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今年夏天去了一趟贵州,阴差阳错落脚贵州思南县。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山城。乌江在此变得温柔与朦胧,尤其是在雾罩的清晨。江面上升腾的水汽和山峦上的浓雾,或近或远交织在一起,把远处的山、近处的桥和宁静的小城描绘成一副山水画、一首朦朦胧胧的诗。沿着江边画廊,一边踱着方步,一遍拍下无数张风景照。一叶小舟从远处雾中钻出来,柴油机的轰鸣把一江宁静绞得粉碎。突然想起,这景致和故乡的小县城是何其的相似。</p><p> 人在异乡为异客。思南县城的山山水水勾引起莫名的伤感和惆怅。不晓得此刻故乡的那个小县城也是否在浓雾中,被船工号子刺破了睡着的安宁。也是一条宽宽的河水,也是远远的青黛连绵,也是一条画廊沿着河岸蜿蜒。只是这思南县城除了同行者,再也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再也找不到一个熟悉的心灵。高低错落的民居里,沿街的马路上,找不到亲戚、朋友、同事、相识。雾散时刻,乌江的身影开始慢慢变长,变得浑厚,变得质感,变得凝重,这是一条历史的河,值得追思的河。故乡的县城那条河,也是一条历史的河,值得思索的河。</p><p> 故乡的小县城,于我,是儿时的期盼。因为县城有亲戚,每年都会去一次。跟着父亲的身后,走路去、乘车去、背着东西去,看县城里的汽车、火车和大河里的机帆船。那条河也是每次必到的地方,父亲总会帮我洗一把脸,掸掉身上的尘土,擦干净布鞋上的泥巴。生怕乡下的泥土弄脏了那美丽的县城里的马路和地板。那条宽宽的大河流向何方,我家乡的门前的那条小河是否也流进这条大河里,父亲没告诉我。</p><p> 一个夏夜,父亲拽着睡眼惺忪的我,乘着月色,戴着草帽,穿一双布鞋,步行30多公里,赶到县城。那是我第一次去县城,那么远。我不记得我到底走了多久,反正走着走着就想睡,越过大山的林子,总感觉背后有东西跟着,紧紧地拽着父亲的手。到了一条大河边上,父亲放下背着的东西,洗脸。夏日的早晨,依然那么热,我脱了鞋子、短袖下河,站在河沙上洗了个痛痛快快。临了发现我的布鞋找不到了,那条不晓得有多宽多长多深的大河,把我脚上唯一的一双鞋偷走了,招呼都不打。父亲沿着河边找了很久,直到天已放亮。</p><p> 县城的马路,很宽,水泥的,光着脚踩在上面,没有小石子,一点不硌脚,也没有泥巴从脚指缝里钻来钻去,更不必担心会滑倒、摔倒,因为故乡的山路、泥巴路要难走的多,早就练就了平衡的本事。马路两边还有大树做成的杆子,挂着灯。父亲告诉我那是路灯。家里才点灯的,煤油灯、桐油灯我见过。路灯,第一次见,还是电灯。要是河边也有灯,也许我的鞋子可以找着,不会丢了。儿时的我,关于县城的记忆,恐怕最深的就是这街边的灯了。</p><p> 故乡的县城,于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情结。我的故乡是这个县城里的一个小山村。县城是儿时心里、眼里外面最大的世界,繁华的、现代化的都市,哪里有乡里没有的工厂、大商店,火车、汽车和说不出名字的机器。</p><p> 人一辈子总要走很多路,很长的路。有时候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有时候又围绕着某个点转圈圈。那个圈圈一定是生命中重要的地方,哪里一定有很多挥之不去的、割舍不了的情结和情感。我故乡的小县城并不是我要转圈圈的点,但却是绕不开的点。</p><p> 应该是在前年的样子,故乡县城的那条河进行了治理。水中的一些沙洲被推平,淹没在水中,鸟儿们或许少了几个歇脚的乐园。河岸修成了文化墙,展示的是当地的文化。</p><p> 河边的街道,安装了一排街灯,桔灯。</p><p> 漫步在这桔灯下,往昔的少年,已经两鬓斑白,坐看远处河边戏水的童儿。</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