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的追忆

王宏斌

　　深秋时节，村头田间的一个苹果，由于久得天地厚泽，日月辉映，凝聚足了自然精华，退却了青涩，玉质初成。其型圆润端庄，其色艳艳粉红。摇曳生姿于指头，如醉如痴诱人芳泽，美型美色惹蝶青睐。

忽一日，苹果被百般呵护她成长的老农廉价卖出了。施施然，离开了枝头，乘坐三轮小货车、多轮大货车、无轮货船和飞机，登堂入室，进入了城市的展店主台。

初临展店后的新鲜感很快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孤寂与恐惧。

苹果的孤寂来自于展览环境。尽管霓虹灯光昼夜明亮，空气清新剂味儿时常浓郁，宣传广播轮番播讲，碌碌看客匆匆往来。但是，日复一日的一个亮度，一种味道，一个腔调，一个小空间和千面一律，让苹果感到了空前的孤寂。

为了排遣精神上的孤寂，苹果思念那片生育她的田野，在那片天地中，沟壑有致，日月晖映，雨露泽润，云霞游翔，清风拂面，鸟雀翻飞，蜂蝶旋舞，虫鸟高吟。苹果忘不了白天的阳光，夜晚的星空，清晨的露珠，蒙蒙的细雨，轻盈的微风。多少次身立枝头看云卷云舒，赏花开花落，感受田园的热闹与静谧。曾记否？热闹时鸟鸣啾啾，虫吟唧唧，蜂飞嗡嗡；静谧时空山新雨，人踪不见，万籁俱寂。田园不但有声，更有色，春来满山繁花，夏至一袭碧绿，秋到层林尽染，色彩斑斓，目不暇接。大自然的阴阳和合，雷雨造化，静动有序，张弛有度，是多么的协调恰当！让苹果的生命在恬淡中丰富，在丰富中孕育甘醇与甜润。每当回想到田间地头，苹果的孤寂就能少一点。

恐惧来自于那个参观展览的刚提拔为某长的人。他深情凝望了苹果好长时间，那目光中的兴奋让苹果很害怕，最可怕的是，某新长还说了一句让苹果恐惧绝望的话：“谢谢你用这么鲜艳的红对我祝福！等展览结束后我让果商将你送给我的某上司，他可厉害了，能让他咬一口，你也不枉为果魁”。这话太吓果了，让苹果陷入了无尽的恐惧。

为了排遣内心的恐惧，苹果一遍遍的思念着呵护自己成长的老农。想他那沟壑纵横的皱纹老脸，思他那厚茧干裂的粗糙大手，念他那慈祥呵爱的无神目光。老农冬天为自己修剪疏枝，春天为自己施肥疏花，夏天为自己防病护虫，秋天为自己取袋美容的摸爬形态历历在目，就连老农身上一直让自己不舒服的臭汗味儿，这时回味起来似乎是世间最好闻的味道，远比带给自己无尽恐惧的那个新长身边情妇身上的香水纯清。只有想到老农，苹果内心的恐惧才能减少一点，才会有一点安宁与底气，因为老农经常说：“怕啥呢”？甚至，苹果似乎听到老农在远方的地头为自己正胆，嘱咐自己：“春季返冻，花十不剩一，不怕；冰雹来洗，果百不剩一，不怕；树害果病，泛滥成灾，不怕；你现在走出去了，也成为果魁了，还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