电量很小，电是个稀罕物。那时学校，医院，政府机关，商铺，居民照明都是汽灯，马灯，油灯，蜡烛。只有整米厂，榨油厂，轧花厂，电影院采用自家发电。也就是柴油发电机。

姐夫开机器全凭手眼耳的感观。运动部件的公差配合，表面粗糙度，磨损程度，皆用手触摸判别；各部件的机械运动状况，靠耳听诊断；发电机组的故障和隐患，凭肉眼观察，一摸二看三听是他的土办法，还特别灵验。

开发电机的工作是极其枯燥的，那时工业落后，机器的轰鸣声持别大，通常都是日以继夜。人长期处于90至100分贝的噪音环境中，听力和语言交流变得异常困难。姐夫却习惯了这种环境。

姐夫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他的工作环境，几经变化，最后到了天门粮食加工行业。

四、奇异的婚配

195１年初春。古镇岳口，春风和煦。襄河两岸，绿草茵茵。河上帆樯穿梭，汽笛长鸣，远处纤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岳口迎来宜人的季节，姐夫也迎来了他人生的鼎盛期。

经热心媒介你来我往，姐夫与我姐张一凤结秦晋之好。对姐夫而言，只身漂泊在外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将与岳口张家长女一起开启下一段新的人生。

很多岳口人对这段姻缘感到费解。张家长女一凤，年芳十八，长相靓丽，天资聪颖。虽然不算名门闺秀，也是女中凤凰。街坊纷纷议论：张家怎么看上了一个没得文化的河南呔子。

岳口人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姐一席话掷地有声的回答，诠释了人们的质疑：我就是看上了保信的忠厚老实，他这个人从不左顾右盼瞄女人，骨子里没有邪念。他手艺好，能吃苦，从不说假话，我这一生就跟定他了。

姐姐天生精明聪颖，办事果敢，公关与社交能力强。以至于在6０年代城关人都认识百货公司的张一凤。

姐姐姐夫的八字婚帖原件

插图为姐姐八字婚帖实物。

1951年姐姐、姐夫八字婚配凭证由当年媒人出具，那时没有颁结婚证之说。此烫金八字红帖由我母亲在世时亲手交给我，迄今保存在我的影集里。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68载了。真是往事如烟、人生如梦啊。

姐夫结婚后，两个外甥女相继来到人间，只可叹次女爱群三岁时，因手指头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不治早夭。

50年代中期，我们举家迁往县城。一女两男三个外甥又降临我们家庭。七十年来我和父母与姐夫一家从未分过家。当时姐姐、姐夫在岳口都没有稳定的收入。河南唐河的保珍兄时常寄钱来接济姐夫，帮我家度过了那段艰苦岁月。

保珍兄唯一一次湖北之行是1988年。我在汉口友谊旅社天门汉办，曾见过他郎一面。是我时任天门驻汉办事处主任的叔父张守国负责接待的。据说他郎在天门玩了几天就返回唐河了。

五、走进县城

1955年，国家完成了公私合营和私有制改造。

姐夫辞别岳口的机械业同行，步行４０里来到县城，他要用自己的智慧、勤劳，在陌生的环境中证明自己。

天门县粮食系统录用了他。东门文昌阁，是县城的粮食加工基地。姐夫在这里引来了自己的人生嘉年华。这里也成为他最后展示人生的舞台。

为了保证百万人民的基本粮食供应，粮食系统在城关、岳口，与皂市、渔薪以及干驿建了东西南北中五个整米厂，姐夫终于以全民所有制职工的身份走进了天门米面厂。最初称整米厂，老天门人习惯称为电米厂。

姐夫每天与轰隆隆的动力机器为伍，在这个岗位一干就是30年。印象中，姐夫在60年代初曾借调到渔薪整米厂工作过两年。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天门同全国一样，缺粮少油，百姓挨饿。

记得我与母亲，曾提着竹篮子到北门刘尕坡开信（远处之意）捡烂苕、苕梗充饥。印象深刻的是最后一次检苕回来，刚准备进屋，远处茂青家方向推来一辆板车，两个拉车人停在我家门前，说这150斤苕是单位分给童师傅的。

