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日记

菊橘

2020.8.13上午八点五十，我们从长沙黄花机场出发，开始了期待已久的西藏之旅。十点二十五分到了重庆江北机场，十二点五十五分飞拉萨贡嘎机场。快到拉萨了，我心情很激动。在万米高空，身边的云朵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像棉堆，像棉毯，像海浪，像山峰。我像仙人一样腾云驾雾，透过云隙俯瞰人间：黑色的山峦连绵起伏，河流像白线一样缠绕山间。最好看的是偶尔闪过的雪山，像卧着的巨兽，身上总是披着白色的斗篷。下午四点，飞机顺利降落拉萨贡嘎机场，机场离拉萨市区还有八十五公里。车子沿着拉萨河行驶，两旁都是石头山，山顶上覆着白云。天很蓝，云很低，我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到了拉萨市中心，我们转车去酒店。在公交车上投币的时候，一不留神，箱子像脱缰的野马，向车厢中间驰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拉杆，顿时心一阵狂跳，呼吸困难。晚上蹲着收拾箱子的时候，猛一起身，又是一阵心悸。此时才知道高反不可轻视。先生的同事告诉我走路要慢，尽量平挪。还告诉我，高反的症状一般出现在一到两天后，要我好好休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吸氧。他们有两个年轻同事高反强烈，打道回湘了。 8.14今天在酒店休息。坐在十二楼可以遥望布达拉宫。昨晚下了雨，清早雨停了，白天大晴，傍晚八点半天还大亮，这就是拉萨被称为“日光城”的原因吧。空气很干燥，晚上手洗的衣服挂在衣柜里，早晨就干透了。鼻子也很干，老要打喷嚏。8.15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浑身乏力。西藏的气温很怪，在太阳下晒得冒汗，一到阴处，便觉寒气袭人。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单薄，我于是慢慢地踱到一公里外的万达广场去买衣服。街上马路两旁全是整齐的垂柳，比江南的垂柳要高大粗壮一些。天空是湛蓝湛蓝的，空气非常清新，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街上的行人不多，没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人。这里是新城区，和内地的城市相比，除了安静、干净外，并没有大不同。一个八十多岁的藏族老奶奶，驼背弯腰，头戴一顶白色的草帽，戴着一副墨镜，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握着转经筒，在街边走着，目不斜视，口里念念有词。万达广场里人不多，安静舒适，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没有想到雪域高原上还有这么豪华的卖场。售货员有的一看是藏族人，汉语讲得很好，也有一些外地导购。店长是白白净净的内蒙古人，她说你别看藏族人又黑又脏，却很有钱，一头牛就可以卖大几千上万块。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内蒙古人到内地来读大学，说是卖了一头牛交的学费。同学们觉得他很可怜，纷纷为他捐款。后来才搞清楚，他家有上千头牛。 8.16过了层层安检，参观布达拉宫。布达拉宫始建于公元7世纪吐蕃王朝藏王松赞干布时期，距今已有1300年的历史。一代伟人松赞干布把都城由后藏迁到红山，他是看中了山下拉萨河滩这块水草丰美的地方。他不但统一了藏族地区，还统一了这里的教派，确立了佛教的统治地位，领导创造了藏文。布达拉宫大规模建设是五世达赖时期，以后历代都有维修。宫分两部分，白宫和红宫。白宫是达赖办公、起居之所，游客参观的是这一部分，红宫是历代达赖的灵塔。布宫在西藏、在拉萨曾经是政治、宗教、文化的中心。达赖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也是随心所欲的享乐者，所以，西藏最好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这些财富常表现为达赖在白宫里的生活用品，如金碗、银勺等。红宫里的每座灵塔都是用珍珠、宝石、黄金堆砌而成，这类似于内地皇帝的厚葬。布宫是藏族艺术的最高体现。它依山而建，体现了藏族人对山的依赖与崇拜。宫殿在山上俯视平原，收到雄伟统领之效。宫内最多的是佛像，由于宗教的虔诚心理，这里的艺术品都是尽心的力作，正如欧洲教堂里的壁画、雕塑。不得不说，参观布达拉宫是一个爬楼梯的体力活，唯其艰难，才能体现虔诚吧。下楼的时候，膝盖痛了起来。 下午参观大昭寺。大昭寺也有1300多年的历史，在藏传佛教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寺里有许多壁画和佛像，里面供奉着文成公主从大唐长安带去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游客们随着指示标记在寺里参观一圈。里面有许多菩萨的金身塑像，香烟缭绕，有的游客见了佛像就拜，然后在前面的箱子里投入五毛、一元不等的纸币。有的藏民把一壶香油交给喇嘛。