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井口的故事

卫羽茗

凤凰山关井了! 作为矿山的女儿，心戚戚然。[流泪][流泪][流泪] 9月23日，赶在国庆关井前，踩着雨后的泥泞，独自去探望这座陪伴养育了我和我们2万余名职工家属的井口，记录下伴我成长的点点滴滴…… ——题记        盘算好久了，一直说要去关井的井口看看的，但始终未能成行，下午在调度楼上完课，独自踩着雨后的泥泞，走向那不远的井口。         曾经川流不息的井口旁，人影寥落，推土机静静地停在那里，以前觉得蛮排场的井口，被那长大的树荫遮着，像一个卑微的租户，大红的巴叉打在墙上，有些醒目，这还是那个曾经和田师傅、赵老师、曾师傅、连师傅、张平、小李、爱国、国建、侯冬、雪红姐、刘、赵、周……一起扛着摄像机，打着灯，一起踩着矿工师傅沉重脚步拾级而上的井口吗？那时候的方便面肉丸呢？浇菜饸饹呢？       雨后的路有些湿滑，尽管已近擦黑，尽管孤单一人，但还是抑制不住想进去看看的冲动。 “ 把握安全就拥有明天”的排版还挂在墙上，但早已失去了振奋的模样; 曾经干净整洁的阶梯堆满了杂物; 顶上裸露的铁丝、石块，诉说着无尽的不舍和哀伤: 走了，他们都走了，送走了一拨又一拨，那穿着高腰雨靴踩出的“嗵嗵”脚步声，再也不会响起了; 那头顶一闪一闪的矿灯，再也不会点亮了。我也该走了，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该和大家拜拜了。这些天，矿上的留守人员在给我们灌井，填埋，已经接近井口了。不知道若干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我的模样? 是否还能记起我们共创的辉煌?是啊，这个原设计要产150年的矿井，这片浸满了汗水和拼搏的土壤，这个被国务院总理誉为“花园式矿山”的“全国文明单位”，这个年产曾经占到晋煤半壁江山的特大型现代化矿井，由于小煤窑的疯狂蚕食，由于计划经济的无计划开采，由于使命和担当，我不得不和大家告别了，好舍不得你们啊!  国庆快要到了，中秋月圆了，走出去的游子你们能回来吧? 我马上就要走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否看到你们最后一眼啊? 好想你们啊。我也不知道，我走后这片土地，又会焕发什么模样？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否还有人会叫“凤凰山矿”？我知道，晋煤大学的人来了。那也是一群热火火的生命。每个人的骨骼里，都刻写着不屈和奋进;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奉献与激情。这和凤凰山一脉相承啊，就像当年的沁秀，就像当初的管厂，也像今天的润宁，苦心孤诣，卧薪尝胆，唇齿相依，又心手相牵。就如兄弟俩长大了，要成家立业吧? 有纷争，有爱恋，有争吵，又血脉相连。一家人，骨肉相牵，没有人能截断一奶同胞的情意，没有人能阻挡融通共计的步履。我知道大学人割舍市区工作环境的委屈，也知道他们看着轰然倒塌的教学楼那份痛心，更看到他们冒着严寒搬家、几经倒车上班、克服困难就餐、偷学技艺录课、取经回来磨课、毫无保留传课的那份不易和艰辛，还看到校长带领班子成员沉下身和一线教师研课、走出去勇闯市场的那份笃定和坚毅……我还看到，润宁陈江华主任眼睁睁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被抱走的那份挣扎、无奈和委屈……我更知道: 无论叫什么，大学、润宁，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          返回的路上，路过安全文化长廊，职工自己画的安全漫画展依旧在那里，员工自己的安全寄语依旧在那里，地板依旧洁净，灯火依旧通明，但已鲜有人走过。         昔日的安全信息站、昔日的矿灯房，昔日入井口，昔日的班中餐，便利店都已人去屋空，唯有亮着的灯光和留存的设备还在诉说着曾经的喧闹和井然。         