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贩罪》（第四章）

大海

第四章1

法庭上，有光又哭又闹又下跪，总之就是不离婚，法庭也只好劝和。

一位女法官说道：“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随意把婚离了，哪有玉米棒掰下来就不要玉米杆的道理呢？你俩回去还是在想想吧 。”

江花说道：“这个人太不是个东西了，他骗了我女儿，吃喝嫖赌偷，坑蒙拐骗诈，十恶不赦呀！”

法官说道：“即使分了，也不要把对方讲的一无是处，贬损对方的同时也是在压低自己，你当初没长眼睛？”

江花说道：“我闺女 她真是瞎了眼睛了，我们当初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

法官说道：“我也同情你们的遭遇 ，但我从来都是劝和不劝离，也极端反对挑唆别人离婚的人。从小在农村就经常听老人讲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况且你姑娘还没有表态呢。”

有光又跪在了小琼的脚下，流着泪说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照顾好你们，我今后一定改，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吧。”

法官趁热打铁的说道：“姑娘，已经走进围城了，还是要付出点责任来维系自己的家庭，爱情淡了亲情在呀，离婚的事宜缓不宜急，眼界开阔些，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小琼的婚没有离成，又跟着有光回到了徐沟村。父母也只是无奈叹气，怪自己女儿的命不好。

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更不是一纸婚姻就能困住的 ，只不过是人们太过痴迷，非要怀着一份感动，找各种释怀的理由将彼此围困进人生的荒芜，其实缘来也是可以是缘去的。

来王磊的单位落实政策，王磊的右派帽子被摘了，王磊是商贸委下放干部，按政策应该回商贸委，正好商贸委在清河建了一所学校叫省商业学校，于是征求了王磊的个人意见，派王磊去学校担任副校长，享受正处待遇。江花也落实了政策，由于身体不好，办理了退休手续。

全家搬到了一处清河县城的四合院。

王磊和江华商谅后，决定把清河中学的房子让给小琼住，这年春天，小琼要从徐沟村搬到了清河县城居住。

临走时，有光妈妈把小琼送出村口，说道：“小琼，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以前我对你不好，我向你道个歉，现在你们要搬走了，我倒有些舍不得。你搬到县城住，有光离单位近了，肯定省力了，不要跑那么远的路，可你们干那事也要节制，这就和吃饭一样，遇上好吃的就想多吃，总也没个够，可也不能撑死，饭要慢慢吃，生活要慢慢过。”

小琼说道：“妈，我知道了。”

去了老院子，总感觉是回家 ，爹妈在那里，妹妹在那里，自已的童年也在那里，让小琼心里有了短暂依偎，虽然无法预计今后的事情，但眼下她感觉自己幸福多了。

有光开始花钱给小琼看病，也时常温暖着小琼，暖心的话说了一箩筐，他也关心小琼的身体，土方子找了一大堆，单位的水和电是免费的，他每天晚上给小琼泡热水澡，从不间断，这让小琼很感动。他也喜欢自己漂亮的老婆，这也是他唯一的资本，每当别人谈起小琼时他总是很开心的样子。他整天惦记着与小琼怎么做爱，晚上总是早早关灯睡觉。有光的身体壮如牛，每天晚上必须做爱，每次做的时间都很长，小琼也全身直冒汗，浑身的舒服感，对于这种感觉小琼不再觉得羞涩而变成一种焦灼的渴望，自己得到了一些满足，可有光的脸色越来越憔悴了。

日子也过的飞快，三年五载一晃而过，平安长成了一个水灵、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琼看在眼里，心里直犯嘀咕。有光伤在心里，有苦说不出，即便偶尔笑笑，小琼心里清楚有光的笑是装出来的。

原打算就这样一生一世的过下去了，可平淡的日子充满太多未知，也许转眼间，一些不曾也不敢预想的事都一一上演，以一种深沉厚重的姿态蔓延开来。

单位让有光去陪侍病人，能多补助一些，有光就答应了单位领导去陪侍病人。那位同事去体检，有光想沾光体检一下，说道：“我能沾点光体检一下吗？”那位同事说道：“没问题。”

