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放火烧山的特朗普

云海观日

 

曾因报道水门事件扳倒尼克松的《华盛顿邮报》名记伍德沃德，上月出版他采访第十位美国总统的新书《怒火》。这是他于2018年出版《恐惧：特朗普在白宫》后，第二部抨击特朗普的畅销书。因为该书基于特朗普授权的17次亲身采访和涉访机密文件的查阅权，可信度极高，上架后红极一时。书中披露的大量事实，与今年6月白宫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出版的回忆录《事发之屋：白宫回忆录》互相印证，堪称“特朗普自画像”。

 

2016年，共和党提名臭名昭著的二流商人特朗普代表本党出战希拉里，出人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伍德沃德和博尔顿一致指出，特朗普品行路人皆知，共和党为了扭转民主党实施八年的自由派政策，甘愿冒名誉扫地的风险提名特朗普参选。比控制行政部门更重要的是，特朗普代表共和党入主白宫，可以控制法官任命权，在司法换届高峰期，换上保守派法官值槌，确保“三权分立”中最重要一权的长治久安。

 

特朗普没有令共和党失望。执政四年，特朗普一口气任命424名联邦法官，超过奥巴马在任八年任命280名法官数量的三分之一。除此之外，特朗普在执政四年中，似乎没有让共和党精英们开心过一天。虽然特朗普自己都承认“当选总统是中了人生最大的彩票”，焦虑的中产阶级对经济境况相对下降充满愤怒，是他们跳出两党精英阶层之外，推选特朗普上台的真正原因。

 

乘着怒火入主白宫，特朗普任职四年每时每刻都在为这腔怒火添油加柴，烧向美国建国二百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传统体制和世界秩序，令地球人全部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疯老头究竟是在执政，还是在耍酷。特兰普极端自私、生性分裂的性格，令“疯狂的人更加疯狂”，把精英人杰耍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尽管不耻特兰普的个人品行，共和党精英们恪守契约精神，对当选总统的特朗普尊敬有加，一致认为有责任帮助他治理美国。他最初任命的三个重要内阁成员：国务卿特勒尔森、国防部长马梯斯、情报委员会主席寇兹，均为保守派人杰，接到试探电话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接受”。特勒尔森、寇兹被夫人苦劝后同意赴任，单身的马梯斯在教堂长坐后应允。

 

但他们全都错打算盘，特朗普极度自恋的心理倾向衍生出来的自我狂热，令他拥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对抗整个官僚体系中的既定游戏规则。他把世界热点问题简单化，坚持认为他以总统身份亲自出面后即可得到解决。他力排众议，走过三八线，成为唯一一位进入朝鲜的美国总统，并两度与金正恩进行毫无结果的峰会，改变了朝鲜半岛问题的性质，打乱了盟国的既定部署。

 

特朗普为人首鼠两端，出尔反尔，令吐字如金的官僚们无所适从。他任人唯亲，不打一声招呼，就在推特上公布罢免令。在任期间，他更换了四位白宫办公厅主任和四位国家安全顾问。他一改新闻发布惯例，把个人感觉全部及时公诸推特。

他不忘“人民的嘱托”，当选后强力实施竞选诺言，减税、盟国分摊军费、建筑边境墙等棘手政策，全盘兑现。凡此种种，特朗普推倒历史上全部上台后听命于官僚体系而不兑现政治承诺的精英派总统。

从伍德沃德的采访和博尔顿的回忆看，特朗普心理素质异于常人，思维毫无逻辑，行事前后不一。他时而睿智幽默，魅力四射；时而脾气暴躁，脏话连篇。他无疑是美国历史上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说脏话最多的总统，没有之一。他两面三刀，人前好话说尽，转身便骂傻X ：对内阁同僚如此，对国内外政要人物也 一样。

 

他是个电视迷，每天化很多时间看电视，并十分在意电视对他个人的报道，他是第一位要求在椭圆形办公室安装电视的总统。当幕僚劝他“关掉电视，治理国家”，他颇不以为然，大有一副“治大国如烹小鲜”的气概。他固执地认为凡他出面的问题，全部得到解决，尽管无人附和，他也自信为真。他反感阁僚向他报告时援引他不喜欢的事实，每次都粗鲁打断，随口说出无人认同的“特朗普事实”。

 

今年年初，新冠疫情如天意般从天而降，特朗普这块“切不开、煮不烂”的滚刀肉，遇到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克星。人命关天的灾难面前，他坚持与传统智慧和官僚制度斗争到底，直到自己感染入院，尽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雄本色。他就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单枪匹马地在幻觉中继续战斗。

 

博尔顿在回忆录中指出：特朗普不分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把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伍德沃德在采访录最后作出结论：美国总统对于特朗普是份错误的工作。目前的民意调查显示，竞选对手拜登大幅领先特朗普。然而，真正决定特朗普能否继续战斗下去的，是那些口头上嘲弄特朗普，却在心理窃喜特朗普所作所为的“害羞的支持者”们。

 

两个星期之后，当这些害羞的美国人掀开面纱，2016年的同一幕喜剧就会再上演一遍。

今年六月出版的《事发之屋：白宫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