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钟嵘在其《诗品》中说:“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此语一出,诗人什么时候写诗都不必担心让人误解为无病呻吟了,还随时都能蚌病成珠呢。真方便了赵丽华之侪。钟嵘还说:“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这可是存心欺骗了,人正是因为不安穷贱,闷极幽居,才频频写诗,这些情与境产生了诗,但诗是消灭不了这些情与境的,可能还会是“举杯销愁愁更愁”呢!</p><p class="ql-block"> 西历传入中土,已近百载了吧,但每到此时,我都莫所适从,明明已是2007年的年初了,却偏偏仍停留在丙戌年的岁末,怀旧与迎新,我将何去何从?多愁善感的诗人就更麻烦了,因为岁末与年初,在诗人的心里眼中是截然不同的,春风春鸟,对景生情的可能是一种“春心莫共花争发”,而冬月祁寒,又会是一种“清寒透骨不成眠”的心情了,幸亏这不是唐朝,不然不知会逼疯多少诗人,也幸亏真正写旧体诗的诗人都赶在民国之前死去了,只剩下读旧体诗的人了,但这些人还有多少呢?恐怕现在好多人都会认为,读旧体诗还不如看黄色小说呢,黄色小说的只讲云雨而不解风情的特性正合现代人性旺爱寡的谓口。但我顽固得很,但凡旧的东西我皆视为奇珍异宝,就连像“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下花一丛,龙不翻身不落雨,雨不洒花花不红”这样的劣诗与民谣,黄色小说都不及远甚!在历史还没来得及发现而把我淘汰掉的时候,我总喜欢在寒冷的或者是下雨的夜里,品品古诗词的。</p><p class="ql-block"> 既然天是这样的寒冷,夜是那么的凄凉,我想起的(因为我写不成古诗词了)诗词就免不了与这流年有关的了。在宋代的词人堆里,吕本中名气平平,词也写得少为人知,不过他那阙《减字木兰花》我是极爱的,过目不忘:</p><p class="ql-block">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树下,此夜江边,月暗长堤柳暗船。</p><p class="ql-block">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来岁花前,又是今年忆昔年!</p><p class="ql-block">词里的情景似乎是春天,孤独中伤别兼伤时,读来令我感慨万端,尤其是因为最后一句,道出了人生最彻底的无奈,所以我在这岁末中也有这种时光错乱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同样的,戴叔伦在唐代的诗人堆里,也被压得透不出什么名气来,甚至连一两首诗入选什么选家的选本都难得,比吕本中还可怜。唉,谁叫他们生在唐宋而学写诗词呢!</p><p class="ql-block"> 但同样的,戴叔伦有一首诗我百读不厌,终于是冬夜写的了:</p><p class="ql-block">除夜宿石头驿</p><p class="ql-block">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p><p class="ql-block">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p><p class="ql-block">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p><p class="ql-block">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p><p class="ql-block">除了他前四句,那后四句此时的我真的可以感同身受,我稍稍比他幸运一些,就是我坐在家里,而他是在除夕之夜仍在万里之外的离家游子,在那样的夜里,谁都能体会得到思家是怎样情切的啊,也许什么时候都能做到把他乡当故乡,但就是此时做不到!岁月轮回而此身却渐渐随入冬季,无法返回了,要如何在别人的喜悦中掩饰自己的愁颜呢?</p><p class="ql-block"> 2007-1-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