医生给有光进行了超声波检查，发现有光胃里面有肿块儿，说道：“你可能胃里有肿块，你再到大医院去检查一下。”

有光没想到自己得了癌症，犹如天打五雷轰，击碎了他的梦，也击碎了这个家，仿佛把人世间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的味道尝了个遍。有光喜欢唱京剧，他经常嘴里哼哼《桃花扇》里的一个著名唱段：“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没想到一语成谶，是的，小琼心中的这座楼坍塌了。

有光的身体壮得像头牛，平时连感冒咳嗽都没有，怎么会得癌症呢？他回到家把这事告诉了小琼。

小琼问道：“你有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有光说道：“没有啊。”说那话的时候，有光还是那皮皮踏踏的样子。他什么也可以相信，但就是不相信他自己会得癌症。这可急坏了小琼，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她心里清楚，有光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而自己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哪有吋间出去打工。她心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呀？”她简直像疯了一样。

第四章2

话说喜平发生那事后，他也有些后怕，他担心小琼去告发他，他把这事告诉了父母，父亲大发雷霆，狠狠的把他臭骂了一顿，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呀!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入了大狱，托关系把他转入了省中学上学，长期藏匿在姑姑家，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天就在家日夜读书，可这歪打正着，中学毕业后又补习了一年，他考上了中国医科大学。在爱情上没有结果，却在事业上有所建树。

喜平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卫生厅工作，小伙子长得英俊潇洒，说媒的络绎不绝。话说这省卫生厅长姓高，膝下就一女儿叫高雅，这女儿还真是高雅，温柔雅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城一所中学当英语老师，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站在人堆里也是个出色的模样，美中不足是她有些跛脚，人称地不平。高翔心里也犯愁，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有这么个毛病呢？托人介绍了几个对象，一见面都愿意，一走路都摇头。有人把喜平介绍给高雅，高雅满心欢喜，可喜平心里也犯嘀咕，但他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心里想总的给厅长几份面子，就没有拒绝高雅，两人谈起了恋爱，这事儿成了厅里的一段新闻，传的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这么好的小伙子找了个地不平，总是看上了她爹。”

喜平回老家后，把这事和父母亲一五一十仔细谈了一下，父亲听后坚决同意这门亲事，母亲却不同意，说道：“我这么好的儿子，找什么样的不行，偏偏要找个地不平。”

父亲说道：“这女孩长得好看，家庭背景好，这才是最关键的，有点跛算什么？将来对我儿子的事业大有帮助。”母亲拗不过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这让高翔厅长喜出望外，脸上笑开了花。两亲家见面高翔说道：“花美不惧春迟，酒香不怕巷子深。眼界开阔些，总会有合适的，野百合都有春天，何况我女儿呢！”

王连起也高兴，和高翔连连碰杯，说道：“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女不必贵种，要之贞好，娶一个适用的老婆总比一个花瓶要好。所以老婆可以不漂亮，但一定不能是个礼、义、廉、耻四维不张的人。”

高翔说道：“老王，说得好，高雅就是这样的人，你眼力好呀！”

结婚后小俩口有说有笑，毕竟高雅是有文化、有素养的老师，喜平在单位也落了个好的口碑。十几年过去了，喜平工作上顺风顺水，一路高升，由科长到处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省中医学院的院长，是省里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分三六九等的，时间久了，喜平和有光、小琼也就相忘于江湖了。小琼能看见喜平，也就是经常在电视上看见喜平，中医养生堂节目经常有喜平的身影，小琼暗想“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成个人物了。”而有光只要看见这个节目就马上换台。有光病了，小琼才想见还有这么一个当院长的同学，还是背着有光去了一趟医院。

一个人的成长，就是从一个人的怀里，到另一个人的怀里，这就是真相。爱的生长与延续，没有道理可言。爱一旦生长，就会无法停止地开花、结果，直到最后的分离。

小琼走进院长室，看见喜平正和别人谈事，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着，过一会，客人走了，小琼走上前去打招呼：“喜平，还认识我吗？”

喜平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琼说道：“怎么不认识，你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扎了根，都怪当年血气方刚，做了出格的事，真是对不起啊!”