从那一刻起，我们家就告别了忍饥挨饿的日子。

姐夫没有文化，在粮食系统人人皆知。但他忠厚老实，吃苦耐劳，爱岗敬业也是人人皆知。若干年后的今天，我思绪万千，采撷姐夫生命里的几个剪影，让故乡人们再看看我这个平常而又不平凡的姐夫。

70年代末，改革开放使全国步入生产发展的快车道，为拨乱反正肃清文革负面影响，提出了按四化（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选拔人才到各级领导岗位。姐夫居然被任命为米面厂生产股长，依我看姐夫在四化中，最多只占了两化。

　　姐夫只会老老实实工作，全场动力设备了如指掌，机器盘的溜溜声。他开的机器停止运行后，机器表面保养的明净亮晃，油路气路、电路阀门都一尘不染，体现了一个工人的优秀素养。

姐夫在米面厂工作近30年，我从未见他休息过什么礼拜天。可见粮食局组织部门也不是吃干饭的，米面厂的职工也不是睁眼瞎，上上下下认为姐夫当生产股长靠谱。是一条能干活的老黄牛。

文革中后期，抓革命促生产只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姐夫所在的米面厂似乎没有侵染那些假大空的色彩，数十万人民每天所需的粮食出自米面厂，文昌阁旁的县河边，机器轰鸣昼夜不停。25000平方米的厂区24小时灰蒙蒙的。骡马车、粗糠队、买米驮面的市民从早到晚川流不息，到处散发出牲口的各种气息。姐夫整天穿梭在各个加工车间之间，守候在运转的设备旁。

那时节天门地区派性斗争激烈，文攻武卫波及各行各业。但米面厂好似一方净土，生产从未受过影响。我有一次故意问姐夫：“恁郎晓不晓得文化大革命是耸意思？”　他有意提高嗓门说“不晓得！＂我心里清楚，姐夫并不糊涂。但他认死理：民以食为天！

姐夫盘了一生的机器，对粮食加工设备的每一个环节了如指掌。60——70年代，经常出差东北采购机械配件，远到黑龙江的齐齐哈尔，近至山东潍坊。每次出差，他都是前一天准备行装。往北走姐夫要准备御寒的衣物，经常见他将行李捆绑的有棱有角，像战士行军的背包。

我从小受姐夫整洁规范风格的影响，工作实践中，完全与现代国际管理理念相吻合。即５Ｓ管理：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这五个概念外文均是以S开头的，与姐夫言传身教的大同小异。

工作生活中的细节，可以折射一个人的素养和品质。

六、姐夫如父

在我17岁之前，我的成长与姐夫息息相关。姐夫一家6口本来就和我父母没分过家。我父常年在张港供销社工作，一年难得回一次家。1974年退休后被天门商场返聘搞理货传、帮、带。１９７８年因中风被姐夫接回东门家中，一直到自己1984年液化气烧伤，前后七年时间，父亲的饮食起居都是姐夫照料。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父亲久病床前有孝婿。姐夫每天端茶倒水，大小便伺候，从无半点怨言。

我的人生轨迹，也无一不与姐夫交集，他像父亲一样呵护着我，1964年秋，13岁的我被天门职业中学录取，姐夫挑着我的行李，陪我步行16里到风波湖，开启我第一次离家的住读生活。

1973年秋，已参加长航工作的我，被武汉水运工程学院造船系录取，姐夫专程来汉帮我打点行装，送我到位于武昌校区报到。而且他还安排他的长女金霞，每月寄给我五元零花钱。1976年秋，我结束了三年大学生活回到青山造船厂。姐姐、姐夫在天门为我操办婚事。婚房在老制药厂对面，距古雁桥30米，是当年居民点的一个转角的房子。

岳父准备的一房家具运抵后，可把姐夫累得不轻。我的婚房设在正转角处，呈扇形，家具需要通过三道木门才能移进去。那个2米的绷子床可把姐夫难住了。原来绷子好不容易挪进屋后，一个人怎么也不能调整落位。姐夫想了一个办法，他趴在地上用背顶起绷子，以脚为圆心，转动腰身调整平衡和落位，我是事后听姐说的。要是换着现在做姐夫那天一个人做的事，至少得４个人帮忙外加搓一顿。

