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现在来说说我的母亲。</p><p><br></p><p>相比较我的父亲而言,我的母亲就是生在蜜罐里了。因为父母双全,能沐浴温暖;而且排行老小,有哥姐宠溺。</p><p><br></p><p>我的外公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外婆身世可怜,从小给人做童养媳,外婆不愿受命运的安排跑出了那个家,小小年纪为生计四处奔波,学得了生存的本领。大饥荒那几年,外公全身水肿下不得地,其实那不是病,是饿出的严重营养不良,三个小孩也要吃饭,我的外婆,三寸金莲,到长河做工,挑河,换得一瓢稀饭,连夜送回家,再添一瓢水烧一锅,喂饱一家人,又赶回去做工自己糊口吃的……起早摸黑到山上挖各种蕨类,灌木的根,她出生在山里,知道哪种能吃哪种有毒,挖回来洗粉,做粑,熬糊,硬是带着一家人一个不少地挺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p><p><br></p><p>在那个年代,我的母亲做为一个女孩子,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实属不易。我的外公外婆四处开荒,凭自己的辛勤劳动慢慢让家里过得饱暖,把孩子一个个送到学校。一所学校几十个学生,母亲作为全校唯一的女学生,曾受到许多邻里的嘲笑和监嘴:要把女伢子念那么多书做甚?家里做不得工?嫁了人就是人家人,念也是白念!</p><p><br></p><p>但母亲在学堂的表现是让外公外婆欣慰的,她是全校的班长(全校的所有年级都在一间教室里)喊起立坐下的,学习也非常好,接受新知识特别的快,早早把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为的是听先生教高年级的课。有次先生教高年级的学兄打算盘,母亲趴在一侧看,半时学兄满头大汗的还是没会,先生急了,问母亲可会了,母亲拉过算盘,把“小九九”流利地扒拉了下来。母亲在校大名鼎鼎,力压群雄,外公给她买了支钢笔,这可是稀罕物,一次握在手中托在凳子上,同桌听课入了神站了起来,待他坐下来,一屁股坐在钢笔尖上,足足“打了一针”,同桌疼得嗷嗷叫,母亲却不依不饶要他赔笔,笔尖都矮挫下去一截了。</p><p><br></p><p>母亲也跟我说过她孩童时的许多趣事,只是我只记得一二,比如那时的雪下得比现在大多了,寒冷的冬天,有的孩子们没有袜子穿,光脚穿着破布鞋,我的外婆会用长长的棉布帮妈妈的脚和小腿厚厚地裹起来,暖和多了。上学的孩子非常皮,在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悬河的小路上,滚起雪球,那雪球一人多高,一会儿就冻得硬挺挺的了,而且半月不化,让挑着担子过路的大人叫苦不迭,实在无计可施。夏季就玩水,大河边的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游泳,放牛娃骑在牛背上过河,让牛到对岸吃草,他们就在河中戏水,母亲有次在水里扎猛子,遇到旋涡,差点被淹死,真的是遇到了一根救命的草根,才抓着上了岸,回家愣是不敢跟家人提起,第二天跑着去上学,只听到两只耳朵里咕咚咕咚灌水响,左侧晃晃脑袋,忽啦忽啦倒出一酒盅水来,右边一倾头,又倒出一盅。</p><p><br></p><p>小学毕业了,初中班在当地也撤了,所以我母亲结束了她的读书生涯,全心全意投入到务农中去。我母亲干农活也是把好手,上山砍柴,下田插秧,样样都要争第一,在田埂小憩时,别人喝喝茶拉拉家常,我母亲便把带来的用布包好的鞋底拿出来赶紧纳几针。专门靠种田种地虽然能吃饱,但年轻的姑娘远远不满足于此,邀上几个伙伴,起早上街卖菜,卖枣,卖笋,凡是土地里长出来的,能卖的,一并换了钱,所以我母亲说我爸爸在吃苦的时候,她口袋里却是没有脱过零花钱的。</p><p><br></p><p>上街回来,不忘给外公打瓶八角冲(一种酒),家里添上洋火与盐巴,上街的担子也不能让它空着回家,在老城的水塘里捞一担肥猪菜。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是,脱了鞋,绾起裤脚,冰天雪地的,长河里的水草却绿得发紫,捞满一担双手双脚已冻得不听使唤,牙齿咯咯打战。最知足的莫过于在阳光下烘烘冻僵的手和脚,但还得抓紧时间挑回家赶工,迟到了工长还骂骂咧咧的。但母亲却以苦为乐,一路洒满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p>