最牵动我的是还是“入井口”吧?曾经跃动的鱼缸已在很早之前就换成了宣传画，曾经鱼贯而入的检身口孤零零地杵在那里，依然留存着那份对生命的负责和严谨……         猴车卸载了，顶上的揽绳也拆了，井口黑黢黢的，我还是无法克服女性的恐惧和软弱，壮着胆子往里探索。我只能尽可能地拍下一些图片，记录此行的点滴，记住曾经的过往:         第一次好像是田洪宾师傅、张平、小李哥带我来的吧？那时大约十八九岁模样，刚到电视台实习，我随他们到运输区录像、采访。顺道走井口台阶，专门绕道带我看猴车。那时，对深深的井巷充满了新奇，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宽的台阶踩上去竟会发出泉水一样的叮咚声?我不知道那系着钢丝绳滑动的猴车不是怎么也得像猴子一样纵身一跃吗？那矿工师傅们怎么会那么坦然不费吹灰之力坐上去?难道他们比猴子还灵活？我不知道他们要滑那么长的井巷万一中途睡着了是否到站后会碰着鼻子和脑门?抑或再把他们滑回来怎么办?……我像一个浑身散发着好奇、懵懂的孩子，眼睛里透着光亮，好奇地向他们打探着，他们则笑我天真，像大哥、像学长一样，热心地，毫无保留地带我穿行着，给我讲解着……哥哥、姐姐、师傅们:好久不见，想你们了！你们好吗？         再后来，是在撰写刨煤队那篇稿子的时候吧？急于想下去采访，想去看看井下矿工弟兄们猫着腰作业的模样，想要去捕捉那么多感人的故事和画面，想要亲眼看看父亲战斗过和经历着的作业环境?那时，领导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 “女同志，矿上有忌讳!”起初有些震惊、委屈和倔强，后来真的有了臣服和敬畏。不因别的，只因我是矿工的女儿，我是矿工的后代，我的爷爷是矿工，我父亲弟兄四人都是矿工，我的至亲的弟弟也是矿工。从小耳濡目染奶奶敬奉老君爷;长大读懂了母亲站在晾台上巴望父亲归家的焦虑和心切;再后来参加工作，知道了每年矿上都要在井口搭台唱戏的允诺和祈盼;我深深懂得矿工的不易和艰辛。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再鮮有往井口走，对那里充满了敬畏和担忧。我告诉自己说:只要矿工兄弟们平平安安的，只要井下不出事，我愿意一辈子远远地望着她，不下井! 要分外感谢领导安排建新、春生、小斌、茹斌他们不畏艰辛在井下采来的视频和画面，要分外感谢刨煤队兄弟的支持和配合，要分外感谢矿上在3号煤优势资源枯竭时，左冲右突采取的一系列大胆举措，也才让我和我的伙伴们有机会经历那么多不同的体验和成长，完成那篇上万字的《凌空展翅向天歌》的报告文学。          再后来就是一位国家级女记者来矿采访吧？那时凤凰山已经建立了井下实训基地，每天井下会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的男女学员。女记者很好奇，提出要去看看，领导安排我陪同随行。多年夙愿来的突然，心中又惊又喜，但也顾虑重重:我害怕，我顾及我这个女性身份，我害怕井下出事! 说出来我的顾虑，领导笑了:“你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光你一个，你怕啥?下吧，没事!”面对领导慈祥而温暖的鼓励，内心充满了激动和喜悦。那时由科教中心艳梅主任陪同我们一行四人，还有一名男解说员。         到澡堂换上那身崭新又厚重的工作服，穿上大得脚丫子可以在里面打滚儿的雨靴，戴上能给自己带来几分飒爽英姿的安全帽，系上白围巾，穿过安全文化长廊，领上矿灯，来到那个久违的井口，内心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惊喜异常。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手很灵活，那一次，实实在在看到了自己的尴尬和笨拙: 上猴车，尽管有师傅演示讲解，但还是: 第一次，没抓住滑过去了;第二次，抓住了，惊叫声中没趴上去;第三次硌疼了大腿，上去又不知咋滴掉下来了;第四次是井口师傅给我拽着猴车、旁边几个姐妹帮扶、在一阵手忙脚乱中才上去的，感觉紧急而惊险，还有怕人笑话的羞涩。