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

云卷云舒

来福 春节进入倒计时的节点，小镇一夜之间换了个模样，大街小巷突然变得红红绿绿，同时，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好多人，平时宽敞的街道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商家试探着把商品摆出了店面招揽顾客，进城卖鸡鸭的村民、小商小贩不管不顾地占据人行道叫卖。平时执法严厉的城管也睁只眼闭只眼，呆在执法车里玩手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听见有个刺耳的声音：“硬要这么多钱，少了不行！”，寻声望去，看见一矮个子男人牵着一条黄狗，那男子穿件油腻的皮夹克，头发很久不洗，黏成一缕一缕地搭在脑袋上，眼角有大颗粒眼屎，横看竖看，模样都有点猥琐，那狗静坐在地上，外型俊朗，脖子上套有一根绳套，神情显得有点落寞，看情形，矮个子男人正和一市民讨价还价，是想卖掉它。 　　瞄了那黄狗一眼，我心头一震，看来它有可能过不了这个春节！心中有种不忍心的感受，一下子就冒上来，匆匆离开。 　　心底涌上一股不忍心的感受，是因为它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来福”。第一次看见“来福”，它还只是刚满月不久的小家伙，满身柔柔的毛，“走”路不是走，是欢快的摇着小尾巴，不停地跑来跑去，它不时跑来咬着我的裤子，撒欢地摆头。年迈的岳父、岳母给它取了个很世俗的名字“来福”。它从岳父、岳母的态度，可能感受到我是这家的重要客人，所以很信任很开心地陪着我到处跑，有它爬不上的土坎，就抱它上去,当我躺在山坡柔软的草地上，毫无防备地望着蓝蓝天空随风而移动的白云，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时，来福确难以安静下来，围绕在草地上躺成“大”字的我跑来跑去，不断用它的小脚来挠我，有小家伙的陪伴，乡村探亲的日子添加了许多生动的情节，假期一晃而过，我又回到小镇过回忙碌而平凡的日子,渐渐就淡忘了跟着跑前跑后的小狗狗。 　　那年的冬天，去岳父家过春节，离家还有几十米远处，就听见狗的示警式的响亮叫声，只见一外形俊朗的黄狗直奔而来，迟疑了片刻，大声喊道：“来福!?”，那黄狗迟缓了一下，改凶悍的模样为温和的神情，摇着尾巴，迎上前来，在身边欢快地打转，真的是“来福”，几个月过去了，它还记得我，不过，时间流逝，它已经长成俊朗的大帅狗了。 “来福”还有个兄弟，岳父给它取的名字叫“红鼻子”，因为“红鼻子”长着一身白毛，但鼻子是红颜色。让我感到有趣的是，“来福”和“红鼻子”进餐是各吃各的，岳母给它们各自安排有一个盘子，不过每次都是先安排“来福”，“红鼻子”也不来争食，偶尔假装要来争，“来福”会很生气的冲“红鼻子”吼几声，“红鼻子”就会很知趣地去旁边等它的那一份伙食。 后来，去岳父家探亲，很偶然地就和“来福”玩起一个游戏，它会找一个小木棒，用嘴衔着送给我，我接过后，把它扔向远处，“来福”会欢快地跑过去“捡”回来，我不停地扔，它会不停的“捡”，每次玩得尽兴、开心！此后，每次去探亲，“来福”都会陪着玩小木棒游戏，那是我和“来福”约定成俗的快乐。 　　一次，春雨季节，我和妻去她家探亲，春雷连绵不断的午夜，一个响雷在岳父家上空爆响，当时，卫星电视接收器的电源没关，结果是雷电与房屋的输电线隔空拥抱，后果是整栋房子的输电线被雷电击得荡然无存，木房子的木板被击跨几块。那个响雷，震耳欲聋，震惊中醒来的我，坐在床边，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尘土的味道，正茫然不知所措，一个毛绒绒的头出现在身边，是“来福”来看我了，惊恐的情绪一下子得到控制，开始察看受损情况，询问其他人的情况，万幸，那个夜晚，没有人受伤！回想令人惧怕的午夜，“来福”带来的是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有一次，听说，“来福”和妻子的哥哥去耕田，老兄带了份中餐，为防蚊虫爬扰，在水田中垒了个高处，将午饭放在上边，“来福”就一直在那儿守着，后来因为回家取东西，老兄决定回家吃中餐，临走时，交待在附近耕田的乡亲，把那份中餐吃掉，当那位乡亲去取那份中餐时，“来福”把那乡亲当“偷”饭的贼咬了一口。咬人是闯了祸，但“来福”忠于职守，的确也是无可厚非。 　　又是一年的夏天，再次来到岳父家，来福的行动已明显迟缓，但只要我愿意，它依然陪着玩衔小木棒的游戏，只是没有了以前的轻松和活力，隐隐约约有些担心，我用手机为“来福”照了几张照片存放在电脑里面。 再后来，岳母在电话里和妻说起“来福”，说它老了，有发疯的迹象，见什么咬什么，只是还认识家里人，咬住家里人时，不用劲。因为怕它伤人，妻子的哥哥将它的生命终结了。年迈的岳父将它扛到集市，40元卖给了别人，回来的路上，还掉了20元，“来福”最后是以20元的代价完成了它生命的旅程，那是2008年的冬天。 　　当时，听到这消息，半响没出声，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如果我在那儿，肯定不会让‘来福’去集市！”。我问妻：“就不能不让‘来福’去集市吗？”，妻也有些伤感，答说：“在乡下，象这样，自己家里不吃它，就是养久了，有感情，已经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如果挖个坑埋了它，乡邻会觉得奇怪”。狗是自然进化过程中与人类走得非常近的动物，就算再通人性，忠于职守，陪人度过那些快乐、平淡的日子，忠于职守看家护院，最终也难逃被烹的结局，可能这就是尘世流传的宿命吧！ 　　也许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有些事，有些风景，因为有了感情的渗透，就变得不一样。今天在集市看见那条俊朗的黄狗，不由自主地想起“来福”，就像是想起生命旅程里来过的一个朋友，只是在心底，隐隐约约有种无可奈何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