在这里，不论财物的多少，心诚就好。参观完毕出来后，许多人在金碧辉煌的金顶前拍照留影。 8.17上午到罗布林卡，因为疫情，人人要求戴口罩，过了层层安检后，还要登记身份信息。罗布林卡始建于十八世纪40年代（达赖七世时期），是历代达赖喇嘛消夏理政的地方，是一座典型的藏式风格园林。罗布林卡的建筑色彩靓丽，金顶，红梁，黄墙衬着蓝天，白云，绿树，非常美丽。这也是雪域高原上常见的风景。园里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宫殿雕梁画栋，宫里布局富丽堂皇，金银碗无数。这里和丽江的木府很相似，同样是偏安一隅的土皇帝，在一块小地盘上作威作福，极尽享乐。现在罗布林卡成了人民大众的公园，许多藏民坐在园里草地上休憩。 中午吃了牦牛肉，人均消费一百多。拉萨的消费高，物价基本上是内地的一点五倍。 下午到色拉寺，色拉寺全称“色拉大乘寺”，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主寺之一。与哲蚌寺、甘丹寺合称拉萨三大寺。运气好，赶上了辩经。三点左右，色拉寺辩经场前，众多身穿红袍的僧人鱼贯入场，席地而坐，周边还围着许多游客和藏民，都在期待辩经开始。不久，一位头戴黄冠的高僧就坐，在简短的开场之后，辩经开始。一名喇嘛站立在众人之间，与上座高僧对峙。他俩一问一答，一解一辩，异常激烈。辩经深入，最有特色的画面开始，站立的红衣僧人右手向后高高扬起，快速向左手披落，发出威壮的响声。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动作看似滑稽，可其中却包含了深刻含义。譬如右手扬起，即文殊菩萨的智慧就在身后，右手向下后又拉回，是希望通过自己内心的善念和智慧，把在苦难中的众生解救出来。而两手掌相击发出声响，有世间一切都是众缘合和的产物，一切稍纵即逝，击醒心中慈悲与智慧这三层含义在里面。辩经是佛教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喇叭在激辩的时候，连我这种没有任何宗教信仰，言语不通的人都能感到热血沸腾，更何况是饱读经书的喇嘛们。这两天太劳累，从色拉寺回来，头疼欲裂，先生下楼买回了三种药。没有吃晚饭，我裹得严严实实，早早地上床睡了。 8.18早晨起来，头疼的感觉消失了，仍然浑身乏力。下午像梦游一样逛八廓街。八廓街原街道只是单一围绕大昭寺的转经道，藏族人称为“圣路”。现逐渐扩展为环绕大昭寺周围的大片旧式老街区。八廓街两旁全是三层楼高的藏族特色的房子，一楼大多是商铺，卖藏族特色的物品，如唐卡、藏毯、藏服等。也有喝茶的吃东西的地方。虽然是旅游旺季，人并不多，比较安静。像八廓街这样的老街，每一个城市都有一条或几条，比如长沙的太平街，重庆的磁器口等等，这里与别处最大的不同是少了喧嚣。站在街上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感觉像到了俄罗斯的某个小镇。藏族女人都穿藏裙，男人多着汉装。一些美女游客穿着藏族服装坐在街中心，摄影师站着、坐着或者趴在地上为她们拍照，游人来来往往，没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围观。我进了“藏地印象”，点了一壶酥油茶和一碗青稞面，享受惬意的下午时光。 8.19今天出城，朝圣羊湖。羊卓雍措，就是羊卓雍湖，简称羊湖。羊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有西湖70倍大，也是藏族人为寻找转世灵童祈愿念经的圣地。从拉萨到羊湖约90多公里。盘山公路不断深入向上，远望前面山腰的汽车像一个个移动的小火柴盒。先到了雅江河谷，海拔是4280米，很多游客停车在此观光拍照。车继续盘旋向上，行驶约二十分钟，到了海拔4671米的地方，羊湖尽收眼底。羊湖像大自然镶嵌在山顶上的一块蓝宝石。蓝天，白云，雪山，碧水，给人一种辽阔、壮丽、肃穆、深邃的感觉，使人产生自然、原始的心灵震撼。湖边的山坡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牛羊。我疑惑这么陡的坡，牛羊怎么能够站稳而不滚下来？湖边有凶猛的藏獒，有壮实的牦牛，有戴着红花的小羊，吸引游人与它们拍照。在湖边，居然还有两三个村子，里面有多家民宿，如果时间充裕，在湖边小住几日，给心灵洗个澡，应该会得到不同的人生感悟吧。 8.20驾车由林拉高速去林芝。一出拉萨城，满眼都是青稞田，如麦浪滚滚。据说青稞的前身是文成公主从内地带来的麦子，经过适应性进化，成了现在的青稞。拉萨这边都是黑黝黝的石头山，往林芝方向走，山上的植被慢慢发生了变化。山上先是铺满了绿草，慢慢地覆盖了低矮的小灌木，随后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山上的树越来越高越来越密，像一座座原始森林。峰回路转，风光旖旎的尼洋河与我们一路相随，像进入了江南水乡，难怪林芝又称“雪域江南”。一路上，看到许多藏民村庄，整齐漂亮，是政府统一修建的。看了解放前的藏民生活的电影，对比之下，藏族同胞们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高速上几乎看不到一辆车，蓝天白云，绿水青山，整个天地都是我们的。在去巴松措的路上，我们在一个藏族村庄里停留了一会儿。藏式农舍都用石头砌成，窗户伸出一个浅沿，涂以深蓝色。