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三)

滴水观音

<p>  在那个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解放军的年代,爸爸在上海当了六年兵,退伍了,爸爸说他当年太乖了,听话的兵就是让站岗,若是顽皮的兵,拉去汽车连修理所,甚至炊事班。可我爸爸他们就是站岗都站错了地方,1976年差点为“四人帮”站了岗,那一夜突然把他们所有的岗哨全部换了下来,什么情况他们啥都不清楚,所以“四人帮”打倒后,这些小兵也没有被追究,一个个退伍回家了。当时被分到太湖酒厂做临时工,一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可惜穷的叮当响,六年前和奶奶住的茅棚早塌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只有寄居在三伯家里,可惜三伯死得早,剩下三婶带着一儿一女过活。有许多境况不错的家庭看中我父亲,孤独一人,又是条汉子,想让他做上门女婿,父亲不愿意,他要为周家这一支撑立门户。那个时候我大姨早已嫁给我姨伯,家在章屋组,与我父亲所在的余屋组相毗邻,母亲经常来姐姐家走动,父亲和母亲终于相识了。</p><p><br></p><p>按老例来讲,虽然都是穷家,那也门不当户不对,母亲家穷,那就是一般的农民家庭,再说勤劳的外公外婆把家归置的井井有条,家业也还算得上殷实;父亲的穷,那叫真穷。但两个年轻人惺惺相惜,都受过新社会知识的熏陶。父亲经过六年部队的教育,也已然成为一名见过世面的新青年了,但外公外婆虽然十分开明,也担心他们心爱的小女儿过去受苦啊。大姨听说父母不同意,跑回娘家坐地耍赖:把我一个人嫁那么远,就见不得妹妹离我近点?舅舅也是认定了这个准妹婿。几经双方族人的出面,继爷爷的帮忙,父亲这边好歹撑起了三间茅草屋,我依稀记得那是座土坯房,小木窗,屋顶朝南的一面,盖着小黑瓦,朝北的一面盖着稻草。在这所清贫的草房子里,父母终于结婚了。</p><p><br></p><p>第二天问题就来了,母亲煮了饭,转身寻筷子,寻不着,原来连昨儿个办酒的筷子都是借来的。可以说,当时我家可怜的家当大半都是外婆家的,家里的木器:火桶、衣橱;篾器:稻腔、箩、筐;铁器:刀、剪、锄头,我记得我家晒稻子的斗腔,挖地的锄头柄上都用写了毛笔字的“姚”,外公姓姚,都是他的小女从娘家搬来的。我们小时候到外婆家去,回来时都不空手,扛两根竹,挎个新篮,路边的人看到又说:看,看,这些小贼!外婆家还有几多给你们搬! </p><p><br></p><p> 母亲说,刚结婚那会儿,外公送只小猪仔给母亲,做了个猪圈,让母亲好好养着,早点把日子过红火。父亲也很高兴,每次从酒厂回来,路上都要割些猪草来喂猪仔,看看小猪长大了些没有。但父亲也不是每天都回来,厂里经常要值夜班。眼见小猪长得膘肥体壮,一百多斤了,有天夜里,母亲一个人在茅草房子里,看到月光下,一头狼从家门口大步地跨过,那狼身材高大,足有小牛那么高。我家的房子比较偏,不像现在这么密这么热闹,四周很远才有人家,还被坝呀,池塘呀,山包呀什么的隔开了,家里也没有电灯,黑漆漆的,母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第二天早上果然出事了,猪圈里那头猪被狼现场宰杀了,只剩了个猪的头颅,三奶奶还在那热心地吆喝,清洗猪头准备炖肉。父亲回来一看,气得将肩头的猪草朝地一扔,指着母亲的鼻子,责骂她为什么连头小猪都看不住,母亲气得几近晕厥,委屈地跑到娘家哭诉,外公外婆万分心疼女儿,可又能怎么样呢?“孩子,别哭。”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又从猪圈里抱出一只猪仔给母亲送家去。</p><p><br></p><p> 刚建立的一个家庭,矛盾是有的,父母年轻时也没少吵过,母亲在娘家是谁?全家人都叫“妹”,又聪慧能干,基本上就没受过什么挫折,现在哪受得了这些?父亲一向特立独行,小时候仅仅跟奶奶在一起生活,又在部队呆了六年,讲理不讲情,缺少亲人间的细心与关爱。 </p><p><br></p><p> 家穷,没有老人帮衬,身体不好,经历了这些,母亲逐渐历练成一位成熟的持家能手,父亲由于酒厂解制,他们退伍军人这批员工下岗了,当时酒厂的厂长特别喜欢父亲,跟他说:小周啊,但凡你能够会做馒头,我都能帮你找个工作干干。可是,父亲在部队里没有学到一门营生的技能,只能回家务农,他勤劳肯干,有的是力气,日子过得倒也逐渐起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