姐夫为我不知做了多少好事，但他从不到我面前言表，总是呵呵一笑。记得在造船厂工作期间，姐夫来看过我两次。第一次是1973年送我上大学，第二次是1976年利用出差之机来看我。他捎来一个圆形竹篓，里面有母亲装的六个鸡蛋，两斤筒子面，一小瓶豆豉。还有两双筷子。母亲要他送来两双筷子，我至今未解其意。

那天饭后，我陪姐夫走到工人村，乘公交往武昌方向，在工人村我花八毛钱买了四根香蕉，与姐夫分吃了，他一个劲的怪我不该花这个钱。回想起来，姐夫对我家，对我父母。对我几十年如一日，情深似海。八毛钱的香蕉是我平生唯一一次款待他，每每想到此心潮难平，回忆如潮涌。

还有两件事需要交待。六十年代初，姐夫考虑到河南唐河的哥嫂生活寂寞，特地将长女金霞送到唐河陪兄嫂。一年后金霞不服水土老是生病，嫂嫂将金霞送回天门。嫂嫂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印象中他隔一天就要揭家里的米坛盖子，我母亲说有你吃的呢。

过了几年侄儿永江出生，他河南的哥嫂一家相对安稳下来。1984年姐夫烧伤的那年，姐姐将河南的侄儿永江曲线救国，经白茅湖农场过度，变成城关商品粮户口，并安排了永江的工作。姐夫烧伤后，多亏侄儿永江照料。1986年10月8日，保珍兄在唐河与世长辞，姐姐又将嫂嫂接回天门，让他一家团聚。

七、生命的绝唱

姐夫自1984年烧伤后，捱过了度日如年的危险期，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人难以忍受，可他却从来没有呻吟一声。他虽然不善言辞，但内心非常坚强。这场灾害难使得姐夫容貌变得丑陋，口腔收缩。姐夫想到自己年近花甲，且儿孙满堂，就放弃了后期的康复治疗。

1996年，姐夫在天门因中风卧床不起。好在有姐姐陪伴，加上儿女孝顺，生活也算平静。但晚年的前列腺肿大常常使他身心不安。内心孤寂，命运的不甘感不时袭来，欢乐已离他远去。

姐夫最后一次到武汉是1995年，住汉口长女家。记得我和两个外甥女陪姐夫打了一盘麻将，那天姐夫自摸胡了一个硬超豪华七对。按照起胡的基数翻了好多番，每人应付姐夫80元。姐夫坚持不收钱。但兴奋无以言表。我说愿赌服输，必需付账，无意间的一句话，揭开姐夫一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1949年，姐夫19岁时在岳口手工卷烟作坊做工。年底老板用光洋兑现工钱，姐夫当年拿到50块光洋。那天工友们喝了一点酒，不知是谁提议打麻将，姐夫稀里糊涂上了牌桌，结果不难猜想，姐夫的50块光洋全部改了姓。

那可是姐夫辛苦一年的全部工钱，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一个人摸回了住处。他自己说那天到天亮都没合一下眼。当时他暗暗誓言，此生绝不再赌。姐夫兑现了40年前的誓言。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姐夫是真君子。

听姐夫讲这段往事，我和几个外甥惊得目瞪口呆。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那天饭后我要了计程车，领着姐夫从新通车的武汉长江二桥经过，去外甥女丽霞家。姐夫好奇地张望长江两岸闪过的风景，欣赏长江二桥巨龙般气贯长虹的雄姿。他内心无比激动，愉悦地说：我此生满足了！

可怜的姐夫，坎坷一生，劳作一生，他心地善良，光明磊落。用一生演绎了唐河男儿坦荡包容，忠厚隐忍，不向命运屈服的中华民族本性。

2001年12月22日是冬至，姐夫永远闭上了他那双善良慈祥的眼睛，享年７１岁。

虽然他离去时容貌是苍老丑陋的，但他的一颗心却是纯洁无瑕的！16岁从唐河出走，姐夫生命的四分之三留在了天门这块土地上。他将勤劳忠勇、忍辱负重与博爱包容、砥砺前行的品质，留在了天门这块土地上。

作者（前左３）和姐夫（前左５）姐姐（前右２）及全家人１９８６年虎年春节在武昌洪山宾馆合影

2019年6月27日初稿于汉口

（责编：春秋阁、皇尝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