村庄里很安静，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有几头牛在院子里吃草。村后的有一条江，江岸边有两蓬刺泡，结满了像桑葚形状的橘红色的果子。这种果子我小时候在乡下常吃，想不到在离家几千里外的雪域高原遇见，自然有“他乡遇故人”的惊喜。摘了两把一尝，是熟悉的味道，而且更纯更甜。巴松措藏在大山深处，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景区观光车才见到它的真容。四周青山如黛，围绕着一湖绿水，水绿得清澈绿得纯净，像一块翡翠。远处峰顶是终年不化的积雪。这里真是世外桃源，是人间仙境。晚上在林芝市里住宿。 8.21林芝是西藏最美的城市，海拔3100米，氧气富足。这里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到处是青山绿水，林海牧场，真不愧为“东方瑞士”“雪域江南”的称号。火车站的墙壁上有“林芝桃花”的巨幅宣传画，当时看了，心驰神往，期待有机会三月到林芝来看桃花。八月的林芝虽然没有桃花看，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奇美好。我们住的民宿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院子里鲜花簇簇，绿色的藤蔓弯弯曲曲地爬在墙上。三楼是开放式的餐厅，也是一个大花园。早餐时，耳畔响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看见前方山顶上冒出一团一团的白雾，慢慢地，白雾连成一大片，罩住了整个山头。 上午，驱车走318国道游览鲁朗林海。鲁朗林海是大自然巧夺天工的杰作。从山顶到山下，都是清一色的宝塔型的树，仿佛经过人工裁剪一般。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整齐的树。树林下是缓坡或平地，长满了平整细密的草，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毯。三三两两的牛儿在上面悠闲吃草。驱车深入，又是一处花海和牧场。草地上开满了紫的黄的小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因为踩上去是软泥，有水漫流。马路的另一边是一条小河，河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鹅卵石上横着灰白色的枯树根和枯树枝，像是死后三千年不烂的胡杨林。几个藏民坐在河边的树丛里吃东西，聊天，他们享受着慢生活。 中午在鲁朗镇吃著名的鲁朗石锅鸡。鲁朗石锅鸡的石锅据说是用一种叫做“皂石”的云母石挖凿而成，此石耐高温，含有多种微量元素。水是融雪雨水经过森林与湿地净化后的渗流。水色清亮无杂质，味甘甜。再加上贝母，天麻，松茸，人参等珍贵药材，经过长时间慢火炖煮，就成了一锅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石锅鸡。在一家三十年老店前，我们犹豫了，因为这家店前门可罗雀，而隔壁店的院子里停满了车。我先进去看了看，店里干净整洁，老板是五十岁左右的汉族人，老板娘是藏族人，很漂亮，两人眉眼间都流露着和气与从容。我们进去坐定后，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客人。 8.22由林芝回拉萨，经过海拔5020的米拉山口，我们在观景台停留了一会儿，望见前方山坡上有几头牛在悠闲吃草。周围许多里没有看到一间房屋，是谁把牛赶到这里来的呢？难道是野生牛？我们望见离牛不远处有一条形状像狗但比狗大一些的动物，先生惊呼：“狼！”我笑：“是狼的话，还有牛的活路吗？”中午，下高速到墨竹工卡县城吃饭。8.23今天到了哲蚌寺。雪顿节期间，哲蚌寺有晒佛和辩经。8.24现在我坐在宾馆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雪山，还有阳光下的楼房，心里特别宁静。来西藏已经十二天了，明天回家。原以为西藏离我很遥远，其实一天就来了，一天就回去了，文成公主竟然走了三年。原以为来西藏是一场生命考验，大不了我从机场转回程，除了偶有头疼胸闷，提不起精神，我竟然没有吸一口氧。原以为西藏很贫穷，消费竟然比北京还高。原以为西藏冷峻荒凉，竟然有山有水有树有花有草地，东方瑞士让我羡慕嫉妒还有一点恨。原以为西藏很神秘，其实只看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寺庙，佛教的内涵不是一个观光客能看懂的。西藏的水多，有大河，小溪和大大小小的胡泊，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西藏除了水多，最让人惊奇的是它的天蓝。蓝得深邃，蓝得纯净，蓝得空无，蓝得透明。我们平时在城市里看不到或者没有心情感受蓝色，是因为有妨碍视觉透明的污染，有妨碍听觉透明的噪声，有妨碍心灵透明的名利。特别是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是非、亲仇又在心与心之间涂抹了一层不透明，生活得很累。想要斩断羁绊彻底解脱又不可能，于是只有到高原上来看蓝天，做一次蓝天疗法，让心灵得到彻底放松。我想这是人们来西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