这次下井的“秘密”一直包裹着，不敢说，怕井下出事，怕说出来遭抱怨，怕被人说我“败家娘们”! !!可是，可是，就在那一年，真的就在那一年，就在那之后的几个月，矿井真的出事了。凤凰山安全生产八年度的记录戛然而止。我愈加感受到自己的“罪孽”，心头被背上了沉沉的包袱，不敢在人前提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时不时地会撕扯自己，直到上了《父母智慧》，学了心理学，我才知道信念的力量，才知道资格感、配得感对自己的影响，才知道“我不够好”在我内在深深隐藏，才知道恐惧背后是那份深深的爱和力量……        今天是第四次来井口了。是在我还是这块土地上的一员但身份已不属于凤凰山人之后; 是在凤凰山已经下达关井通知，人员已经大部分分流，正在关井之际; 是在企业即将实行洗牌重组，凤凰山普通员工到科级干部工资徘徊在900——2000元的时候……看着井口旁堆放的那堆杂物，看着那曾经用心设计雕刻的壁画，看着那黑黢黢的井口，想象和父亲一样，那么多的父辈和兄弟从这里出来、进去，进去、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是它，养活了2万余名职工家属；就是它，给矿山4000多个家庭带来安心和踏实; 就是它，给全国多少家企业带来温暖和希望，那份感慨、感伤和感动。我想尽可能地拍更多、更清晰的照片，但手机报警，快没电了，没法闪光……就在这个时候，井口深处突然闪烁出一点星光，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对，是真的。一个人影打着手机走了上来。我欣喜异常，这个点了，这样的时刻，居然还有人能从井下走来，内心那份欣喜和确幸无以名状。师傅上来，邀他给我手机照明，他欣然应允。这是专门负责关井的师傅，他在认真细致地检查关井情况。他热心地为我打亮手机，并主动为我介绍情况，还邀我拍下那幅壁画……        拍完壁画，手机适时停电了，在师傅的引导下，穿过灯房，走出井口，恰到我上课的调度楼侧门楼梯口。谢过师傅，开车踏上回家的路……        就在国庆假日赶写这篇稿件之际，那天，大学的杨书记给我发来一个关于凤凰山关井的抖音链接，再次让我翻江倒海:         “ 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的乐。人们常说，有舍才有得，谁又舍得父母和老婆?舍家舍亲，拼命工作，为了能够过上好生活……”悠扬的旋律，揪心的歌词，配以一帧帧关井的画面，我的眼泪瞬间滚落。          抖音是一个叫“小可爱”的兄弟拍的，视频中那轰然垒上的墙，立起的纪念碑，平整洁净的场地和护栏，我想，这不仅仅是历史的封存和保护，更是生生不息的传承和记忆。它不仅仅属于过去深情的述说，更深深影响着当下和未来。历史不会忘记历届班子的披肝沥胆，历史终将记忆一代又一代矿工的筚路蓝缕。“艰苦求实、奉献创新”这是一份宝贵的财富，是一份沉积的底蕴。那些承载的汉子，用他们坚挺的脊梁，开采出光明的火种，放飞着共和国的梦想。如今，在这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祖国走在民族复兴的关键期，企业实行整合重组、腾笼换鸟的新阶段，这片土地上新来的、留下的、走出的……，无一例外地接过他们奋进的火把，传承他们的精神，延续他们的血脉，持续放飞着心中的梦。相信，不远的将来，一座历史与现代交相辉映，传统与智能携手同行的新画卷将在这里徐徐展开，一场敢闯敢试、敢为人先，以思想破冰引领改革突围的发展篇章将在晋能控股“创新、绿色、卓越、高效”文化精神的引领下续写辉煌!!!         感恩杨书记! 感恩“小可爱”！感恩井口为我照亮的那个师傅、那盏灯! 感恩每一个和我一样心怀过往，珍爱亲情，追求阳光和美好的生命! 感恩土地万物，滋养我们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