小琼宽慰的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别提了。”喜平说道：“小琼，有些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当年没有去告发我呀？”

小琼说道：“我把你告了，你完了，我也完了。”喜平说道： “小琼，很久不见了，大概有快二十年了。” 小琼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有事求你。”喜平说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小琼从手提包里拿出片子，说道：“有光检查疑似癌症。”喜平接过片子看了又看，沉默了几秒钟，他清了清嗓子说： “小琼，我跟你说实话啊，他是晚期癌症，没几个月活头了” 。

小琼的心立刻紧张起来，闭着眼睛片刻，又挣扎睁开眼睛马上说： “那能用点好药控制一下吗？” 喜平说道： “没有用了，别说你这家庭啊，就是国家领导人也治不好啊，你就别给他花那钱了，最后往往是人财两空。”

小琼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痛哭地说道： “喜平，能想想办法吗？你是中医院长啊，能开点中药控制吗？”

喜平说道： “小琼啊，不是我不帮你，对这种病目前还没有好办法，倒是有好的进口药物可以缓解一下，可那需要花大价钱的。”

小琼急切地问道：“得花多少钱？”

喜平看了一眼小琼，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视的目光，说道：“大概三十万。”小琼一声没吭瘫坐在椅子上，小琼心里清楚自己没那个能力。

喜平顺势说道：“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这个有光真是有罪呀！不但拆散了我俩，还把你害成这样。”

小琼说道：“我当初也是鬼迷了心窍，要是换到现在，我肯定不选他。”

喜平说道：“人总是要向往美好的，可你放着美好不理，非要嫁给有光，我也不理解。如果当初你跟了我，会是今天这样吗？”

小琼伤心地说：“没有卖后悔药的，可事实就是这样了，我又能怎样？”

喜平说道：“小琼，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还在我的故事里，只要你愿意，那故事就会继续……”喜平走到小琼背后，紧紧搂住小琼，深沉地说到：“流光容易把人抛，可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忘不了从前的梦。”

小琼用劲搬开喜平的手说：“过去的事儿就像撕碎的一地纸屑，收不回来了，而有光就是质量再差的纸，他也是完整的。”说完径直从房门口走去。

喜平气愤地说了句：“难道我不值得你看一眼吗？”小琼冷静地说：“有光还在家等我。”说完便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小琼期待遇见，期待听到喜平的声音。然而，她跑到医院，遇见喜平，却有陌生和局外的虚空。当年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到，在毫无交集的人生，他和喜平的距离 遥远到遥不可及 。

小琼走在人群中，一个个身影从身边走过，她感到整个世界在颤栗，她从来没有过的孤独 油然而生，一个人茫然 走在路上 。

她昏晕于失控和陌生，也不想掩饰内心的痛苦。那些藏于心底最苦的黑暗，也无法解脱了自己的忧伤。她知道有光的前面明明是死路一条。她久久地呆在那里，她的目光被纯洁的泪水淹没，人群中没有一个人看见她，她的周围是发着光的朦胧一片。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路牙上，向四周寻觅，寻找着那根能救有光的稻草，她愿意相信一切相信的事。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问道：“是来看病的吗？对面药铺里有偏方。”小琼急忙问道：“那一家？”那人说道：“对面第二家。”她暗忖：“花大价钱去医院看这条路是堵死了，我只能寄托偏方了，或许会有奇迹出现的，或许可救他命啊。” 人们都惊愕地看着她，但没人告诉她那个人是个医托。她去了那家药店花了二千元买了十付药，他相信这个药是能治子农的病。

她路过一个卦摊驻足，摆摊的老者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打一卦吧，吉凶祸福一目了然。”小琼顺从地蹲了下来，“师傅，我想算一下我丈夫的病情。”小琼说着，老者递过来三枚铜钱，小琼拿起三枚铜钱摇了起来……

老者画出了一个“地天泰”卦。小琼看个“泰”字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问到：“师傅，平安康泰的意思吧？”老者没有吱声，脸上布满阴云，沉默了片刻说到：“这是一个飞魂卦，地在上，天在下，恕我直言，魂已在地下了，你丈夫将不久于人世了，回去准备吧。”小琼瘫坐在地上，药包撒了一地。她面容憔悴，眼睛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