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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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沿着这条街走——没有路标，不知街名叫啥。这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吃过晚饭，我常常一个人在这里走过去走过来消食遛弯——偶尔老郑会和我一起。

8年多前，这里荒草一片，草高过我的头，周围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着，听说这里以前是成片的良田，因为城区改造，还没盖楼的就成为荒地，我没见过这里长庄稼时的样子。

我时常有想进去看看的冲动，我从来没有进去是因为我怕里面各种各样的虫子，更怕突然爬出一条蛇来。事实上，我长这么老了，还没遇到过蛇 ，但我怕蛇，怕蛇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怕死！8年前，这里很少遇到人，我逛不是为了看这里的荒草，只是为了消磨多余的时间，偶尔有几个拾垃圾的人走过，互相都不瞄一眼。

去年，轰隆隆的机器响过，这里耸起一座座高楼，据说是万达广场，好热闹呀！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建设中的广场一览无余。晚上轰鸣的机器声响彻云霄，高强度的探照灯异常刺眼，亮如白昼，工人们晚上也在加班工作，估计是在赶工期，乒乒乓乓的噪杂声里，回音嘹亮，可以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影，有时候半夜起来看看，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悲悯，有句话这么说：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是若不是生活所迫，有谁愿意在大冬天的晚上拧钢筋灌水泥呢？

我不用怀疑，确信自己是生活在城市，乡下的夜哪里有如此的噪杂呢！如今每天从高耸入云的楼下走过，我都要仰头张望，我曾经试图数一数最高的那栋楼有多少层，没有成功过，脖子仰得久了头有点晕，想起一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忘记是谁写的了，但是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想起这首诗，我还佩服写这首诗的人，他用20个字说出了我需要用600个字表达的内容。

我听说这么高这么多的房子被抢购一空，就很诧异，买房子的人以前不知住在哪里，倘若有地方住，还要这房子做甚？住在这里了，以前的房子怎么办？我这样想的时候感觉有人在骂我是神经病。我又想起一句话“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要那么多每晚是换着住喽！怪不得房价那么高呢！曾经在某个报道里看到，有个落马的贪官拥有360多套楼房，散落于美丽祖国的各大城市。不用掐指算，这位前官员基本每晚可以住一套房，一年不带重复的。我的疑问是：他每天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只为睡个觉，累不累！别说工作，光这些房产就够他忙的了，想想物业费、水电费、天然气费、暖气费......必须有个账本才行，有人批驳我有那么多房产的人不用担心这些，可是我狭窄的想象力也只能限于此了。

也有普通人终期一生在为儿女们攒钱买房，希望下一辈能过得比自己好。林则徐说过一句话：子若强于我，要钱何用，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若不如我，要钱有何用，愚而多财益增其过！中国的父母真是为儿女们操碎了心，但是有林则徐这样境界的父母为数并不多，毕竟父母之为子，必为之计深远，所谓“计深远”，在国人的眼里，大致就是眼睛能够看得见的物质财富，至于精神的东西，摸不着看不见，在何方呢？
我甚至不止一次听人说房价要降，我觉得说这话的人确实是在骗鬼！看看持续飙升的房价，再看看楼盘开市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那些焦灼的眼神，没有抢到好楼层的沮丧，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没地方住！

知道中国最舒服的房子在哪里吗？农村的四合院。黄土高原的半山腰上，坐落着七零八落这样的房子，土夯的墙，红瓦的屋顶，红砖的地，冬暖夏凉，后院劈一块地，种上各种小菜，半年不需买菜，吃的都是纯天然绿色植物，晚上的天空星星特别亮，除去几声鸟鸣，再也没有任何噪杂之音。最大的干净和宁静都是在这里。

大地在那儿，还在那儿，一直在那儿，永远在那儿，这是泪流满面的事实。

2020年9月26日写于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