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炝锅疙瘩汤的故事

椒乡石穿

　　娘在大哥家、姐姐家和我这儿轮着住，大概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按照娘的意见，一家里住十天，为的是有一个新鲜感，或者说不让儿女们厌烦。仔细想一想，感觉娘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俗话说，孝比天大，娘九十岁的高龄，娘怎么高兴，我们就怎么做。更何况孝老敬亲本来就是我们做儿女的应尽的义务和职责。

每到娘在我这儿住的十天里，基本上，我哪儿也不去，好好地在家呆着。陪着娘说话、看老戏、说剧情，给娘洗洗头、洗洗脚、剪剪指甲、洗洗衣服。然后，就是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改善生活，做各种适合老年人吃的饭菜，尽量让娘过的开心，尽量让娘吃的满意。

有一天中午，爱人代替我去参加一个婚宴，家里只剩下我们母子二人。到了做饭时间，正在为做什么饭发愁，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娘做的炝锅疙瘩汤非常好喝。直到现在，闭目想想，那种炝锅的香味仍然是记忆犹新。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大哥因接父亲班到小寨花厂上班。在我的记忆中，小寨花厂的大烟筒特别高，远远的就能看到；再有，就是花厂像拉警报一样的拉鼻儿，半夜里，只要花厂一拉鼻儿，大家伙儿就知道，夜十二点了。

因为大哥上班，家里有两件小事，印象也非常深刻，一个是每当大哥下班回来，我都会偷偷地推出他上班骑的自行车去学习骑车；一个是因为大哥早八点钟上班，娘都要早早地起来，单独为大哥做的炝锅疙瘩汤。

特别是寒冬腊月时候，窗外还黑漆漆的，娘总是在第一遍鸡叫后，就悄悄地起来。先用火镩把火捅开，坐上炒菜锅，用一个带长柄的小油勺儿在油罐子里轻轻一提，在锅底滴上那么一点点花籽油，在案板上切上一小段葱花，或者是一两个蒜瓣，放到锅里，再放点盐一炒，这个时候，就会闻到满屋子的葱花香或者蒜瓣香，然后，往锅里倒半锅水，水开后，把拌好的白面疙瘩倒进锅里，等锅开后，怕吃不饱，还要切一个窝头或者一个两掺面儿卷子放进锅里。

那个时候，为全家人做饭用的都是萝锅（烧制的），腾窝头用的是笼头（编织的）。只有炒菜用的锅，才是铁锅，要么有一个长柄，要么有两个耳朵，全都是黑不溜秋的，不像现在用的不锈钢锅，又干净又漂亮。

娘什么时候起的，我几乎都不知道，但因为娘做饭的响动，每每都会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我都是一声不吭地趴在被窝里，看着娘忙忙碌碌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快要做好的时候，娘都会喊我大哥起床吃饭。大哥起来后，收拾停当，就会坐在火炉台前，端着大碗呼噜呼噜地喝着。等大哥吃好，骑车去上班后，娘就会把锅里剩下的炝锅疙瘩汤舀到碗里，也就是小半碗左右的样子，放到我的枕头上。因为，我早已目不转睛地爬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四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想想娘做的炝锅疙瘩汤香味好像就飘荡在我的身边一样。

于是，我也按照娘当年做炝锅疙瘩汤的程序，试做了一锅，当然，比娘当年放的油要多的多，放的葱花更是要多几倍，把拌好的疙瘩倒进去后，又打了两个鸡蛋，按照娘的传统模式，我也切了一个馒头，当然，这是一个纯白面馒头，因为我们家现在也没有玉米面窝头和两掺面儿的卷子，最后，我又往锅里倒了一些香油。

我感觉这样做肯定好喝，于是，趁热盛了两碗，放到餐桌上。然后，请娘到餐厅吃饭。

我先是把椅子抽出来，娘在餐桌前站好后，我再把椅子推到娘的屁股后面，娘坐下后，我把一碗炝锅疙瘩汤端到娘的面前，对娘说，娘，你尝尝，今天我做的是什么饭？娘用筷子搅了搅、闻了闻说，还挺香！我说，你再喝几口，娘喝了几口后说，疙瘩汤。我又说，你记不记得，我大哥去小寨花厂上班的时候，每天早上，你用炒菜锅做的炝锅疙瘩汤，娘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然后，我又把今天做的和以前做的有什么区别，认认真真地给娘讲述了一遍，娘听后，长长地叹口气说，那个时候，家里穷，能喝碗炝锅疙瘩汤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说完后，娘开始一口一口地喝着，我也喝着。虽然说里面放的材料要比以前多好几倍，但是，怎么喝也喝不出当年的那个好奇、渴望的心情，同时，也喝不出当年那个香气扑鼻、回味无穷的感觉。

是啊！四十多年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所说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早已变为了现实，更为惊喜的是家家户户都有了小汽车，开车去邯郸、邢台、石家庄办事，还有去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的景区很是简单、方便。以前，家里经常吃的高粱窝头、玉米窝头、野菜苦累、咸菜疙瘩、萝卜缨子，早已成为了历史。

现在，一年四季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早已是司空见惯，各种海鲜已是平常，牛羊猪肉更是家庭必备，就连平时炒菜用的油，早已不再是花籽油了，都是一壶一壶的花生油、菜籽油、玉米油了。

小小的一碗炝锅疙瘩汤，引起了我深深的思考和久久的回忆，它既凝结着娘对孩子的拳拳爱心，又包含着儿子对娘的浓浓孝义。

时光老去了岁月，岁月沧桑了容颜，再回首，早已是泪流满面。时代变了，疙瘩汤的内容更加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加有滋有味了。不变的是对过去时光的追忆和留恋，不变的是对白发亲娘的感激和敬佩。

我们要学习像娘一样的这一代人，学习她们淳朴、善良的做人品格、学习她们坚强、向上的处世精神。同时，也要告诉我们的下一代，要牢记以前生活的艰难困苦，要珍惜今天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一定要做一个孝老敬亲的人！用现在最流行的语言表示就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